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殿
那廂太醫剛剛到昭華殿,這廂晨曦殿便有人來稟告了。
餘達揮揮手讓前來稟告的人退下,不禁大大的嘆了口氣,不知爲何,碰上昭華殿的事,總讓他覺得棘手。想他自小便在宮裡長大,服侍過兩朝皇帝,有何狀況是不能應付的,唯獨這昭華殿的差事,總叫他頭疼。
方纔纔有人稟告說主子的手受傷了,請了當值的太醫去,餘達望了望裡頭討論的正激烈的幾位重臣,思肘該不該進去稟告。雖然皇上是有過口諭說,有關昭華殿的事要稟告,但是如此情境,是進去呢,還是不進去呢!
餘達躊躇著,不知該如何又有一個小太監趕來了,餘達走到角落裡,小太監跟著走過去,“何事?”餘達問道。
小太監躬著身,小聲說道,“回公公,方纔聽張太醫說傷著筋骨了,有陣子才能痊癒呢!”
餘達緊皺眉頭,繼續問,“還說什麼了?”
“料理了一些不可以吃的,不可以做的,說是有些出血與疼痛是正常的,還給把了把脈,說是身子也不大好,又給開了些補方,後來何姑姑說姑娘的腳撞到桌腿了,張太醫聽何姑姑說後,又問了些問題,沒有看,直接就給開了方子。讓下人好生伺候著,說是要照顧好呢。”那個小太監細細說到,一個也不落下。
餘達愈聽,眉頭鎖的愈緊,怎麼有這麼多事。
“餘公公,餘公公”旁邊傳來喚聲,才拉回了餘達的思緒,餘達揮手讓身邊的小太監退下,小太監這才躬著身離開了。
餘達又走向大殿門口,“何事啊?”
小太監回稟到,“回公公,御膳房送點心來,是否要呈進去?”
“小崽子,一點小事叫什麼叫?”餘達瞪了一眼那個小太監,一甩手裡的浮塵,自個兒走在了前頭,後頭拿著糕點的婢女全數跟上。
剩下身後稟告的小太監,無比怨念,留在原地,原是他自己說的,皇上的事情都比天大,況且他明明沒有叫嘛!
將所有的點心都放到各位大臣的面前,宮女們才依次退下,只有餘達還留在裴逸軒身邊,遲遲不肯離開。
餘達看向注視著下方的各位大臣,但實際卻不知在想些什麼的裴逸軒,又看向坐在下面,你一言我一語的各位大臣,幾次想開口,卻始終沒有上前。三番五次的猶豫著要不要開口,餘達最終還是沒有開口,手裡的浮塵不斷的換方向。
坐在金黃色龍椅上的裴逸軒不禁斜視了一眼身旁的餘達,在他身邊這般浮躁的作甚?這些繁複的東西又不要他聽,後日又不要他去做。
身旁的浮塵不斷換左邊,換右邊,還不斷的掀起一陣陣小風,裴逸軒終究忍不住望向身旁的餘達,未曾料到餘達思索的太過入神,專職的在一邊猶豫、掙扎,根本就沒有看到裴逸軒。
“恩哼!”直到裴逸軒輕哼出聲,下頭的聲音頓時戛然而止。
餘達這才反應過來,他看到各位大臣紛紛望著皇上,而皇上正看著自己,趕忙下跪,“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裴逸軒不甚在意輕聲道,“起來吧!”
“謝皇上。”餘達謝恩,這才起身。
裴逸軒轉過頭看向在座的衆位大臣,說到,“你們繼續。”
各位大臣聽到裴逸軒如此吩咐,趕緊又開始你一言我一語,
餘達俯首到裴逸軒身邊,輕聲道,“啓稟皇上”
“恩”裴逸軒輕應道,等著餘達往下說。
“昭華殿……”餘達稍稍頓了一下,繼續道,“出事了”
裴逸軒的臉色一下子便冷了下來,那些不斷間歇性擡頭窺視龍顏的人自是看到了,裴逸軒突然冷冷出聲,打斷了衆大臣的熱議,“今日就到這裡。”
底下的大臣均是一臉莫名,方纔還不是好好的嗎,而且按規矩,這兩日是由他們這些職位的八位大臣講解祭天一事的,這後日便要祭天了,今日再不說就來不及了。
這時其中一位最爲年老的官員起身到,“啓稟皇上,後日便要祭天,今日不講、明日便不夠時間了。”
“是啊,皇上,按照我朝例律,今日是要”
“朕有些事要處理,你們先在這候著。”說完,便起身,一甩繡金龍的黃袍出去了,留下一室愕然的大臣們。
“各位大臣稍候。”餘達邊說著邊跟著跑出去了。
一行人朝昭華殿走去,走在前頭的裴逸軒面色冷然,“出了什麼事?”裴逸軒冷冷的聲音傳入餘達耳中。
餘達趕緊開口說道,“回皇上,說是姑娘的手受傷了。”裴逸軒驀地停住,轉頭,冷冽的眼神掃向餘達,餘達一個激靈,“娘娘的手受傷了。”
裴逸軒這才滿意的轉過頭,繼續不步伐。身後的餘達在這樣的天氣身上愣是沁出冷汗,哎,他就覺著自己與這昭華殿犯衝啊!
