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的是住在九英屋後頭的玲珍，徐茂才的媳婦。

玲珍也是靈水嶺裡頭的姑娘，早些年在靈水嶺裡頭也是能帶得出來的姑娘，她比清香年長兩歲，身材比起清香來說倒也不相上下，只是過了這些年了，玲珍越發沒有之前的風采了，原先大大方方的一個姑娘現在卻變得不愛多話了。

靈水嶺裡頭的女人長得俏，嘴也碎，這河邊洗洗衣服說說笑笑，開點葷笑話，女人們也不臉紅的，可是玲珍她不一樣，她不愛說話，這夏天的時候，壩子裡的女人笑開了鍋，玲珍也不願意搭上一句。

怎麼哩？這些女人在成天在這裡說兒子兒子的，這不純粹是在擺臉麼？玲珍心裡就是這麼想的，可是這也怨不得別人，誰叫自己不爭氣，一生就生三個丫頭片子哩！徐茂才是個火爆脾氣，這見著玲珍連連生的都是丫頭片子，這也動不動就愛拿丫頭片子出氣。玲珍常常也去護著孩子，茂才的拳頭不長眼睛落在玲珍的臉上一陣生疼，玲珍心裡也認了，誰叫肚子不爭氣，沒給他生個帶把的呢？

這些日子，徐茂才的脾氣收斂了些，玲珍又懷上了，如今已經有八個月了。

九英，華紅，清香三個人說的話，玲珍都聽在心裡哩。肚子裡的孩子現今也快足月了，再過十天半個月，這肚裡的孩子就要落地了。她蹲著洗衣服也顯得不大靈便，肚子擱著腿，腳上也浮腫得厲害，咋洗咋都覺得使不上勁兒。

“娘，這衣服我幫你洗行麼？”一直蹲在玲珍身旁幫忙的，她的大丫頭大紅問道。這丫頭人長得跟玲珍一樣秀氣，柳葉彎眉，櫻桃小嘴，一顰一笑的招式都跟玲珍一樣的，剛剛過換牙的年紀。

“不用你洗了，你回去看你爹回來了麼？”玲珍瞅了她一眼吩咐道。

“嗯呢，那我回去了，一會我過來給你提桶子！”大紅說道。

“你莫回來了，你去燜上點飯，看著點妹妹。”玲珍說道。玲珍三個丫頭長得都挺俏，都長得像玲珍。二丫頭二紅今年已經七歲了，幺丫頭小紅也已經過了五歲了。

這三個丫頭的名字都是徐茂才給取的，早先給大丫頭取名大紅，接著就生了二丫頭，取名二紅，緊接著就有了小紅了，徐茂才就覺得都是這名字給取壞事了。他原本是想這幺丫頭就乾脆順著溜兒娶，叫做三紅，後來覺得這要是叫三紅了，這還不要接著來個啥四紅，五紅的，這不是要讓我徐茂才斷後麼？於是就給幺丫頭取了個叫小紅的名字。

大紅是個懂事的丫頭，聽她這麼說，便起身撒開腳往壩子上頭跑了。

玲珍自個兒洗著，悶聲不響的，這倒是讓清香瞅在了眼裡，她原本也就是個愛挑事的主兒，她說道：“喲，玲珍，你挺著個大肚子都來壩子裡洗衣服了，你家茂才咋沒來幫你哩？”

“他上外頭去了。”玲珍應了聲，簡短而乾脆。

“她家茂才可是拼著命的幹哩，”九英接過話茬說道，“玲珍，我看你這胎是要生兒子哩！”

玲珍臉上抽搐了幾下，沒有吭聲。

“那可不是哩，咱靈水嶺裡頭哪個女人沒生帶把子的，玲珍這胎啊，我看啊，是準定哩！”九英說道。

清香和九英你一語我一言地說著倒是挺歡喜，玲珍倒是沒有吱聲，她臉上掛著笑意，心裡卻覺得彆扭得慌。

這壩子裡頭洗衣服的女人們，也就她玲珍沒有生帶把子的，玲珍怎麼都覺得和她們不是一處的，她們口口聲聲地說兒子兒子，這不是叫我心裡不好受麼？這肚子裡究竟長著個啥東西，是丫頭還是小子，玲珍心裡也嚇得慌？她這些日子裡頭都沒有睡好過一個覺。

“華紅，你這都生了三小子，你這要是還生的話，還想要小子麼？”九英問道。

“當然要小子哩！”華紅飛了她一眼說道，“咋滴？你不想再要小子了？”

“誰說不想要哩。我想啊，生上三小子！”她說道。

“九英，那你家義纔可還得邁上些力氣咯！”清香說道。

“你這SAO娘們，就不能說點別的哩！”九英笑著指著她的鼻子說道。

“哈……哈……哈……九英，你還說我呢，你看你那個浪勁哦！”清香也哈哈地大笑了起來。

壩子裡頭的水澄澈澈的，木棒椎上下翻飛著敲打著衣服濺出雪白的水花伴著天邊的一抹雲霞，融在這壩子裡男人和女人的笑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