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秋,靈水嶺裡涼意漸濃。
初秋的月散發著柔柔的光,如霧般朦朧。月光鋪蓋在夜裡這片靜寂的嶺子裡,帶著一絲淡淡的憂慮與哀愁……
這個夜註定是個無眠的夜!翠娥緊握著手裡那張已經褶皺的白紙,心裡已經暗暗拿定了主意。
從窗口透進來的最後一絲月光開始慢慢隱去,天空開始泛著白,再過個把時辰,天就要放亮了!翠娥心想,事不宜遲,是時候動身了!
可是她鼻子裡禁不住一陣酸,望著牀頭那一對熟睡的男人,她心裡絞痛得越發厲害!可是她又能咋樣?
她抓起桌上紮好的一個小碎花帕子,咬著嘴脣,定定地注視著牀頭一會,便朝門走去。
“咿呀”一聲輕響,門被拉開了一條縫兒,但是她並沒有立刻出門,而是立在了門口,又一次回頭往牀靜靜地注視著……一顆淚,晶瑩剔透,它如水晶般從她眼角靜靜滑落……
她低頭,吸了一下鼻子,轉身準備開門而出,然而就在那一剎那,她的手頓住了,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光。
屋外頭光線已不再黯淡,已經依稀能看清竹林的綠,場上石凳的白。
竹林裡走出來了一個人,他揹著一個大揹包,正悄無聲息地朝屋裡走了過來……
翠娥心裡不由地一陣發冷,她連忙將門給重新合上,慌亂中摸著門拴,哆哆嗦嗦地好幾次纔將門給重新栓上!
她腦子裡滿是那個竹林走出來的人!他……他會是誰呢?她戰戰兢兢地望向窗戶,她似乎能感覺到那個男人正躲在窗戶底下,喘著氣兒……
他是誰?他要幹啥?翠娥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
“咚!咚!咚!”屋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這聲音是從徐毛子那屋傳出來的,翠娥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咚!咚!咚!”聲音大了一些。這聲聲門響,就如同翠娥的心跳般,次次讓人心驚膽顫。
“誰啊?”隔壁傳來徐毛子含糊不清的聲音。
“爹,是我!福生!”那人應道。
福生!對,他是福生!多麼熟悉的聲音啊!翠娥旋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下,只是心裡頭忐忑剛去,悲又上心頭!
福生回來了!徐毛子臉上又開始有了喜色。這個臉繃了許久的男人,一早上都掛著笑兒。
竈房裡頭,翠娥在準備著早飯,她終究是沒有離開靈水嶺。
福生和徐毛子許是因爲太久沒有見面,爺倆在屋裡聊著,一直到翠娥喊他們吃飯的時候,他們纔出了屋。
“翠娥,給福生再盛點飯!”徐毛子笑著囑咐翠娥道。
“哎!”翠娥應著,便要端福生的碗。
福生連忙按住碗,笑著說道:“不用了,嫂子,我自己來盛就好了!”
翠娥笑了笑,一臉的尷尬。
“你讓你嫂子幫你盛吧!”徐毛子說道,語氣裡有一種大男人的不容置疑。
福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挪開了放在了碗上面的手:“謝謝嫂子!”眼睛只是輕掃了一下翠娥。
翠娥微微地笑了笑,端著碗往竈臺走去。
徐毛子瞅了一眼翠娥,對福生說道:“福生,你得找個媳婦!”
福生愣了愣,笑著說道:“爹,我現在不想找了,一個人過也挺好!”
“你說的啥話?哪有後生不找媳婦的!”徐毛子不悅地說道。
翠娥端著飯走了過來,福生咳嗽了聲,笑著說道:“爹,咱以後再說吧!”
徐毛子也心領會神地說道:“那好,以後再說!先吃飯!”
這頓飯,徐毛子爺倆吃得很是歡喜,邊吃邊說著,之前從沒有這麼熱乎過。
“福生,我這次又承包了水塘子,我尋思著還是讓你去守!”
福生驚訝地望著徐毛子說道:“承包水塘子?”
“嗯呢!”徐毛子點頭應道,“這回和上回不一樣,三戶人家承包的!咱屋裡,義才屋裡,還有玲珍。”
靈水嶺裡頭歷來都是獨屋獨戶地承包水塘子,對於這種新型的承包方式,福生自然是覺得稀奇,於是徐毛子便跟福生解釋了一番,說得福生直點頭。
福生回屋的消息,自然也成了嶺子裡頭的一項新聞。有人就說,最近嶺子裡可是好戲輪番著唱,先是劉秋生領著個花枝招展的女人回了嶺子,這下數月未見福生也跟著進了嶺了!
吃過早飯,徐毛子和福生沒有離桌,依然在竈房裡意猶未盡地聊著。
“和你在一起的那後生咋樣了?”徐毛子談著談著,突然問道。
“哪個後生?”福生問。
“慶……慶啥來著?”徐毛子想了想說道。
“哦,你說大慶啊?”福生說道,“唉!”他突然重重地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