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生笑予小氣,予冷笑:“我堂堂的七尺男兒,當橫刀立馬馳騁沙場,指點江山,怎能給他做夫人,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官生斜睨了他一眼,挑了他的一綹頭髮道:“哦?要馳騁沙場?要指點江山?我看你就是嫌棄那老熊長的醜陋,我看了,他就是修行的不得法,假以時日換了人形,也是個翩翩佳公子。”
予面露嘲諷:“他就是再風度翩翩也不能讓我委身與他。”
官生哈哈大笑:“不委身與他,委身與誰?”他湊近了他,氣息徐徐的撫在他的臉上“委身與我如何?”
予斜眼看著官生,頭髮長的已壓了眉毛,後面的垂到了脖子上,又扎不起來,亂亂的在頭上。明亮的眼睛帶著戲謔,挺拔秀氣的鼻子上有幾個細小的汗珠,水潤的脣微微彎著。他覺得自己的心裡揣了只兔子,就要跳出來,用手使勁的按著。看他一副瞧好戲的模樣,牙根恨的癢癢,卻調笑道:“若是你,當考慮一二。”
官生假裝生氣,跳在一旁,大叫道:“才考慮一二?”他一把扳過予的臉,使勁讓他看向自己道:“你好好看看,爺這麼好的模樣,這麼好的品格,這麼大的能耐,比那老熊好上千倍萬倍,你才考慮一二,爺傷心了。”他裝出一副悲痛欲絕的神情。
予噗嗤笑了,指著他的腦門道:“好樣貌?好品格?笑死我了,能耐倒是比我強,可也不能成爲我委身與你的理由,莫忘了,爺也是男人。”
“切”,官生一甩滿頭亂髮,“爺去河裡洗個澡,不與你頑了。”予忙叫道:“去那邊的的溫泉吧,河裡水涼了。”
官生一邊走一邊揮手:“無妨,你來不來?”
予黑了臉,這小子給人搓背不說,還緊挨著給人家搓,搓的人渾身冒火,卻不得發泄,只在水裡泡的渾身冰涼纔出來。他沒好氣的道:“不必了,我去溫泉那邊。”
官生笑嘻嘻的揮手:“去吧去吧,一會兒見。”他化作了浪裡白條,在水裡玩了一會兒,便盤膝沉在了水中,運轉了心法。他的周圍散發著一圈淡淡的光暈,水下的魚兒一羣羣的游來,在光暈的周圍遊動,越聚越多,很快就圍了一圈厚厚的魚牆。漂浮在水中的官生緊閉了雙目,感受著魚羣的律動和水流的走向。體內的經脈也自然的順著水的流勢而運轉,一個周天又一個周天的循環,不知不覺的越變越快,他的身體也轉動起來,一點點的加快,很快他入水的地方就旋起了一個漩渦,只見黑洞洞的一個,開始很小很緩慢,隨著他的身體的旋轉,越來越快,飛速的旋轉。他依然盤膝,慢慢浮出水面,那漩渦還在繼續,他的身體越升越高,很快就脫出了水,懸在了半空。
洗完來找他的予看見了,滿面驚駭,緊抿著脣,卻不敢發出半點響聲。
此時,金烏西墜,玉兔初升,在天地間灑下一片清輝。官生懸在半空,周身似有淡淡熒光籠罩。在下面仰望,那就是一尊安靜慈祥的佛。
官生的舉動驚動了二仙山的一衆生靈,紛紛跑了出來,一個個的頂禮膜拜,十分虔誠。官生慢慢收功,緩緩的降落,雙腿伸開,站在地面,衣衫自動落了下來,只一霎,便穿好了。予已經呆住,兀自發愣,官生伸著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回神了,回神了。”
予如夢初醒,眼神怪異的看著官生,官生左右看了一下,奇怪的問:“這是怎麼啦?中邪了。”
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嘴角翹的高高的道:“我以爲自己眼花,看到了一尊佛。”
“你看到的可不就是一尊佛,爺是佛爺啊,走吧,回去睡覺。”官生笑嘻嘻的牽了他的手,就要往回去,瞥眼看見伏了一地的動物,嚇了一跳:“這是怎麼回事?”
