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綃朝窗外伸出手去,那熒光一下就落在他的手掌中,不再動了。
那是一隻翅膀破損,奄奄一息的青蟲。
“怎麼還有?”王子進見了那青蟲納悶道,“這隻好像去了不好的地方啊,怎麼這樣狼狽?”
緋綃卻不理他,劍眉緊鎖,似乎遇到了非常棘手的事。過了半晌,方緩緩說道:“子進,我們明天就出發吧!”
“去哪裡?”王子進見他突然這樣說,感到意外非常。
“去一個……”緋綃緩緩轉過頭看著他,王子進見他嘴角掛著一絲笑意,眼中卻全是憂慮神色,薄脣微啓,輕聲道,“人間地獄!”
王子進聽著這話不由一愣,只覺得這燭光忽然都不甚明朗起來,顫聲道:“你不是開玩笑?”
緋綃不再理他,笑而不答。
王子進見他這模樣,**不離十已經找到了事情的根源,再看那緋綃掌中的青色蟲子,完成任務後,翅膀微顫,觸角也耷拉下來,顯然是活不了了。
王子進望著那瀕死的蟲子,只覺心情無比沉重。
次日,幾個人就出發了。
王子進和緋綃皆是一臉憂慮,不知前途有什麼在等著自己。
只有蘭香見事情有了轉機,異常開心,一路上淨是逗弄容兒,可那女孩卻一點也不領情,笑也不笑,只是陰沉著臉,啃著自己的手指。
緋綃去僱了一條船,幾個人又沿著長江順流而下,王子進幾次問他,他卻都不說目的地是哪裡。在船上行了幾日後,又換了馬車,一路顛簸,只覺得這路程似乎沒有盡頭一般。而且所行之處,人煙越來越荒僻,觸目所及,一片蕭瑟淒涼,簡直讓人無法相信此時是春末夏初。
終於行了十幾日,王子進見前面簡陋的道路上,出現了一個石頭的界碑,上書三個紅色大字:沅州界!那紅色大字襯著滿地黃土,分外醒目。
“緋綃,緋綃!”王子進見了急忙縱馬過去,趕上前面帶路的緋綃,指了指這滿地黃土說,“這裡是沅州?沅州不是靠近沅水,怎麼這般蕭瑟?”
“不錯!”緋綃道,“這裡正是沅州,沅州西部大旱,已經不是一年兩年的事了,所以此處民不聊生,稍微有點體力的人都逃離了這裡!”
“那我們這是要去哪裡?”王子進聽了不由咋舌。
緋綃望著滿目黃沙,似乎四野無人,無奈道:“我們要去旱情最嚴重的地方!”
王子進聽了,只覺得前路艱難,但又無法打退堂鼓,只好硬著頭皮跟上去。
又行了一日,到了集市上,緋綃將駿馬賣了,換了水和少許乾糧,又帶著一行人繼續趕路。一路上蘭香愁眉苦臉,似乎有非常不高興的事情。
“蘭香,我來幫你抱著容兒吧!”王子進見她似乎力不從心,急忙要去幫她。
“王公子!”蘭香笑道,“你莫要忘記我已經死了,現在只是一縷魂魄,又沒有肉身,怎麼會累?”
“哦!”王子進討了個大大的沒趣,看著頭上如火似荼的太陽,只覺得自己的腳步倒是越發艱難了。
三人在烈日下走了整整一天,眼看日頭西沉,緋綃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王子進不由心中暗暗叫苦。這兩人一個是沒有肉身的鬼,一個是千年狐妖,只有自己是凡夫俗子一個,怎麼能和他們相提並論。
“緋綃啊,我們歇歇吧!”王子進在後面哀號道,只覺得兩條腿像是灌了鉛一般沉重,而且口乾舌燥,被太陽曬了一天,渾身簡直能冒出火來。
“快到了!”緋綃說著指著遠方的一個村莊,“就是那裡!”
王子進在夕陽中遠遠望去,只見那村莊的土地因爲太過乾旱,溝壑縱橫,幾棵如木雕一般乾瘦枯萎的樹立在周圍。還有幾戶人家,都是泥磚的房子,似乎沒有半分人氣。
王子進萬萬沒有想到目的地竟是這樣的地方,一時心灰意冷,一屁股就坐在地上。而他身後的蘭香,拉著容兒,望著這貧瘠的村落竟而癡了,似乎在很久以前,她曾經在這裡居住過,這裡的一草一木,竟然如此親切。
那時,她彷彿還在哪家的門檻上坐過,面前還是綠草蔥蔥,溪水汩汩,然而好像一瞬間,天堂就變成了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