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頭兒還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然後他看著我,表情木然地說:“不管你怎麼知道聖母的,我勸你還是少些心思。聖母是什麼身份,你又是什麼身份,你還想見聖母,那簡直是在說夢。你還是早些收拾好自己,然後出去照顧你的新主人,要知道,主人的第一印象,可是決定了你以後的生活。我看你是才造出來的,所以提點你一句,至於怎麼做,那就看你自己了!”
我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張老頭兒好像完全沒有見過我一樣,難道他死而復生過來,還丟掉了所有的記憶不成?
我仔細想想,想到了其他的一些事情,我問他:“你在這兒多久了?”
張老頭兒罵了一句:“我說你話怎麼這麼多?以後有你說話的時候!我在這兒已經十年了,整十年,我告訴你,你也不用羨慕我不是奴隸,因爲我也是從奴隸做過來的。我做了三十年奴隸,終於打動了主人,他才挪給我一間製造廠,也是由於主人的照顧,我才能在這裡生存下來。我告訴你啊,你只要照顧好了你的主人,肯定有一天也能夠像我一樣,所以你不必羨慕我,好好照顧你的主人才是道理。”
屁的主人,我照顧個毛!
張老頭兒的話無疑是嚇到我了,他的意思是,他在這個地方已經四十年了,難道說,我也昏睡了四十年了?四十年,那早就物是人非了啊。四十年,我爸媽都已經七八十歲了,他們還在嗎?
這一瞬間,我心裡就漫過了一陣惶恐。我還是不敢相信,我問張老頭兒:“我來這裡多久了?”
張老頭兒搖搖頭:“沒有多久,你纔剛來這裡。你的日子還很長呢,至少也得和我一樣奮鬥個三十年吧!”
張老頭兒的話又讓我愣住,我纔剛來這裡,爲什麼張老頭兒就已經在這裡四十年了?難道說,這個張老頭兒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張老頭兒?
必然是如此了,我就說死人怎麼可能活過來,這個張老頭兒不是那個張老頭兒,這樣一來,所有事情都已經說通了。
想到這裡,我還鬆了一口氣。至少沒有過四十年,我爸媽肯定也還活的好好兒的。
我不能留在這裡了,這是什麼地方我現在都沒有弄清楚,但我知道,這兒肯定不是那個小鎮,這兒竟然還有奴隸這種東西,說不定就是某個極端偏僻地地方。
我要快些搞清楚自己的所在,不然怎麼回去?
我看了看自己身上,這是一件很陌生的灰色長袍,就好像古人穿著,我背上也空蕩蕩的了。那兩把唐刀,肯定早就被聖母給取走。我身上現在除了這件衣服,就什麼也沒有。
我知道聖母就在這個地方,不管我能不能殺了她,我都要嘗試。沒有了唐刀,沒有了江蘇影給的那把小刀,我現在根本沒有和聖母對敵的資格,我必須要拿到武器,否則去找到聖母也和送死沒有什麼區別。
現在我的右手還不能動彈,而且聖母究竟在什麼地方也不清楚,這些問題勢必要找個人解決。張老頭兒當然是最好的人選,但我也發現了,他能夠剋制住我,雖然不清楚怎麼回事兒,卻也清楚,現在不能夠和他起直接的衝突。
於是我就說:“你先幫我把手接上吧。”
張老頭兒也不多說,直接過來在我手上又摁了一下,我的右手已然可以動作了。
他這手法讓我感覺很神奇,因爲以前我從來沒有學過這一招。人的身體始終是神奇的啊,有太多我不知道的東西。
張老頭兒看著我就說:“你這個木偶有些奇怪,你的意識太清楚了一些,我以前從來也沒見過你這樣的。”
我本來想問他有關聖母的事,不過他的話一下子就讓我愣住了,我直接驚訝出聲:“你說什麼?我是木偶?”
張老頭兒點頭說:“你是木偶,這一點你都不知道,看來你真的和其他木偶不一樣。”
這種事我能夠相信嗎?當然不能!
張老頭兒竟然說我是木偶,他肯定是瘋了,要不然就是我瘋了。我怎麼可能是木偶,我是人,一個普通人!
我驚慌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但我的觸覺已經沒有了,我感覺不到溫度,也感覺不到臉的存在。我的手摸上去,就只能感覺到有一塊硬邦邦的東西。
我把手伸出來看,在自己手上,我看到了一層層細密的紋路,我見過這種紋路,在那個木偶青鸞身上,那是木紋!
我扯開了自己的衣服,我看到在自己胸口有一條口子,碰了碰那口子,我整個兒胸膛就直接打開了!可我的胸膛裡面不再是內臟,也沒有鮮血淋漓的畫面,胸膛之中,竟然有一塊黑鐵,那黑鐵裡嵌著各種齒輪和小零件。
我知道這些東西,我損毀的兩個木偶,都有這些東西。
我真的變成一個木偶了!