予莞爾:“還不是你這佛爺引來的信徒。”
官生抓了抓滿頭亂髮,嘻嘻笑道:“都回去吧,明日我給你們講經。”一衆生靈聽了悄無聲息的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了滿地的東西。官生隨手撿起一根藤樣的物事“咦”了一聲道:“常春藤,這卻是好東西。”
“嗯,十年的常春藤能治跌打損傷,百年的就能接續斷了生機的骨肉,千年嘛,卻能讓身首異處的人重新骨肉相連。這根也不知有多少年了。”
“嗯,這根不說有千年也差不多,這可得留著,日後定有用處。”
他們在地上又挑揀了一番,官生挑的煩了,隨手一抓,俱斂在了懷裡,拿著衣服的下襬兜著,說道:“拿回去,慢慢挑揀。”
是夜,月華如水,透過窗戶照在了牀上,兩個人的頭緊緊的挨著。予翻了個身,輕輕的把手搭在了官生的身上,睜開了眼,目光貪婪的注視著這個人。這個人跟自己一起長大,始終是心上的那個,可是他似乎不知道,怎樣讓他知道自己喜歡的是他?
予的眉頭緊緊的蹙著,如今國滅了,家沒了,只有他還在自己身邊,自己真該感謝老天,因爲還有他。他留戀他的氣息,喜歡他身上的味道,想一輩子就這麼下去。
可是,他不甘心,失去的一定要奪回來,他咬緊了牙。只要是哪個位置上呆過的人都會留戀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就是在梵淨山上下來的予也不例外。何況他回來的時候只有十六歲,他自小被灌輸的思想就是要做個皇帝,這是個信念,無論如何,也要坐上那萬人矚目的位子。
予的牙不知不覺咬的響了,熟睡中的官生伸手撫摸他的臉,帶著濃重的睡意,慵懶的道:“莫看了,睡覺。”
予的心突的一下,咚咚的跳了起來,他一把抓住臉上的那隻手,放在了脣邊,鬼使神差的吻了一下,又貼在了臉頰上。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乞憐的小狗,可主人並沒有感覺到。他的心跳的太厲害了,沒感覺到那手微微的顫抖了一下。官生的功力已不是常人可比,予看他的時候他就覺察到了,只是不願睜眼。予抓著他的手,他感受到了他的溫度,手上忽然傳來的柔軟觸感讓他微微的顫抖了一下。他的心裡不禁詫異,予這是在做什麼?手貼在遇到臉上,他有些不自在,掙了一下,拿了下來。予讓官生抓了包,有些羞赧,他以爲官生還在睡著。
官生迷迷糊糊的問:“予,怎麼不睡?”
“剛醒,睡不著了。”
“哦,睡吧。”官生翻了個身,背對了他,腦子迷糊了一會兒又要睡去。予忽然問:“空見,你還記得馥娘嗎?”
官生驚詫,他不知道予爲什麼要問馥娘,是不是自己這些天說夢話叫了她的名字啊,他有些囧。仔細回想一下,雖說以前經常夢見她,可自打下了山,再沒夢見過她,不知道予是什麼意思。他下意識的答道:“那不是你的太子妃嗎?”
“恩,是啊。”予的口氣有些悵然“你知道我爲什麼要選她做我的妃子嗎?”
官生迷糊著道:“我怎麼知道?”
予看著官生的模樣,他就知道這傢伙不知道自己的心事,他自嘲的笑了一下道:“因爲咱們以前見過她,而且因爲她傷了你,所以我就選了她。”
“就這?你選她就沒想過在她身上弄清楚是誰不讓她選妃?”官生轉了過來,反問道。
“這事我知不知道都無所謂,可是因她傷了你,所以看見她我就提醒自己以後做事要算到萬無一失才動手,至少也要有八成的把握,否則只會害人累己。”予靠著牀頭斜坐了起來,溫柔的看著官生。
官生感覺他的目光,心裡微微的發慌,他隨口答道:“師傅也是這麼說的,還把我訓了一頓。”
“噗”予輕笑出聲,暗夜裡一雙眼睛亮晶晶的,他說道:“你是不是覺得咱們那麼做是對的,然後讓師父訓有些不服氣?”
