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要哭!”王子進一見立時慌了手腳,“爲何在世時日無多啊?說來聽聽?”
顏如玉低首垂淚:“說了也只是給王公子平添愁緒而已,總之正月一過就是我的死期了!”說罷又展顏一笑,“我十年以前曾得到公子百般照顧,人說結草銜環,現在公子又正巧來了,這纔想著款待公子一番!”又低首嘆息了一聲,“哪想著人妖殊途,倒唐突了公子,希望公子莫怪吧!”
王子進見她這楚楚可憐的模樣,對她的懼意減了一大半,急忙擺手道:“哪裡!哪裡!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怎會怪你?”
“公子能這樣說我就放心了!”顏如玉朝王子進做了一個萬福,“與公子就此別過了!”說完,眼淚又流了下來,“此生還能見得公子,我也該滿足了!”
“喂,到底什麼事啊?你爲什麼要死?”王子進急忙追去。
“若是有緣,就請公子在正月初一重遊舊地,我定當盛裝恭迎公子!”緊接著人影一閃,已經不見了蹤影。
“喂!”只留下王子進在黑暗中叫道:“你說的舊地,是哪裡啊?”可是空曠而悠遠的黑暗中,哪裡有人回答?
這一夜就再也沒有夢到顏如玉,次日晨光破曉,王子進才悠悠轉醒,發現自己的手中還緊緊攥著一截綢緞,正是前幾日從顏如玉的衣服上撕扯下來的。那上面繡著的百合,在晨光中看起來分外的嬌豔動人。
十年以前嗎?
十年以前他好像是來過揚州,當時似乎是寄住在一個大戶的親戚家。可是在那關於過往的記憶中,並沒有什麼女子啊?
十年的光陰,就像一團迷迷濛濛的霧,模糊了王子進的記憶,也擋住了他的前路,讓他不知該何去何從。
眼見街上的人忙忙碌碌,各家店鋪也張燈結綵,細雪中紅的紅,金的金,一片喜氣洋洋的氣氛。新年就要來了!
王子進走在街上,只覺得一籌莫展,與顏如玉約定的日子眼見就到了,可他現在還是想不出來她口中所指的舊地是在哪裡。
“子進,你在想什麼?”緋綃見他愁眉不展,急忙問他。
“沒、沒有什麼!”王子進無法說出口,緋綃處處爲他著想,費了那麼大的力氣才把他從幻境中帶出來,他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擔心那女子的安危呢?
這偌大的揚州府,少不得有幾百戶人家,要在這庭院深深中找出一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王子進望著眼前這俗世繁華,只覺得力不從心,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新年的那天熱鬧非常,各家都烹雞煮肉,還有的放起驅逐鬼神的鞭炮。更有大戶人家請來了戲班子,正搭著臺子唱戲,咿咿呀呀,濃歌豔曲,一片喜樂氣氛。
王子進拿著一把油紙傘,一大早就憂心忡忡地出門了。他徘徊在行人冷落的街道,現在沒有別的辦法,只有一家一家地去打聽了。
他猶疑著敲開了一個院落的大門。
“是誰啊?”裡面一個小廝急急忙忙地出來應聲。
“那個,那個!”王子進結結巴巴地問,“請問貴府有沒有一個女眷,喜歡穿月牙白的綢緞……”話還沒有說完,那小廝就“砰”的一聲關上了大門,震得檐上的積雪“簌簌”直落。
“看你這人也是讀過書的,怎麼這般不要臉,上門來問人家的女眷……”
吃了閉門羹的王子進一個人站在門外的細雪中,拎著傘,不知該往哪裡去。可是一想到過了今夜就是約定之日,他又疾步向前走去,伸手敲開了另一家的大門。
顏如玉那悽婉的神色,還在他心間縈繞,在這細雪紛飛,天寒地凍中,他又怎麼能讓她等太久?
也不知走了多久,捱了多少的罵,眼見天就要黑了,還是沒有頭緒。正在迷迷茫茫之際,只見前面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人,也擎著一把傘,歪歪地靠在高牆邊等他。
那人通身雪白,在飛揚的雪花中看來不似凡人,五官如玉石雕成,只一把黑髮如墨,眉宇之間一縷愁色,正憂心忡忡地望著他。
“緋,緋綃!”王子進見了那人,心下不由感動,又看他傘上已經積了一層雪,顯然出來不是一時半刻了,顫聲道:“你一直都跟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