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良叔的那席話究竟會不會些別的意思,翠娥已經沒有心思去細究了。從老良叔屋裡退出來的時候,她一眼瞅見了“吸”在門邊的兩個娃子,心裡頭便明白了幾分,她尷尬地笑了笑問道:“月月,你們兩個咋不進屋裡呢?”
月月沒有吭聲,只是弱弱地望著她,似乎有著千言萬語要跟她說。
翠娥見著她的眼神,心裡頭竟然有種莫名的心慌。她似乎刻意避開月月的眼睛,笑了笑說道:“月月,你和弟弟玩吧,姨回屋裡了!”說著便起了身,走得匆匆。
“姨……”她身後,月月突然長長地喚了她一聲。
翠娥猛地頂住了,腳步突然有種灌了鉛般地沉重,她緩緩地回了頭,笑了笑問道:“月月,有事麼?”
剛開始還一鼓作氣地喊翠娥月月,這回膽子就像是被刺破了似的,她顯得有些膽怯,她望了一眼翠娥,又深深地勾下了頭。
“月月,你不是有事情要和姨說麼?”翠娥皺了皺眉頭,柔聲問道。
月月咬了咬嘴脣,下點決心般地猛地擡起了頭,滿臉懇求地望著翠娥說道:“姨,你以後還來,成麼?”
身邊的男娃子也很懂事地貼在了月月的身邊,怯生生地望著翠娥。
翠娥喉嚨裡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似的,良久她才幹乾地笑了笑說道:“姨沒有說以後不來啊!”她說著話明顯是口是心非了,當時在徐泉林屋裡,她可是真真切切地跟他說了的,她往後不會去他屋裡的。可是當著兩個娃子的面,她自然不能把那話說出口的。
“謝謝姨!”月月說道。
“莫謝。乖,帶弟弟玩去吧!姨回屋去了!”翠娥勉強地笑了笑說道。
“姨,你往後經常來,好麼?”月月殷切地望著她說道。
翠娥心裡猛然抖動,她覺得這娃子似乎覺察到了啥似的,莫不是剛纔她給泉林哥說不再去屋裡的事情被她聽著了,才讓這麼緊張的。翠娥開始感覺不安了起來。
眼前的這兩個娃子是多麼的懂事,特別是女娃子一口一句地叫著她“姨”,就讓她心裡感覺暖洋洋的,她曾經都在想她要是有這麼個女娃子該有多好!可是她有這種想法,立馬又被自己否認了,她狠狠地罵著自己咋會有這麼混賬的想法,月月只是泉林哥和那個叫林巧如的女娃子,而她和那個傻男人的娃子叫狗蛋!想到這裡的時候,翠娥心裡頭便有些隱隱作痛,但是這種痛感也只是轉瞬即逝的感覺,因爲她心裡清楚,狗蛋是男娃子,是她在徐家乃至靈水嶺裡的一塊法寶,除了男娃子,還能有那樣東西能讓她的命變得更加金貴的?她短暫失衡的心理立馬又回到了水平位置上來,穩穩當當的,而不打一絲閃。
可是眼下,翠娥的心卻有些晃動了,就像是凌著風垂下來的幕布般似的,飄乎乎的,怎麼也找不到一個最佳位置。
月月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刀子深深地剜著她心臟般的,一陣陣劇烈地疼痛。它看起來是那麼像她爹徐泉林的眼神,帶著殷切的希望卻透露出一種令人窒息的痛。
“嗯呢。”翠娥應了聲,心裡卻滿是慌亂。
“姨,你說話可要作數哦,我……我不想我爹哭!”月月聲音開始有些哽咽。
“你……你爹哭了?”翠娥噓聲問道。月月說的這句話無疑是給了她當頭一記重棒,她萬萬沒有想到,徐泉林竟然會哭上了,一直以來,在她的眼裡,徐泉林儘管是文弱的讀書人,但是“哭”這個字眼對於他來說,應該是沾不上邊的。
“嗯呢,姨說不會再來了,爹心裡難過。”月月黯淡地點了點頭說道,只消一會的工夫,她便臉上就亮開了來,她擦了擦眼睛歡喜地說道:“姨,你莫擔心著,我一會就去告訴爹,你以後還會來看屋裡的,你之前說的話都是唬他的!”
翠娥淡淡地笑了笑說道:“嗯呢,帶弟弟玩去吧。”
月月懂事地點了點頭,笑著對她說道:“嗯呢,月月曉得了,月月只要聽姨的話,姨更會來的。”她說完,歪著腦袋望著翠娥笑著,嘴角上竟然夾著一絲壞壞的笑意。那絲笑意就像一條小蛇偷偷地潛入了她的心裡,攪得她身心不寧的。
“玩去吧。”翠娥回答得有些機械。
從徐泉林屋裡出來之後,翠娥原本想去徐毛子屋裡頭,跟他說明老良叔的情況,可是走到他屋前的時候,她想了想,還是想直接進自己屋。
她害怕看到徐毛子,更確切地說是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