這進屋裡頭的是玲珍的的大丫頭大紅，她把水端到了桌前便一屁股坐在了她孃的牀前。

“娘，我給你擠條毛巾，洗把臉吧。”大丫頭懂事地說道。

“嗯呢。”玲珍點了點頭。

這說起來，玲珍這個時候生也真不是時候，這回正好是碰著靈水嶺裡最熱的天了，這剛生完娃，屋裡頭又熱得很，玲珍額頭上一個勁兒地在冒著汗。

大丫頭在使著勁兒擰了條毛巾遞給了玲珍，突然她想到了什麼似的，便又從玲珍手裡頭要過了那條毛巾說道：“娘，我給你擦吧！”說著便墊著腳尖，伸手就將毛巾往玲珍臉邊夠。

“妮子，娘自己能擦！”玲珍看了一眼屋裡頭另外的兩個女人，便吃力地要撐起自己的身子來。

大紅乖巧地點點頭，便幫著把她娘扶起身來，讓她坐了起來。

清香瞅著這一些，半響咬著嘴脣沒有再吭聲。這回倒是九英開腔了：“玲珍，你這大丫頭還真是懂事哩，將來看來是有出息了。”

玲珍微微地笑了笑，說道：“這大丫頭是挺懂事的。”她看著在一旁給她擠著毛巾的大紅，眼神裡滿是笑意。這個時候是玲珍這一天裡臉色最生動的時刻了。

“嗯呢，我看這丫頭以後是不會差的，這要是個男娃子，那指不定今後的命會更好哩！”清香這回似乎逮到了什麼機會似的，說出了番這樣讓人聽著不知是褒是貶的話。

玲珍她是個讀過書的人，她聽見清香這一番話，自然也應該知道清香這話外之音了，這看似誇獎的一番話後面，其實不是在奚落自己沒有生男娃子麼？

玲珍的臉上凝固了起來，她低垂著眼簾，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九英臉色也開始變了，她眼睛提溜著顯然都覺得有些不適應的感覺。

清香給她的娃子又“把”了泡尿，似乎並沒有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麼不妥，她的臉上有一種得意的神色。

“嬸，金寶拉屎在你褲子上了哩！”大紅瞅著清香說道。

“啊！”清香聽到她這麼說，不由得叫出了聲來，她連忙把娃子給翻了過來，果不然他的屁股上正是“黃澄澄”的一片哩！清香穿的那條白色的碎花褲子上也是印出了一朵黃色的花來。

“這死娃子，咋個拉屎都不吭聲的！”清香罵道。她把娃子的褲子整個兒給撥了下來，屋子裡瀰漫著一股子臭烘烘的味道。

“嬸，金寶好像和我三妹年紀一樣大吧？咋還要吃奶哩，屎還拉在身上的！”大紅笑著問道。

“大紅，你咋跟你嬸說話的！”玲珍連忙說道。

“娘，我沒說啥啊！三妹不是和金寶一樣大麼。”大紅裝作委屈地說道。

清香浪聲笑著說道：“這丫頭嘴還真是刁哩！”

“嬸，我年紀還小，嘴哪能有嬸刁哩！”大紅竟然一句話將了過來，差點沒把清香給噎住。

“這丫頭片子，嘴巴這麼厲害的，長大了還咋嫁人哩！”清香擡高語調說道，這話裡可是都是刺的。

“嬸，你莫擔心的，你不也照樣嫁出去了麼！”大紅這伶牙俐齒的，毫不示弱。

“哎，你這丫頭片子，啊，咋這樣說話的了？你是長“把子”了，還是咋的？說起話來還這樣沒大沒小的！”清香氣急敗壞地說道。

“你不也沒長“把子”麼？你生了個“帶把子”的也沒見著有多聰明啊，還不如我家三妹哩！”大紅頂了過來。

“哎，你這丫頭！”清香氣得竟然揚起了手掌來。

“大紅，你住嘴哩，還不趕緊給你嬸賠不是！”玲珍見狀，連忙喚住大紅。她一把拉過了大紅，摟進了自己懷裡。

“清香，你就不要跟小丫頭一番見識了啊！趕緊收拾好回屋裡了，我也得回去做飯了！”九英也連忙勸住了清香。

“清香，孩子不懂事，說的都是些娃娃話，你可別往心裡去啊！”玲珍陪著笑臉說道。

清香恨得鼻子裡出著氣，她狠狠地瞪了一眼玲珍，抱著她的金寶扭著腰，和九英一同往門外走。

臨出門的時候，清香似乎還不解氣，她高聲說道：“這丫頭還不就是隨她孃的，說話沒大沒小的。生不出帶“把子”的，就算是生上一百個丫頭片子，也抵不上我一個金寶！”

玲珍摟著大紅，聽著屋外的這一番話默不作聲。

“娘，你哭了？”大紅擡起了頭，瞅著圓圈溼潤的玲珍。她揚起手來，掲去了她娘眼角的幾顆淚水說道：“娘，你生我起氣了？”

玲珍搖了搖頭。

“娘，以後要是誰再欺負你，我就替娘出氣！”大紅堅定地說道。

“嗯！”玲珍重重地點了點，她一把攬過了大紅，臉在大紅烏黑的腦門上磨蹭著。她感覺從來都沒有這樣解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