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清雨問我:“你已經聽到我祖母的話了吧?”
我點點頭。
木清雨突然就慘笑起來,她說:“呵,真是可笑,我本來已經決定好死去了爲什麼,爲什麼在我死的時候還要這樣子對待我,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方舟,你告訴我,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木清雨的臉突然變得猙獰。她當然是沒辦法忍受的,如果,她的親人真心對待她,全心全意的對待她,她肯定還能夠欣然接受,說不定會歡呼雀躍,可惜她的親人不是。
我只能告訴她:“你沒有錯,是有人錯了?!?
木清雨搖搖頭,她說:“是啊,沒有錯,誰也沒有錯,大家都有自己的目的罷了?!彼粗?,她說,“祖母告訴我,那兩株神藥是突然出現的,我知道是有人放在了府裡,那個人肯定是想救我啊,我應該感謝他嗎,還是我應該恨他?”
我不知道,我怎麼知道,我說:“你自己已經有想法了?!?
木清雨笑起來,苦笑:“是啊,我既然已經又想法了,我何必再想那麼多。方舟,你說我應該活下去嗎?我還可以活下去嗎?”
我問她:“活下去不好嗎?”
木清雨突然迷茫起來,她說:“或許好,或許不好,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受不了這樣的起伏,我感覺自己的生活就是一個玩笑?!?
我搖搖頭,我說:“誰不是呢?但是,始終只有活下去才能夠做更多的事不是嗎?”
木清雨說:“你說的沒錯,可是你不懂,這突然得來的生命,我不知道應該怎樣繼續,我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你不能夠體會我的心情。”
我怎麼不能夠體會,因爲我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因爲我也正迷茫著啊。
木清雨說:“方舟,如果給你一個機會選擇,你會接受這樣的事情嗎?”
我搖頭,我說:“我會選擇忘記自己的一切,但是我會活下去?!?
木清雨苦笑起來,她只是問了我一句:“你能忘記嗎?”
我已經啞口無言。
木清雨說:“方舟,很多時候,我們都在做一些錯事,我們能夠計較對錯嗎?我們考慮不了那麼多,我們只需要求得心安就夠了不是嗎?”
我心裡一下子明白了什麼,木清雨又一次點醒了我。她說的沒有錯啊,我考慮不了那麼多,我爲什麼要考慮那麼多,我爲什麼要讓自己那麼難受,我不是已經做好的決定了嗎?
我能夠忘記自己的經歷嗎?不能。我能夠忘記孫苗的死嗎?不能。我能夠忘記藍潔受到的傷害嗎?不能!我都不能,既然如此,我就不應該糾結,我和聖母,早已經有了必須要對立的理由啊!
我看著木清雨,我對她說:“是!”
木清雨看著我笑起來,她的眼睛,重又起了神采,似乎我對她的肯定讓她也下定了決心。
木清雨說:“方舟,你也承認我說的話是不是,你也覺得我沒有說錯是不是。既然這樣,那你就幫我一個忙?!?
我問她:“你要我幫你什麼?”
木清雨眼睛裡透露著決然,她說:“我要你殺了我,你殺了我!我的命,不能夠存活在謊言裡,如果我恢復了,我就不能夠再欺騙自己了,我肯定承受不了那種折磨的,所以我要你殺了我!”
我愣住了,我想不到木清雨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我想不到,她讓我幫她的事,竟然是這個。
我回過神來,我搖了搖頭,我說:“不行,我不能那樣做?!?
木清雨一下就癲狂起來,她對著我大叫,她問我:“爲什麼,你剛纔不也同意我說的話了嗎,你爲什麼不幫我,爲什麼!”
我心裡苦笑,我怎麼能夠幫她。她現在的樣子,讓我想起了那個苗家小寨的聖女,那個死在我手上的女人。雖然我沒有殺她的想法,我和她不是敵人,可不能否認,她真的死在了我手上。
我已經做了一件錯事,我不能後再讓自己的錯繼續下去,木清雨的命是她自己的,或許,她選擇死亡是讓自己解脫,或許她已經受夠了自己的謊言,可是她的命不應該讓我來結束。我不是什麼大人,我以前只是一個普通人,我還要在只是一個普通的木偶,木清雨的性命,我沒有資格來結束。
我只能夠對她說:“你的命是你自己的,該怎麼做,都是你的決定,就算要結束,也只能夠你自己來,你不要爲難我。”
木清雨聽到我的話,頓時苦笑起來,她說:“我何嘗不知,我怎能不知,可是你知道嗎,我現在根本就沒有辦法動,我連死也做不到。我現在正是最絕望的時候,我還有死的勇氣,等到神醫和祖母將我治好了,我或許就想念外面的世界了,我或許就沒有勇氣傷害自己的性命了,你知道嗎,我一直都是一個膽小的人,如果我恢復了,我肯定就沒有勇氣死去了!”