不對!我怎麼可能變成一個木偶。這種事情簡直讓人無法相信。這肯定是聖母的手段,肯定是她迷惑了我。我現在看到的一切不是真的,是幻覺!
我擡起手就要把自己胸口裡面的東西給扯掉,我是人,沒有這些東西我也能活下來!
張老頭兒卻過來一把將我的手給拉住,他說:“你瘋了嗎?這東西可是你的運行核心,沒了你也就沒了。你纔剛被造出來,我可不想再花費力氣做一個!”
我愣住了,我竟然開始相信張老頭兒的話了。萬一這是真的怎麼辦,萬一聖母真的有這種手段怎麼辦?我現在還不能死,或者我已經死過了,只是藉著這個木偶的軀體,我又活過來了!
我開始冷靜下來,我必須冷靜下來,就算我真的變成了木偶,那必然也是聖母造成的。她害了孫苗,它派人讓藍潔失去了兩條腿,她現在又害我變成這幅模樣,這所有的一切,只能加劇我對聖母的恨意。
我儼然癲狂了,真恨不得即刻衝到聖母面前,把她大卸八塊!
我掙扎了一會兒,我慢慢就平靜了。找聖母報仇終究不能意氣用事,如果我死了,誰來照顧藍潔,如果我死了,有誰還能爲孫苗報仇?
這種事不可急。仔細一想,我現在好像進入了一個特別的地方,這裡的木偶,甚至比項羽、程瑛他們的木偶人更像一個人。
那個櫃子本來就是個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難道因爲我進入那櫃子,所以現在進入到了另外一個世界?這怎麼可能,怎麼會有另外一個世界的說法,但目前的情況,好像也只有如此解釋。
在我原來的認知中,木偶就是木偶,是和人類絕對分開的。但去過太平鎮之後,我的認知開始有些顛覆,程瑛和青鸞的木偶,幾乎都可以取代人而生活了!
但它們無論怎麼像人,終究也不可能被人認可,這個地方卻可以被認可。這本來就是一種顛覆,原來的世界,這種事是萬萬不可能的,就算再封建迷信落後的地方,也是不可能的。
看來,聖母真的把我放到了另外一個世界,這是幻覺嗎?我不清楚。
張老頭兒重新把我的胸口給封好,他告訴我:“這裡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你適應,你還是快點收拾一下自己吧,換一身衣服,我馬上就要帶你去你主人那兒了。”
我覺得張老頭兒說的話沒有錯,我現在必須適應這裡,我必須弄清楚自己現在的情況。聖母既然可以把我放在這裡來,那我肯定也可以出去,我不相信聖母就永遠把我變成木偶了。我本來是一個人,我相信自己還是可以重新變回人。
我對著張老頭兒點了點頭,我告訴他:“好,你帶我去換衣服吧。”
張老頭兒好像很欣慰,他對我說:“是啊,做個木偶就應該有做木偶的覺悟,你要知道,我們造出來就是爲了服侍主人的,只要你把主人照顧好,終有一天,你也可以和我一樣自立門戶。不過到了那一天,你可不要忘記了主人的好啊,你的一切都是主人給的,包括你現在這條命,惹惱了主人,他可不會對你留情面。”
我心裡一片感慨,我現在這算一條命嗎?這是一條命嗎?很奇怪,我真的覺得是,但我又清楚不是。木偶就是木偶,怎麼可能有命呢!
我沒有在這種矛盾裡深陷。跟著張老頭兒走過的時候,我問他:“我們只是木偶,爲什麼還能夠有意識?這兒應該有很多木偶吧,他們都和我一樣嗎?”
張老頭兒回答說:“木偶就不能有意識?木偶本來就是有意識的,不過加上一些特殊的東西,木偶的意識就完全被激發了,所以纔有我們。至於其他木偶,我剛纔就和你說了,你是與衆不同的,你的意識太清楚,別的木偶才造出來,就像張白紙一樣,得加入其他的東西纔可以帶上一定的感官,你是生來就有。但我告訴你,這不是個好事,因爲被別人發現了之後,他們說不定就要把你銷燬,你太異類了。”
張老頭兒的話又讓我感覺奇怪,我問他:“那爲什麼你現在在幫我?難道你不把我看成異類?”
張老頭兒說:“我不把你當異類,我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幫你,但就是有一個聲音再告訴我,我要給你方便,所以我不會揭穿你,我也不會給你加其他什麼。但是你自己必須要注意,你主人要求你的性格是活潑開朗的,可不是你現在這種樣子。所以等見了你主人,就算演戲你也要做出樣子,否則,別人遲早會發現你的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