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約可以聽到有人走路的聲音,那人也沒有點燈,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就又折返回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門嗒的一聲被打開了。
王子進的一顆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生怕被人發現。從乾草的縫隙裡,可以看到一個粗壯的人影走進來,環視了一週,似乎沒有發現什麼,那人又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去查看別的屋子了。
王子進見他走了,不由鬆了口氣,哪知一回手就摸到一把柔軟的絲一樣的東西,很長的、很滑的、柔軟的絲線。黑暗中看不分明,那東西上似乎還帶著一絲腐敗的氣味。
他把手上的東西舉起來,藉著月光仔細地看了一下。這東西看得分明,王子進只覺得心臟停止跳動,恐懼已經完全操縱了他。這比剛剛看到男人穿著女人的衣服在夜間紡紗更讓人害怕。
因爲他清晰可見,手上糾糾纏纏的,在夜光中發著幽藍光澤的,分明是一把女人的長髮!
“哇!”王子進再也控制不住了,大聲尖叫,一下從柴草堆裡跳了出來,拼命地甩著自己的手。可是那長髮竟如海藻般糾纏著他,怎麼甩也甩不脫。
正在慌亂間,只見柴房的門被人一把推開,一個高大的人影拿著一柄閃亮的斧子衝了進來。
“救,救我啊!”王子進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這人雖然兇惡可怕,總比死人要好。
那衝進來的人正是黃大,見王子進的手上拽著一把頭髮,立刻明白了幾分:“你、你居然打擾我娘子休息?”
“這、這是你娘子?”王子進哆哆嗦嗦地問道。
“不錯!她一直在這裡好好的,偏偏你闖了進來打擾她!” ωwш.tt kan.c o
“既然是你娘子,你就和她說說,不要糾纏小生了!”王子進邊說邊用手拼命地解纏在手上的頭髮。只是兩隻手都在發抖,折騰了半天那頭髮似乎是長在他手上一般,怎麼弄也弄不下去。
“這可怎麼辦啊?怎麼辦?”還沒等他哭完,就覺得耳邊一陣涼風拂過,王子進以爲是女鬼顯靈,嚇得一下就抱頭蹲在地上。這一蹲不要緊,緊接著只覺得頭上“當”的一聲,是金石之聲,牆上還濺了少許火花。
一把板斧正砍在離自己頭顱僅幾寸的牆上,深入寸許!
王子進立刻就傻了眼,回頭一看,那個黃大正看著自己獰笑,一排黃黃的板牙,在夜色中看得清晰,簡直就是如鬼一般的面孔。
“所有打擾到我娘子的人都要死!”那黃大一字一句緩緩說道,說完又一板斧就朝王子進揮過來。
“哇!”王子進急忙躲開,眼見這村夫已經神智不清醒,也不知緋綃到哪裡去了,這種時候也不來幫他。
兩人正在斗室中搏鬥,院落裡那鋥亮的銅鎖像是有人拿鑰匙打開了一般,鎖簧發出輕響,接著“啪”的一聲就掉落在地上。
院子裡沒有風,但是門卻徐徐地開了。一隻穿著繡鞋的腳踏進來,繡花的紅色裙裾掠過門檻,那是新娘纔會穿的喜服的裙裾。
“我與你無怨無仇,你幹嗎要取我性命啊?”王子進哀號著。
“我娘子那麼辛苦,晚上還要紡紗,打擾她的人都要死!”黃大說著更有拼命之勢。
王子進見他神智不清,急忙鑽了個空子要衝出門外。哪想著手上的髮絲還沒有解下來,剛跑了幾步就覺得後面似乎有什麼東西拉了他一把,把他拽了個跟頭,接著是“嘩啦啦”的一陣聲響。
王子進急忙回頭一看,那柴草堆被他這麼一拽立刻崩落倒塌,裡面一具屍骨歪歪斜斜地露了出來。
那是一個幾乎只剩白骨的屍體,身上的衣服都已經破爛成條,但是隱約可見紅色的布料,正是一個穿著喜服的屍體。骷髏頭上的髮絲,有幾縷正纏在王子進的手上,一雙黑洞洞的眼窩,直直地望著他的方向,似乎在求救,又似乎有滿腔怨恨。
王子進坐在地上,見了這骷髏,不由嚇得傻了,慢慢地往外移去,拼命地搖頭:“不,不要來找我,不是我害的你!”
那黃大見屍骨露了出來,一把扔了斧子,衝過去把那屍骨扶正坐好,又愛憐地捋了捋它的頭髮,柔聲道:“娘子,娘子,是我不好,可是摔痛你了?”一張臉上掛滿柔情蜜意,配著兇惡的五官,讓人看著說不出的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