餘達還未緩過神,裴逸軒又問,“傷的如何?”
“說是傷著筋骨了,請了太醫院的太醫過去看了。”餘達小心的答道。
“誰?”
“張慎張太醫。”
“怎麼說的?”
“說是手傷著筋骨了,要陣子方可痊癒,還說把了脈,身子也不大好,還說腳還撞到桌腳了……”餘達越往下說,聲音愈小,垂著首,不敢去看裴逸軒的表情。
果然餘達選擇不看是明智的,此刻裴逸軒的臉色要多陰鬱就有多陰鬱,腳下的步伐不由得又快了些。
許久,裴逸軒又冒出一句。“把所有太醫院的太醫都召集到昭華殿。”
“
是,”餘達趕忙應道,對著身邊的小塗子使了個眼色,小塗子忙不迭的點頭,一溜煙跑開了。
昭華殿內,若汐轉著手腕,給代荷看確實已無大礙了,代荷還是不大放心繼續講解禮儀。雖然她認爲就此休息來的妥帖,不過考慮到後日冊封,許多事宜還未講,正在猶豫著,不知如何是好。
“皇上駕到~~~”餘達尖細的嗓音響起,殿內衆人皆是一愣,尤其是代荷,因爲他知道歷年來這幾日那位大臣都應該齊聚在晨曦殿纔是,怎麼會來昭華殿了,想著望向身邊面無表情的若汐,似乎有所頓悟。
秋煙攙扶著若汐往外走,裴逸軒正從門口進來,便看到若汐由人攙扶著出來了,若汐看到裴逸軒,正與身後的人一道想要下跪行禮,未等若汐跪下,裴逸軒便搶先開口道,“免了。”
“謝皇上。”若汐領頭,衆人道。
裴逸軒看向若汐包著白色布巾的右手,劍眉緊皺,上前一步,執起若汐的手,“怎的又受傷了?”
“不小心劃到了。”若汐說著,不著痕跡的移開了手。
裴逸軒收回手,置於身後,“腳也受傷了?”
“小傷,無大礙的。”
“身子也不舒服?”
“沒有。”若汐對答如流,心下卻忍不住冷哼,方纔太醫才走,這麼快便全部知道了,倒是及時的很。
裴逸軒刻意忽略若汐的冷淡,望向若汐身後的代荷,“進度如何了?”
代荷如實答道,“回皇上的話,還有些沒有說呢。”
裴逸軒看了眼若汐,說道,“還要教習多久,朕怕她身子吃不消。”
“我可以。”未等代荷回話,若汐就冷冷的出聲。
裴逸軒望向一臉冷淡的若汐,抿脣不語。
“皇上,太醫來了。”就在這時,餘達趕忙上前在裴逸軒身邊小聲說道,心下不斷想這姑娘是真不知曉收斂。
“宣。”裴逸軒冷冷吐出一個字。
餘達對著門口一個手勢,小塗子立刻帶著在外頭候著的五位太醫進來了,走在最前頭的是太醫院品階最高,正一品的張慎和雲子騫,隨後跟著的是從一品的飲膳太醫宋宇和兩位正二品的奉正上太醫張塵和丁言,幾位都是如今太醫院最好的幾位太醫,今日都齊了。
“臣等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幾位太醫走進來,一起下跪行大禮。
幾位太醫跪著,裴逸軒卻遲遲不出聲,幾位太醫也就不敢起身,半晌,裴逸軒才冷冷到,“不用給賢妃娘娘行禮嗎?”
