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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瀋陽驚變(下)

聽到爆炸聲,剛上炕的七旅上校參謀長趙鎮藩掀開被子,起牀穿衣,一邊扣著外衣,一邊快步走向旅部作戰室。剛到門口,就聽到敵人的大炮向大營轟來。趙鎮藩聽得出,這是日軍不久前安置南滿車站附近的二四○毫米重型榴彈炮。他一進門就問:“發生了什麼事,日軍又在搞夜間演習?”

值班的上尉參謀回答道:“不清楚,我剛剛打了電話,他們正查問。”

感覺沒有多久,大營西面響起了激烈的槍聲。

“嗯,是空包彈,是日軍在搞演習吧!”近日來日軍經常搞演習,亂放槍不是稀罕事。但趙鎮藩內心卻是忐忑不安,十分焦慮,總感覺不對。

“不象是演習吧,”值班參謀猶豫地說,“他們動用了重炮向我大營轟擊,象是要攻打我大營。但是,爲什麼用空包彈……?”

空包彈通常用於訓練和演習,它只有彈殼、引爆火藥、沒有彈頭。空包彈在開槍時會響,也有火花,但沒有子彈飛出。不過距離如果太近,空包彈也會傷人。

趙鎮藩聽了只是點點頭,沒有出聲, 在屋子裡不安地來回走動,等待下面的報告。

過了一會,負責情報的丁參謀匆匆進來,向趙鎮藩報告說:“參謀長,日軍突然向我大營開槍開炮,一小股敵人從西門突進我大營,向我三團三營攻擊,官兵已經有了傷亡。現在大股的日軍在裝甲車的掩護下,正從西面越過鐵路,向我大營撲來。”

“他們想幹什麼?他孃的,欺人太甚!”趙鎮藩忍不住罵了起來。”

“陰險惡劣的挑釁!”丁參謀問,“我們應該怎麼辦?”

面對這樣的挑釁,應該怎麼辦,難道讓他們衝進來嗎?趙鎮藩也不知道。急忙把電話掛到旅長王以哲城內家中,他要請主官來作決定。

“什麼事呀,趙參謀長?”電話裡傳來王以哲漫不經心的問話聲。

“旅長,日本人突然開槍開炮向大營攻擊。敵人來勢兇猛,部隊已經有了傷亡,我們該怎麼辦?”

“是嗎?”王以哲也緊張了,“剛纔我還以爲是日本人在搞演習呢。攻擊大營!嗯,這事關係重大,我得和榮總參謀長研究研究再作決定。你一定要穩住部隊,切不可輕舉妄動,否則惹出事來,上面怪罪,那可吃不起!”

趙鎮藩說:“那你可得快一點呀,晚了事情更不好辦了!”

“知道了。”王以哲放下電話,急忙換衣出門,乘車奔向大帥府。

趙鎮藩向全旅傳達了“不得輕舉妄動,不準還擊,原地待命”的命令。

不一會,值班參謀一個電話遞給他:“是三團三營。”

趙鎮藩接過電話便問:“我是趙鎮藩,你們那裡情況怎麼樣?”

“日軍突然向我們開槍攻擊,現在部份日軍已經進了營區,還有許多人正在翻越圍牆。”

“西卡子門的哨兵呢,”趙鎮藩問,“怎麼事先一點動靜也沒有?”

“敵人來得突然,哨兵頂什麼用,敵人一下就衝了上來。他們越過圍牆,衝進了營房,許多弟兄連衣服都來不及穿上,就讓敵人給扎死了,現在營區十分混亂。”

“有多少敵人?”

“不太清楚,現在不斷有敵人翻越圍牆進來。”

趙鎮藩說:“剛纔我問了旅長,旅長要去請示榮總參謀長,叫我們不要輕舉妄動,等待命令。”

“已經知道了,我們服從命令。”

趙鎮藩是吉林永吉縣人,二十八歲,五月份才升任旅參謀長。在中國,除了共產黨的紅軍外,東北軍和其他各軍一樣,只有主官纔有指揮權,副職和幕僚是沒有指揮權的。趙鎮藩是科班出身,畢業東北講武堂和陸軍大學,但長期當幕僚,沒有什麼帶兵經驗。平時他就比較婆婆媽媽,這下就更沒有主意了。此時他焦急地在屋裡來回走動著,等待旅長王以哲的電話。

時間在一分一分地流逝,仍然沒有旅長的電話。趙鎮藩急了,抓起電話,接通了總參謀長榮臻,徑直向他報告“日軍突然襲擊我大營,向我軍開槍開炮,官兵已有傷亡,日軍現在仍步步逼進……”

“我知道了。”榮臻的語氣很平靜。

“那我們怎麼辦?”