“那時候是這樣想的,可是後來知道了,師傅說的是對的,人外永遠有高於自己的存在,所以那天的事也是個教訓。”
“嗯。”
官生覺得他坐著,自己躺著有點彆扭,也坐了起來,問他:“馥娘跟你到底怎麼回事?”
“還能怎麼回事,我爲了查後面的人傷了你,一半是我做事不周,另一半卻是因她而起,我對她始終心有隔膜,親近不起來。”
“那...你們?”官生想問,你們圓房了沒有,可是說不出口,隨即想起了路秀的那個詞,隨即問道:“你們兩個衆道了沒?”
予哈哈大笑,笑出一口的白牙,揉了一把他的頭髮道:“笨蛋,衆道是男男之愛呀,你問的是不是我們圓房?”
官生大囧,他也知道圓房的說法,可是不知怎麼就問不出,他抓了抓頭髮,有些羞惱的問:“到底有沒有啊?”
予收斂了笑容,臉色微沉,鄭重答道:“沒有,一次也沒有,我不喜歡她,這種事要跟自己喜歡的人做。”
官生哦了一聲,又躺了下去,喃喃的問:“那,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予定定的看著他,那眼神溫柔的能淌出水來,他柔聲道:“有,很早就有了,他一直在我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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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生忽然覺得胸口發悶,拉著被子道:“哦,睡覺吧。”
予拉開他的被子問:“你都不問問我喜歡誰嗎?”
“你喜歡誰和我有什麼關係?”官生賭氣的搶下被子,忽的翻了過去,從頭到腳蓋了個嚴實。
予吃吃的笑著,他心裡有幾分確信,這個笨蛋是喜歡自己的,他也不去拉被子,繼續說:“那人從小與我一起長大,也算是我一手帶大的,從小一起吃飯,一處睡覺,他小的時候還尿過我的被褥....。”
官生蒙在被子裡越聽越精神,怎麼像在說自己呀,聽到最後他呼的掀開了被子,惱羞成怒:“你喜歡誰跟我沒關係,莫要拿我小時候說事。”
予笑著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道:“你聽聽,他跳的多歡快,他是因你而跳的。我喜歡你笨蛋,他也喜歡你,從一見面就喜歡,從未有一日遺忘。”
官生傻傻的看著自己的手,那下面是顆砰砰跳動的心,那心的主人說他喜歡自己,予喜歡自己,予喜歡的是自己,他有些發懵,予喜歡男人,而不是嬌滴滴的女娘。
予看著發愣的官生柔聲道:“嚇著了?”
官生猛的搖搖頭,大聲說:“不可能。”
寂靜的夜裡,他這一聲大的出奇,驚飛了夜鳥,只聽的撲棱棱的翅膀扇動的聲音漸漸遠去。
予讓他驚呆,看著他眼神變了幾變,伸手拉著他問道:“官生,...不喜歡我嗎?”
官生回神,看著他神色複雜,說道:“喜歡。”說完又急急的解釋說:“我喜歡你,也喜歡空我,青雲,青松還有師父。”
予的臉色慘白,使勁的咬了脣,過了一會兒道:“可是我不是那樣喜歡官生的,我是喜歡的要跟官生一起過一輩子,你..知道嗎?”
“兩個男人怎麼過一輩子?”官生奇怪的問“不是要娶個女娘一起過的嗎?”
“爲什麼不可以?只要喜歡就可以。”予輕笑“我想和你過一輩子,官生可願意?”
“可是,你已經娶妻了。”官生垂了眼瞼,訥訥的的說。
“她已經跟西平侯走了,若不走,我還可當她是我的妻,可是這一走,就恩斷義絕了。”
官生驚訝,忙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予拉著他讓他坐了起來,靠在自己的肩上,說道:“他們家人一心在我身上要榮華富貴,馥孃的心思更是深重,待我慢慢的講給你聽。”
官生靠在他的肩上,渾然沒感覺兩人的姿勢太過親密,聽著他慢慢的講述西平侯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