幾位太醫頓時醒悟,趕忙大聲道,“臣等該死,臣等參見賢妃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起來吧。”裴逸軒這才揮了揮手,讓衆人起身。
比起裴逸軒,若汐明顯對那稱謂顯得有些反感。
“除了張太醫,其他的太醫都給娘娘把脈。”裴逸軒說完,拉過若汐,力道不大,卻能牽引她不得不往殿內都去。
“是。”幾位太醫忙的應聲,跟著進去了。大家也都紛紛跟著進了殿內。
雲子騫在若汐受傷搭上一塊白帕子,這才伸手替若汐把脈,片刻,雲子騫才收回手,又細細查看了若汐手背的傷口,然後小心的蓋上布巾,雲子騫起身,拱手回稟,“啓稟皇上,傷口不是很深,有些傷著筋骨,服用了張太醫的藥方後,幾日便不會再疼了,只是要恢復是要段時日的。”
裴逸軒應了聲,道,“恩,宋太醫。”
“是,”宋宇趕忙上前,依舊把白帕子蓋在若汐手上,這次他並未多觀察若汐的傷口,只是把脈把了好一陣子,還問了若汐一些膳食問題,這才起身回稟,“啓稟皇上,娘娘可能是胃口不大好,加以調節必會有所改善。”
裴逸軒聽罷,低聲喝斥到,“廢話,朕也能聽出若汐胃口不好。”
“微臣該死,微臣無能。”宋宇立刻跪到地上,請罪,心裡卻憋屈的很,本就沒什麼大礙,非得讓他說出什麼病癥來,這不是爲難人嗎。
裴逸軒不理會跪在地上的宋宇,對著一邊的丁言丁太醫到,“丁太醫,你去看看。”
“是,老臣遵旨。”丁太醫彎身到,坐到了若汐對面的凳子上,隔著白帕子開始把脈。
丁太醫約莫是最年長了,若汐看著,得出這麼個結論,這些個太醫,除了丁太醫有一臉白鬍子外,就屬還跪著的宋太醫年紀最大,有些白頭髮,其餘三個年紀都不是很大,能做到宮裡的太醫,定是醫術高明,竟不想都這麼年輕。
沒想到裴逸軒倒是挺會知人善任的,不過讓人家太醫跪到這時不讓起算什麼意思,她爲何會胃口不好他難道不清楚嗎?
不知道是不是越是資深的太醫把脈時間就越長,總之丁太醫是把脈把的最長的一個,過了都有兩盞茶的時間,丁太醫才慢慢的起身,“啓稟皇上,老臣以爲娘娘是心情鬱結所致,並非全是身體原因,只要時常保持心情愉悅,再加上膳食料理,不日方可痊癒,至於傷口,相信以其他幾位太醫的能力,定是連疤痕都不會留下的。”
丁太醫一席話道出了問題的根本所在,到底是老太醫,不只是能看的出來,更是敢講,要說宋太醫沒有察覺,那是不可能的,不敢說倒是真的。有誰敢說在冊封之前,某位娘娘心情不好呢!若汐倒是對這位白鬍子蒼蒼的老太醫充滿親切感。
大家正在思索之際,裴逸軒突然冒出一句,立刻拉回了若汐所有的思緒,“那就是奴才們伺候不周了?”
若汐想著,便脫口而出,“皇上爲何什麼事都能往昭華
殿的奴才身上說事呢?”
此話一出,裴逸軒某根神經又被挑起,冷眸睨向還端坐著的若汐。
秋煙只能在一邊乾著急,卻不敢上前,拉住自家小姐,倒是一旁的代荷,對若汐這席話大爲震驚,還記得若汐初初入宮時,是那般的謹慎,那般知隱忍、知進退,如今這話怎麼就能隨意說出來了呢?
見裴逸軒只是盯著自己不說話,若汐又道,“是若汐自己身子不適,所以心情纔不好,如果皇上有什麼要懲罰的,儘管懲罰若汐就是,不關他們的事。”說完將頭扭到一邊,不去看裴逸軒,也不知自己在氣什麼,總之心情很是不好。
“這幾日昭華殿的膳食就由宋太醫全權負責,直至娘娘身子痊癒,其他的外傷交由雲太醫負責。”裴逸軒看了眼若汐,這纔出聲吩咐。
“臣遵旨。”雲子騫和宋宇同時領命。
裴逸軒揮了揮手,餘達趕緊請衆位太醫出去,幾位太醫瞭然,宋宇起身,和幾位太醫一道躬身出去,張慎回頭看了一眼昭華殿內的裴逸軒和若汐一眼,這才離開。見裴逸軒和若汐一個站著,一個坐著,兩人都不說話,代荷識趣的領著殿內衆人福身出去了。
直至人都離開,裴逸軒才走向若汐,軟下聲來,“給朕看看傷口。”
若汐彆扭的不肯轉身,“都說沒事了。”
裴逸軒無耐,轉身走到若汐身前,一拉木椅,坐到若汐身邊,稍稍用力,拉過若汐的右手,若汐掙脫未果,便不再掙扎。
裴逸軒小心的揭開布巾,看到一道深深的傷口,傷口很深,還很直,不像是因爲掙扎才形成的,裴逸軒又仔細的看了看傷口,臉色比方纔還要難看,隨後放開若汐的右手,冷冷到,“你是故意的?”