“不準抵抗,”榮臻命令道,“不準動,把槍放到庫房裡,挺著死,大家成仁,爲國犧牲。”

“什麼……!”趙鎮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把槍收到庫房裡,這,這恐怕不容易辦到吧?”

“不容易辦也得辦,執行命令!”榮臻說完便掛上電話。

聽了這一道命令,旅部的參謀、副官們馬上嚷開了;

“收槍!這簡直不可理喻,大營在人家的槍口之下,我們卻要收槍入庫,這是什麼意思?”

“不準打就走唄,這算什麼名堂?用血肉之軀去抵擋敵人的鋼槍鐵彈?送死也不是這樣送的呀!”

“總參謀長這個軍師施的是什麼錦囊妙計呀?”

“這是哪一計呀,三十六計中好象沒有挺著死這一計吧!”

“實在沒有辦法,那也可以唱空城計,走哇,這搞什麼名堂?”

說是說,軍令如山,上級的命令還得傳達,旅部的官佐們搖動了電話。

命令下達後不久,電話又從各團、營打回到旅部。有些表示執行,有些嚷叫道:

“現在下面連隊正和敵人接觸,不少弟兄死在敵人刺刀、槍口下,無法收槍。”

“我們的槍還鎖在庫房裡,弟兄們被敵人打急了,正要砸開庫房要槍要彈呢,向誰收槍?”

“敵人攻得這麼兇,情況這麼急,我們服從命令,不下令還擊就夠難的了,收槍那是辦不到的。”

“面對荷槍實彈,正在殺人的敵人,怎麼可能下令收槍入庫?就是下令也沒有人理!”

二團長剛從家中騎馬回到大營,正要組織部隊還擊,聽到這個命令氣哼哼地說:“收槍!這個時候去收槍?如果捱了一顆黑彈,老子死了算是什麼?”

“怎麼辦,”趙鎮藩向旅部的官佐問道,“命令下面無法執行?”

“那就只好告訴榮總參謀長,我們無法執行這道命令。”幾個參謀都氣憤地說,“請他親自給各團下命令吧!”

一位副官說:“現在最好是請旅長趕快回來,旅長回來就好辦了。”

趙鎮藩點點頭,又抓起電話,找到榮臻向他報告說:“榮總參謀長,你的指示我已經向各團傳達了,他們認爲不可能下這樣的命令。而且,事實上也辦不到。敵人攻得很兇,官兵們正在火線上,怎麼可能去收槍呢?”

“這是命令,”榮臻嚴厲地說,“如果不照辦,出了問題由你負責!”

“旅長在你那裡嗎?”聽了榮臻的話,趙鎮藩慌忙說,“你趕快叫他回來帶部隊,這個責任太大,我實在負不起。”

“他剛剛離開,現在正趕回部隊。”榮臻叮囑道,“在此之前,你一定要掌握好部隊,切不可胡來。”

趙鎮藩放下電話,一看時間,已經近凌晨一點了。他向電話機旁的參謀們問道:“情況怎麼樣?”

“西面的敵人已經攻佔了三團三營的營房,我官兵傷亡嚴重。”

“日軍正向南側運動擴展,已經有敵人進入三團二營的營房。”

趙鎮藩問:“究竟是哪來的敵人?”

“日本鐵路守備隊。”

“什麼?”趙鎮藩驚訝道,“在瀋陽附近,守備隊只有三個中隊和一個大隊部,也就是五百人左右。以一個營的兵力,竟敢攻擊我大營!”

