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進卻全都充耳不聞,只是呆呆地望著那在春風中搖曳的小芽:“如玉,你看,我沒有忘了你吧?”
那小芽似乎明白了王子進的一番心意,在風中含笑低首,嬌羞不語。
“此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了!”王子進望著它一時心酸,感慨一聲,和緋綃回客棧去了。
但沒有兩日王子進就再見了顏如玉。
“公子,公子可曾忘了我?”顏如玉一如往昔,站在黑暗中朝他微笑。
“如玉,如玉,你近來可好?”王子進一時喜出望外,想道歉,又想訴衷情,一肚子的話不知該從哪裡說起。
“公子請不要叫奴家的閨名!”顏如玉說著有些不好意思。
“啊?”王子進聽了一愣,只覺這話裡有話。
只見顏如玉一擺手,不知從哪裡走出來一個青衣的少年,那少年風度翩翩,身材瘦長,站立之中也有一番風姿。
“公子,這是柳郎!”顏如玉低頭含羞道,“我和柳郎多虧了公子的撮合才能在一起,我們此番是來謝媒的!”
“謝、謝媒?”王子進一時目瞪口呆,自己怎麼這麼快就從她的如意郎君變成了媒人?
“多謝公子撮合,才能令小生覓得如此如花美眷!”那青衣男子一揖到底。
“不,不謝!”王子進不知該說什麼話好。
“王公子,我要走了,咱們後會有期吧!”顏如玉說著往王子進的手裡塞了一張紙片,低聲道:“王公子,這個還你,我家柳郎見了又該不快了!”
王子進低頭一看,手中多了一張皺皺巴巴的小紙片,正是自己的生辰八字,再一擡眼,顏如玉和那青衣少年已經不知到哪裡去了。
他捏著那張紙片,一個人站在黑暗中,一時哭笑不得。
“啊,這茶可真是好喝啊!”緋綃捧著茶碗感慨。
那日顏如玉走後,兩人在書桌上發現一罐蘭草,綠色的葉子,中間一條紅線,正是那日在顏如玉屋中不曾入口的神仙茶。
“是嗎?”王子進抿了一口道,“這謝媒禮可不怎麼樣!”
緋綃知他因顏如玉的事,心中不快,便一伸手推開了窗戶,一心想引他高興。只見下面的街道上人來人往,姑娘們都穿著花花綠綠的衣裳出來踏青,正是一副熱鬧景象。
“子進,我說一個上句,看你這下句接得如何?”
“你說!”
只聽緋綃搖著扇子道:“三月三日天氣新,繡羅衣裳照暮春!”
王子進想了一下,搖頭晃腦道:“雪膚花貌顏色嬌,誰家玉人笑春風?”
“好!好一個誰家玉人笑春風!”緋綃聽了不禁拍手叫好。
王子進聽了誇獎,面露得意之色,只見窗外一片旖旎風光,不由覺得這大好春光似乎已照入他心底。
外面春意盎然,正是鳥語花香的好時節,院落裡的柳樹旁,一株百合迎風盛放,舞著如玉般雪白的花瓣,似在春風中輕笑嫣然。
佛祖賜我一字箴言,引我擺脫業障,上下求索而不得知,思量心間而不得悟,思量心間而不得悟,不得悟……
江寧織造家,染坊里正綻放著比花更美的顏色,長長的竹竿上,晾曬著紅的、綠的、粉的、各色的綢緞,如天邊雲霞,在陽光下綻放出刺目的光彩。
今天陽光大好,正是曬布的好日子。
燦爛的陽光下,連街邊的垂柳都被曬得低了頭,卻有一個小女孩,不過四五歲的模樣,正穿著櫻紅色的小褂子坐在自家的門檻上。陽光那樣強烈,投射在女孩的臉上,使她玲瓏的小小五官,在小臉上投下或明或暗的陰影。
那孩子沒有表情,既不笑也不哭,只是抱膝坐在門檻上。如果這豔陽天下真的有陰涼的話,那陰涼就在那女孩的臉上。不過四五歲的模樣,陰沉的臉色卻讓人害怕。
晃眼的路上,遠遠走來一個紅點,走得近了,那女孩也不由擡起頭來。面前是一張桃花一樣的臉,一個穿著華麗新娘喜服的年輕女人正站在她面前。
新媳婦是不能拋頭露面的,可是這人顯然並不顧慮這些,她臉上神色安然,根本就沒有一絲怕人見到的驚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