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炎熱的七月很快過去,到了八月,天氣就涼爽了許多。
宮裡派人傳出旨意,是邀請顧侯府衆(zhòng)人入宮參加中秋宮宴的,還點名要玉扶參加。
聽說是大皇子在寧帝跟前誇讚了玉扶,說她極爲(wèi)聰明,還知道如何預(yù)判下雨。
寧帝被幹旱嚇壞了,聽說玉扶還有這個本事,對她甚是有興趣。
玉扶想了想上回遊西湖的龍船,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拂寧帝的好意,便答應(yīng)了入宮赴宴。
到了這一日,李大娘給玉扶穿了一件漂亮的白底銀絲曇花小襖,下頭是一件鵝黃色的撒花洋縐裙。
那小襖是雙層夾了棉的,這個時節(jié)穿起來稍嫌厚重。
“小姐是落過水的人,寧可多穿一些,也別叫風(fēng)撲了?!?
雖然稍顯厚重,架不住上頭的花紋漂亮,玉扶才願意穿。
“小姐的頭髮生得真好看,油光水滑像綢緞似的。等十五歲及笄的時候,就可以梳一個漂亮的髮髻了。”
憐珠一臉羨慕,將玉扶的髮絲託在掌心上,慢慢地梳理著。
一個不注意,她柔順烏黑的髮絲就會從她掌心滑落,像瀑布一般傾瀉而下。
玉扶從鏡中看了自己一眼,她的頭髮已經(jīng)長到了腰繫,烏壓壓的一片,垂順細(xì)密。
和那些頭髮長到腳踝的大姑娘不能比,不過和她在仙人谷的時候相比,已經(jīng)長長了許多。
“我的頭髮長長了,很快就要變得像丹陽公主那麼長,是不是?”
憐珠她們以爲(wèi)玉扶是要進宮,纔會想到丹陽公主,便笑著稱是。
玉扶心滿意足地在椅子上坐好,便聽?wèi)z珠道:“小姐今日的小襖是白底的,素淨(jìng)了些。那頭髮就梳得花哨一些吧?免得太過簡單了?!?
“就聽你的。”
憐珠梳頭髮的手藝了得,別看那雙手圓潤了些,手指在她發(fā)間翻飛的時候,真是靈活得不得了。
待憐珠梳完之後,她擡起頭來,衆(zhòng)人都發(fā)出了驚訝的讚許之聲。
“哇,小姐梳這個頭髮,好漂亮??!”
瑤藍(lán)目不轉(zhuǎn)睛地盯住她看,李大娘露出慈母般欣慰的笑容。
“小姐梳這個頭髮,就像抱著玉兔飛向月宮的嫦娥一樣,比仙女還好看!”
嫦娥?
玉扶還沒見過嫦娥,便朝鏡中看去。
原來憐珠給她梳的是一個飛仙髻,將長髮束於頭頂分散兩股,那兩股頭髮又靈動地纏成束,看起來像是在飛動一般,栩栩如生。
中間的地方嵌上了一個赤金鑲白珠的半面環(huán),金色的流蘇蜿蜒而上,纏在那兩股發(fā)間熠熠生輝,格外精緻。
“嗷嗷!”
胖九不知何時跑了進來,對著打扮一新的玉扶小聲地叫,可憐又可愛。
銀鈴起了促狹的心思,把胖九一抱放在玉扶的懷裡,笑著拍手,“這下好了,嫦娥仙子的玉兔也有了!”
衆(zhòng)人看胖九一身雪白的毛,乖巧地窩在玉扶懷中,可不就像是玉兔麼?
不由笑作了一團。
憐珠又取來玫瑰胭脂,用細(xì)細(xì)的毛筆在她額心畫了一點嫣紅,越發(fā)襯得她眉目如畫。
“小姐年紀(jì)小,不適宜上妝。就這麼在額間點一點就很好看了,我們小姐天生麗質(zhì),怎麼都好看!”
她說這話的時候,驕傲地就像是在說自己似的。
李大娘越看玉扶的小模樣越歡喜,不由嘆道:“咱們小姐生得這副好模樣,又是好心腸好性情,將來大了,只怕求親的人要踏破門檻!也不知道是誰有這個福氣,能夠娶咱們的小姐?”
“都說高嫁低娶,東靈比咱們侯府高的門第是沒有了,也就只有皇家了!小姐喜歡大皇子或者二皇子嗎?”
銀鈴嘴快,讓她端茶倒水倒一般,一說到這些八卦就特別積極。
屋子裡除了李大娘都是未嫁的女子,說起嫁娶這個話題格外新鮮,一個個面色微紅地看來看去。
“可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年紀(jì)都不小了,大皇子比大公子還年長呢,怎麼能和咱們小姐配得上呢?”
聽她們提到顧述白,玉扶愣愣地側(cè)耳聽著,忘了要把懷中的胖九放下。
“可是大皇子和二皇子都還沒娶正妃呢,身邊也只有側(cè)室和妾侍。年紀(jì)大一些沒什麼的,不超過十歲都不算大!”
不超過十歲……
玉扶掰著指頭數(shù),“二十減去十二,等於八……沒超過十歲,嘻!”
憐碧聽見動靜,好奇道:“小姐,你在嘟囔什麼呢?誰二十?”
“???沒什麼,哥哥們該等急了,咱們?nèi)ド戏恳姶髮④姲?!?
說著拖著瑤藍(lán)一路小跑,腰間的佩環(huán)啷噹作響,伴著銀鈴似的笑聲越傳越遠(yuǎn)。
到了上房的時候,顧述白等人果然都已經(jīng)到了,只有顧寒陌和顧溫卿不在屋裡,玉扶的眼睛滴溜溜地找了一圈。
“三哥和四哥呢,他們不去嗎?”
“你三哥的性情你也知道,是不喜歡和人打交道的。你四哥也說想溫習(xí)功課,不想被你比下去。你過來——”
顧懷疆坐在上首,看了看玉扶今日的裝扮,很是滿意。
“今日進宮,打扮得華麗一些纔好。頭飾倒不錯,只是衣裳簡素了些?!?
迎著光看玉扶的這件小襖,白底銀紋的曇花圖案,若不細(xì)看倒看不出來,仔細(xì)一看,才知道有多精緻繁複。
顧宜嬉皮笑臉地上來一捏她的胳膊,捏起了厚厚一層的布料。
“了不得,這麼厚的衣裳!這才中秋呢,誰給你穿這麼厚的?”
玉扶看了看衆(zhòng)人,他們穿的還是夏日清涼的衣裳,只有自己的小襖是夾著棉的,不由喪氣起來。
“李大娘說我掉進水裡過,不能再受寒,才讓我穿這個的。”
顧述白仔細(xì)端詳她的小臉,委委屈屈的皺了起來,像是一個白乎乎的鮮肉包子,剛剛出籠。
“今日漂亮得像嫦娥一樣,飄飄欲仙。衣裳穿得又像玉兔一樣,白白胖胖的,多喜氣!”
能把白色衣裳穿出喜氣來的,大概也只有玉扶一個了。
顧懷疆哈哈大笑,從桌上的一個檀木托盤裡取出了一串瓔珞,親手給玉扶戴在身前。
那串瓔珞金絲軟細(xì),纏繞著各種顏色的寶石,組成蓮花的圖案從她的頸間一直垂到胸前,華麗之中充滿了佛性。
“這是七寶瓔珞,我先夫人的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