若汐一愣,沒有人看出她是故意的,所有人都以爲她是不小心才劃傷的,當然她也不會承認自己是故意的。若汐矢口否認,“不是。”
見若汐如此態度,裴逸軒忍不住低吼,“司徒若汐,你當朕是癡傻不成,這樣的傷口如何不小心才能造成?這麼深,一不小心會劃成這般嗎?是用了多大的氣力去‘一不小心’了?”
若汐繼續裝傻,故作不知,“皇上這話當真是說的若汐糊塗了,不小心便是不小心了,誰人還能掌握力度的,能掌握就不會劃傷了不是嗎?”
裴逸軒說著,起身一把將若汐抱起,朝內殿走去,“上牀歇息,今日不能練了。”
若汐大聲嚷著抗議,“不要,放我下來,我都說了,我沒事,我可以練的。”
“胡鬧,傷口這麼深,如何還能繼續,還有腳踝,朕還沒有看,定也是你故意的。”裴逸軒絲毫不理會若汐,繼續往內殿走。
“都說了是不小心的,快,放我下來,我不要休息”若汐開始在裴逸軒懷裡不斷亂動,右手傷口被扯到,一陣疼楚傳遍全身。
裴逸軒一臉正色,“不要亂動,小心疼。”
“放我下來,裴逸軒,你聽不到我說什麼嗎?裴逸軒,我爲什麼會疼,你不懂嗎?我爲什麼心情不好,你不懂嗎?我爲什麼會‘不小心’,你不懂嗎?”若汐聲嘶力竭,不斷掙扎。
裴逸軒身子一僵,即刻恢復,將若汐放到牀上,脫下若汐的鞋子,輕扯下襪套至腳踝處,若汐想要掙扎,卻被裴逸軒摁住,動彈不得。當裴逸軒看到若汐的腳踝一大片紫黑色時,臉色又黑去幾分。
驀地,裴逸軒擡起頭,鳳眸盯著若汐,怒氣一覽無餘,若汐稍稍別過頭,裴逸軒怒吼,“所以就‘不小心’劃傷了自己,所以就‘不小心’踢到了腳踝,所以就一直要堅持練習,不管手,不管腳,爲的就是後日可以把自己的身子廢掉,不出席冊封大典嗎?”
若汐一驚,她的確是這樣想的。只是他爲何會知曉,如果今日休息,這些禮節到時即便不會,代荷全數講一遍,只要人能出現,什麼都好說,只是若是人已經躺在牀上,不能出現,那麼冊封大典必然就不能進行了。可是,他怎麼就那麼清楚?
裴逸軒突然起身,冷笑道,“朕的汐兒竟如此幼稚?”
若汐皺著眉望向裴逸軒,又是這個表情,這個語調,她淡淡的別過頭,她不喜歡看。
“既然汐兒身子不適,便好生歇著,後日冊封大典照常進行,一會兒,司徒卿家還要進宮與朕稟告青衛軍的事。朕先走了,若是不想司徒愛卿掛心,汐兒還是好生歇著的好。”邪魅一笑,丟下幾句話,裴逸軒轉身離開。
屋內,剩下若汐貝齒緊要紅脣,司徒愛卿,青衛軍,這個裴逸軒,無時不刻不再威脅她。身側,玉拳緊握,只是卻無能爲力。
裴逸軒離開之後,秋煙和代荷趕緊進內殿,到了門口,輕輕叩門,若汐允了之後,兩人才進去。
屋內,若汐已經收拾好了情緒,“勞煩姑姑先回了,若汐身子不適,需要歇息一下。”
“娘娘放心,皇上已經交代了,奴婢晚些時候再過來,娘娘好生歇著。”代荷恭敬的答道。
代荷說完,擡頭,看到若汐驚疑的眼神,“是皇上吩咐的。”代荷解釋到,知曉她在介意稱謂的事情。
“都出去吧。”若汐瞭然一笑,好似倦極。
“娘娘好生歇息,奴婢先出去了。”
“小姐……哦,不,娘娘好好歇著,秋煙也先出去了。”秋煙和代荷說著便福身出去了。
若汐靠在牀畔,手背上的疼痛不斷傳來,這次的痛比上次手心那一劍還要疼,果真是傷著筋骨了。想著,閉上了水眸。
她,當真,是累極了,自從來了這古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