趙鎮藩思索片刻,咬牙命令道,“命令各部隊,按原訂計劃準備迎擊敵軍。”

趙鎮藩下達的命令是“準備迎擊敵軍”,而不是“準備消滅敵人”。實際上就是保命抵抗,希望敵人知難而退。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鑑於局勢的緊張,爲了應對關東軍突然的進攻,東北軍第七旅是有計劃、有準備、有措施的。

一八九八年三月,俄國以還遼有功,對清政府連騙帶壓,“租借”了旅順和大連灣。一八九九年八月,沙皇頒佈《暫行關東州統治規則》,單方面將旅大租借地定名爲“關東州”,並在旅順設立關東州廳。

一九○五年日俄戰爭之後,按照《樸茨茅斯條約》規定,俄國將它所取佔的哈爾濱以南的權益,包括旅大租借地和南滿鐵路,無條件“轉讓”給了日本。

一九○五年十月,日本政府對佔領地實行軍政統治,在遼陽成立了關東都督府。次年九月,關東都督府改設在旅順,在都督府內設有陸軍部,都督總管佔領地的一切事務。一九一九年四月,日本政府將關東都督府改爲關東廳,陸軍部獨立,組成關東軍司令部,實行軍政分治:關東廳爲司法、行政最高機關;關東軍司令部則爲最高軍事機關。關東軍司令部最先設瀋陽,後來遷到旅順。

關東軍所轄部隊分爲鐵路守備隊和駐屯師團。鐵路守備隊是永久性的,司令部駐吉林公主嶺。其下轄六個大隊(營),分駐公主嶺、鐵嶺、瀋陽、連山關、鞍山、大石橋。守備隊的官兵由國內部隊抽精銳組成,約四千三百人。擁有輕機槍一百四十四挺,重機槍四十八挺,擲彈筒七十二個,輕迫擊炮二十四門,步兵炮二十二門,山炮十門。

駐屯師團是由日本國內師團兩年一輪換,目前的駐屯師團是四月份從仙臺地區調來的第二師團,師團長多門二郎中將。第二師團轄兩個旅團(旅),每個旅團轄兩個聯隊(團),師團直屬有炮兵聯隊、騎兵聯隊、工兵中隊和醫務、通訊等部隊,約六千人左右(一部分兵力在日本國內基地沒有來中國,每個師團的正常兵力爲萬餘人)。六個聯隊分駐瀋陽、長春、遼陽、旅順、公主嶺、海城,師團司令部駐遼陽。擁有輕機槍三百七十四挺,重機槍八十三挺,擲彈筒七十二個,步兵炮二十四門,野炮十六門,山炮四門。

除鐵路守備隊和駐屯師團外,還有旅順的重炮大隊(重加農炮八門)、憲兵大隊,關東軍的兵力約一萬一千人。若是加上警察和萬餘可做軍人用的在鄉軍人(退役的日本移民和僑民),總計兵力超過二萬人。此外,在朝鮮還駐有兩個完整的師團可隨時增援。

東北軍在易幟歸順南京國民政府前後進行了大整編,撤消了軍團、軍、師一級單位,步、騎兵編旅、炮兵編團、輜重和工兵編營。陸軍、海軍、空軍加上其他一些部隊,兵力近三十萬人。如果把憲兵隊、公安警察、保安隊等武裝力量也算上,總計兵力約四十萬人。

一九三○年九月十八日,蔣、馮、閻在中原打得處於膠和狀態之時,東北軍表態支持蔣介石的中央軍,出動了七個國防步兵旅、三個騎兵旅、兩個炮兵團、兩個工兵營八萬精兵入關“武裝調停”。今年七月,爲討伐石友三,又調了五個國防旅、四個炮兵團入關。此時留在東北的部隊(錦州以東),加總起來有十一個國防軍步兵旅、三個騎兵旅、兩個炮兵團和省防軍步騎兵八個旅、外加衛隊團、保安、公安警察等其他一些部隊,總計兵力近二十萬人。

儘管從總量上看,東北軍兵力強於日軍十倍,武器裝備也不差。但部隊駐紮分散,從南到北延綿千里,遼寧、吉林兩省的鐵路交通線和主要城鎮都在日本控制之下,一旦有情況則呼應不及。最致命的是東北軍的高級軍官多年來形成的恐日心理嚴重,缺乏抗日鬥志,大多貪圖享樂,以至於軍心不振、士氣不高。而日軍則可以利用交通之便,迅速集中兵力,形成局部優勢,對實施東北軍各個擊破。因此,關東軍主任參謀石原莞爾曾誇口道:“關東軍可以在四十八小時內,摧枯拉朽般地把東北軍一舉蕩平。”

