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水嶺的白晝明顯要比夜裡要暖和需多，儘管昨天那個夜裡，靈水嶺裡頭顯得有些燥熱，但是終歸還是被清晨的一聲雞鳴而驅逐了那股子熱乎勁，就像是壩子裡的水似的，縱使你再波濤洶涌，終歸還是要歸於平靜的……

徐毛子一大早就回屋裡了，大清早的時候，就在屋門口的場上瞅著，他吧嗒著瞅著旱菸，缺乏的神采的眼睛似乎在想著什麼，以至於官生在他背後叫到了第三聲，他才應了聲。

“起來了？”徐毛子咳嗽了兩聲問道。

“嗯呢！爹，你啥時候回屋的？”官生顯得有些興奮。

”昨夜裡“徐毛子應道，他瞅了瞅在一旁玩耍的狗蛋，問道，”翠娥呢？“

”不曉得！”官生搖了搖頭回答道。

“不曉得？“徐毛子提高了聲音說道，”就剩你爺倆在？”

“嗯呢。”官生點了點頭。

徐毛子似乎有些坐不住了，他站起了身，對官生說道：”你瞅著點狗蛋，莫讓他到處跑！“

”嗯呢！”官生點了點頭，他就像是犯了錯似的，抓著後腦勺有些不知所措。

“還愣著幹啥？”徐毛子瞪了他一眼說道，”領狗蛋到屋裡頭去，莫讓他在外頭瞎抓騰！”

徐毛子說的這話語氣確實有些重，他只覺得心裡頭堵得慌。這一堵的是，他和官生他娘，頭腦靈活，特別是他徐毛子自個，在靈水嶺裡頭也算得上個有頭有臉的人物，腦瓜子好使，自然不再話下，可是他咋就添了個這樣癡癡愣愣的傻兒子呢？這是徐毛子這一輩子，心裡永遠都清不了的堵。這一大早，女人不在屋裡頭，問起她去哪裡了？他官生這個當男人的，卻是一問三不知，這更是讓徐毛子心裡頭涌起了無限的悲涼。唉，這個不得不說，只能認命！

這二堵，自然就是爲著翠娥了。這一早的，女人竟然不在屋裡頭，就留著男人和娃子在屋裡頭。官生終歸不是個正常的男人，他若要算是男人，那頂多也就算得上半個男人。啥叫男人？男人除了在鋪上“能”，他還應該是個屋裡頭的挑樑柱，這裡裡外外都應該都是“多面手“！當然，關於官生是不是真正的男人，徐毛子心裡自然說是的，有哪個人會說自己的崽不是男人？那不是往自己的臉上抹黑麼？

徐毛子只覺得血氣一個勁地往腦子裡頭竄！他心裡頭怪罪著翠娥，越想就越覺得心裡頭堵得慌。

再說徐毛子其實很少說翠娥的，更莫說怪罪翠娥了。可是今兒個徐毛子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失控了，他對翠娥產生的怨氣似乎越來越強烈了，就像是竈臺裡頭燒著的柴火，有種越燒越旺的勢頭。

其實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他心裡頭的這糰子火咋就上來得這麼快，似乎澆都澆不滅！有

就在官生爺倆進屋的這當口，從後屋走出了一個人，手上抱著一大捆子柴火。

”翠娥！“官生欣喜地喊了聲。這傻男人終歸是腦子裡不藏啥事情的，害怕的感覺也只是一剎那間的事情，來得快，去得也快！

翠娥瞅了他一眼沒有吭聲，只是把將柴火擱在了地上，輕輕地撣了撣身上的灰，便朝徐毛子走了過來：”爹，你回來了？“語氣放得有些輕。

”嗯呢！“徐毛子沉沉地應了聲，剛纔肚子裡那糰子火，此時卻燒得沒有之前那麼旺騰。

”爹，您啥時候回屋的？“翠娥問道。

”昨晚上！“徐毛子應道。

“哦，叔還好麼？”翠娥問。翠娥問的叔，正是徐毛子在縣裡頭的弟弟。

“嗯，好！”徐毛子應道。

這公媳兩個人的對話，顯得有些彆扭而生硬。

翠娥每問他一個問題，徐毛子的回答都是那樣言簡意賅，壓根就不沾一點沙帶一點水。他的話聽起來總會讓人聽起來有些心慌，畢竟當了幾十年的村書記，徐毛子的爲人說話方式自然是自成體系的。有這麼一個說法：在大隊裡話頭最多的往往是那些頭銜不不高，底下跑路的角色，而這有分量的人物往往是隻言片語，但是卻句句有分量。徐毛子就是這麼個人，在嶺裡頭，誰都曉得他話不多，但是他徐毛子一張嘴，那話就絕對是有水平的，就算是他鼻孔裡呼出的氣那也是帶著水平的。

可是今天徐毛子這番言少，顯然不只是因爲他當了幾十年村書記落下的”職業病“這裡頭似乎有更深的名堂。他徐毛子是有心事的！

“爹，我給你倒杯茶水去！“翠娥說道。她匆匆地回了身，低頭便往竈房裡頭走，似乎在刻意結束這段對話。

徐毛子瞅了眼她的脊樑骨，說道：“翠娥，莫倒茶了，我有話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