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香聽了這話突然呆住了,這黑夜中,一下寂靜得可怕,連大氣也沒有人喘一下。
那老婦又側著耳朵聽了一下,不見人聲,自己喃喃道:“香兒怎麼會回來?香兒五年前就被他們捉了祭河神去了!”
王子進聽了這老婦的話,突然覺得一切問題皆有了答案,那與死亡聯繫的婚姻,那結婚就必須死的新娘,那穿著嫁衣的蘭香。
因爲那新娘本來就不是要嫁給人的,是要作爲河神的祭品而被殺掉。
他想到此節,只覺得渾身發顫,急忙用詢問的眼神望著身後的緋綃。只見緋綃眼裡一絲表情也無,只是緩緩地點了一下頭。
“你早就知道了?”王子進顫聲問。
“只是不知道到底祭的什麼地方的神而已!”
“那你還瞞著我,還帶她來這種地方?你真的這般無情嗎?”王子進只覺得心中難過,一時口不擇言。
“子進,你認爲讓她千百年這樣漂泊就是幸福嗎?”緋綃也不生氣,只是淡淡地回答。
王子進聽了一時語塞,只覺得心裡一股鬱結之氣,不知該如何發泄。
正在這時,只見蘭香目光迷茫,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只留給兩人一個紅色的背影。
“你去哪裡?等等我啊!”王子進急忙一把抱起容兒,跟在她後面追去了。
地上全是乾旱造成的溝壑,王子進深一腳淺一腳地跑著,懷裡抱著一個如鬼似妖的孩子,只覺得像是在地獄裡狂奔。
蘭香奔了一會兒,突然在不遠處停了下來。
“蘭、蘭香!”王子進氣喘吁吁地問道,“你要去哪裡?”哪知還沒等說完,就覺得有人拉了一把他的衣領,王子進收腳不及,一下坐在了地上。只見腳下是一條深深的溝壑,深有十幾丈,裡面有厚厚的一層泥沙,正是一條幹枯的河牀。
王子進見了,心有餘悸,若是自己剛剛往前再跑兩步,怕是現在早就沒有命在了。
拉住他的正是緋綃!
王子進沒有時間和緋綃道謝,急忙看向蘭香,只見蘭香一襲紅衣,無限哀怨地站在乾枯的河牀邊。
“蘭香,我們回去吧!”王子進叫道,生怕她再做什麼傻事。
“當日,我就是在這裡被人砍了頭的!”蘭香望著那河牀幽幽道,“我的血流到河牀裡,可卻還是沒有水流過來!”
“蘭香,蘭香!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我們一起回去吧!”
“不!”蘭香緩緩地搖了搖頭,回首朝王子進悽然道,“我回不去了!”
“爲什麼?”王子進聽了心下一涼,“不是沒有什麼一字箴言嗎?爲什麼不能回去?”
蘭香卻望了望緋綃與王子進二人,眼波流轉,悽苦地笑了一下:“誰說沒有?我已經知道了!”
王子進聽了急忙望向緋綃,卻見他也是一臉茫然,估計同樣不得要領。
“多謝二位了!”蘭香像初次相見一般朝他們作了一個萬福,“可惜蘭香無以爲報!”
“那一字箴言是什麼?”王子進急忙問道,“爲什麼你不能和我們回去?”
哪知蘭香卻並不回答,只是望著那乾枯的河牀,面帶安然之色:“我這個人,多麼可笑,是作爲神的祭品死的,卻又要神來指引我解脫的道路!”說是可笑,言語中卻有無限淒涼。
蘭香說罷,緩緩走到王子進面前,用手摸著容兒的小臉道:“容兒,容兒,你日後可會記得姐姐?你要好好地活下去,不要像姐姐這般薄命!”
王子進聽了,鼻中一酸,知道她這是在向他們道別了。
“王公子!”蘭香望向王子進,“你是個好人,我多麼想像你說的一樣,瀟灑地生活啊!可是你瞧,我這個沒有用的鬼!”兩行清淚順著她潔白的臉龐流下來,“連瀟灑一些的事都做不了!”
“你不要再說了!”王子進嗚咽著回答,不知該怎麼寬慰她。
只見蘭香一雙明亮的眼睛,滿蘊著淚水,在夜色中閃著動人的光芒:“王公子,蘭香最後求你一件事,你可答應?”
王子進聽了狠狠地點了一下頭。
“這孩子是江寧織造家的孩子,我不能再送她回去了,還望王公子代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