我沒有說什麼,一個人活著,總有他的道理,一個人死去,也有他自己的理由。我能怎麼做呢,我自己也走自己的堅持,我現在覺得自己的堅持很可笑了,但是可笑又如何呢,我一樣要堅持,因爲,那就是我活著的理由之一??!
我沒有再說話,木清雨也沒有再說話,我們兩個之間沉默了很久,應該有兩個小時,因爲我聽到了門外的腳步聲,那證明老太君已經到了。
木清雨好像想起了什麼,她好像害怕來不及一樣,她對著我喊:“方舟!”
我看著她,我看到了她臉上的急切,我問她:“怎麼?”
木清雨笑起來,那是如釋重負的笑,我不明白那個笑是什麼意思,我聽到木清雨說:“既然你不答應我之前的請求,那等到我恢復了,你再帶我去看一次外面的世界吧?!?
我沒有拒絕,我點頭就說:“好,我答應你?!?
木清雨看著我,她的眼睛突然變得溫柔起來,她對著我說:“方舟,謝謝你,你讓我重新活過來了?!?
我聽不懂木清雨的話,她的話裡,好像透露著什麼別樣的意思,好像,她知道了什麼事情,我不知道她知道了什麼,我沒有再多問,我只當她是重新找到了生活的希望。
我轉身就走出了木清雨的屋子,我在木清雨的門口站定,老太君看到了我,她的身後還跟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應該就是他們嘴裡的神醫了。
這個人雙眼炯炯,眉目清麗,只是某些蒼老,雖然神采奕奕,但是皺紋是不可磨滅的傷。在神醫後面,還跟著一對丫頭,這些人應該就是幫神醫打下手的,沒什麼可以說道。
老太君看著我停了下來,她很有些鄭重地告訴我說:“等會兒幫小姐治病,你在門外守著,切記不要讓無關的人進來打擾,聽見了嗎?”
我點頭應是。老太君不再多說,徑直和神醫進入了木清雨的房間,只留下了我和一堆手裡捧著東西的丫頭。
我沒有心情就在這個房間裡,我直接走出去房間,我在外面院子的一邊站住,我看著頭上湛藍的天空,我突然心情也變得寬闊起來。
我離開的時間已經快到了,或許,等到木清雨好了之後,和她的一次出行,也是我和她的訣別。我沒有感覺到小女兒生離死別的矯情,我不需要,我和木清雨本來也不是特別熟悉。
只是爲了我自己的承諾,我還是希望看到她好轉,我也可以陪著她再走那最後一趟。
木清雨就要好起來了,她剛纔的話,好像是已經找到了生活的目標,這是好事,人世中,有多少人能夠找到自己的目標呢,木清雨找到了,證明她可以好好地活下去了,能活著,畢竟是一件好事啊。
我心裡苦笑起來,因爲我不知道自己再一次對付聖母,最後還會不會有命在,我不知道自己是希望聖母死還是我死。
明明,自己剛纔還在勸木清雨要活著,可轉過身,我就要做威脅她生命的事情了,這不得不說很諷刺,然而諷刺又如何呢,木清雨自己說過的,我們考慮不了那麼多,我們只要求得心安便足夠了。
對付聖母,我心安理得,我確實不需要考慮太多的問題,因爲結果並不是我能夠決定的。或許,等到最後,我才能夠真正體會到木清雨那句話的正確與否吧,那也等到後面再說吧。
對於孫苗,對於藍潔,我更多的是愧疚,我還又壓制在心裡深處的憤怒,那些憤怒已經在慢慢地甦醒,已經等不了幾天了,我修復好自己的身體,就要去中城最中心的位置,在那裡,有一座巨大的府邸,聖母就住在裡面!
在一片天際之下,我暗自捏緊了拳頭,可是我沒有以前那種大戰前熱血沸騰的感覺,我沒有血,我有的,只是木偶冰冷的身體,可是我也感覺不到冷。
我在心裡無奈的笑了笑,對於自己的行爲,我選擇了按捺。
木清雨的治療,已經開始進行,我不知道屋子裡面發生了什麼,那也不是我應該考慮的,我只想知道木清雨是不是真的能夠活著。
我聽到屋子裡傳來了一陣陣喝聲,是那個神醫的聲音,我看到那些丫頭忙碌起來,一盆盆清水端進了屋子裡,一盆盆漆黑的液體被端了出來,沒有人知道那漆黑的液體是什麼東西,也沒有人知道,木清雨在脫去所謂的詛咒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