在瀋陽這個東北中樞,只有第七步兵旅是作戰部隊。一旦發生戰事,北大營必將首當其衝,絕對是日軍集中攻擊的目標。七旅的高級軍官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八月初就把從各方面收集來的材料加以分析整理,由旅長王以哲帶到北平張學良官邸,請求調部份東北軍主力返回以防萬一。

從北平回來,王以哲立即召集各團長和旅部的校官開會商議。“材料我交上去了,情況也向張副司令作了彙報。”王以哲說,“張副司令非常重視,立即派人到南京向蔣總司令報告。蔣總司令說,東北情況他都知道,我們現在還不行,等準備好了再幹。遇到日本人挑釁,暫時不要抵抗,一切事先從外交解決。我們要學習印度甘地的不合作辦法來對付日本,遇事要退讓,軍事上要避免衝突,外交上採取拖延方針。”

王以哲繼續說道:“張副司令說,既然我們已經易幟了,自然就要聽從中央的命令。中日關係現在甚爲嚴重,我軍與日軍相處須格外謹慎。無論受如何挑釁,俱應忍耐,不準衝突,以免事端。”

聽了王以哲的話,在座的軍官面面相覷,覺得十分喪氣。良久,三團長纔開口說:“恐怕想避免也避免不了,人家故意找喳,能避免得了嗎?”

“你越是想避免,他就越是猖狂。”二團長氣憤地說,“整天在我大營旁邊搞演習,又是槍又是炮。經常無故走路碰撞我官兵,還拿火柴在士兵的刺刀上劃火點菸,甚至三五成羣到大營耀武揚威。再這樣容忍下去,以後還不知他們會幹什麼。”

王以哲說:“日本人就是希望能夠挑起戰端,所以不斷地挑釁。我們要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不給日本人挑起戰端的藉口。”

“好,罵我,我聽不見。打我,忍了。但要是他們拿刀砍我,怎麼辦?”

讓他砍!此話可說不出口。王以哲只好說:“嗯,能避免儘量避免,遇事儘量退讓。”

“如果僅僅是挑釁,打罵鬥毆,受氣受辱都還算是小事,”趙鎮藩說,“但如果敵人向我軍進攻,怎麼辦?不抵抗能行嗎?如果能把關內的部隊調回兩、三個旅,就是擺在這,人多勢衆,日本人有所顧忌,也許不敢怎麼樣。可如果不調部隊回來,情況就不同了,日本人隨時可能動手。我們遼寧能打的只有四個國防旅,又分散駐紮各地,在瀋陽這個中樞,只有我們七旅。關東軍雖說只有萬餘人,但掌握了鐵路線,一天之內就可以把駐朝鮮的軍隊調兩個旅團來。這樣的話,我們的兵力並不佔優勢。如果不能抵抗,實在難辦啊!”

“是啊,”回七旅不久的宋承治說:“如果受到敵軍攻擊,採取不抵抗的方針怎麼能行呢?這樣的話,豈不是全旅都要完蛋!”

“是嘛,不抵抗怎麼行呢,”衆人一齊嚷道,“難道死呆著捱打嗎?”

“這是中央和張副司令的命令,”王以哲苦笑道,“我有什麼辦法,我們要絕對服從。”

“旅長,”宋承治說,“中央和張副司令的的命令固然要服從,但呆著捱打可不是個辦法呀!”

“是嘛,”二團長說,“命令要服從,可決不能等死。”

“沒有辦法,”一團長拉長聲音,怪腔怪調地說,“根據上峰指示,敵人不來我們不能走,敵人來了又不能抵抗。如果一點不抵抗,想走也走不了,除了等死還能有什麼辦法?”

王以哲安慰大家道:“到時候我們見機行事吧!”

“旅長啊,所謂見機行事,也無非一個走字,”丁參謀說,“難道我們能和日本人打嗎?”

“就是走也得有個走法呀!”宋承治著急地說,“正如一團長所說,一點不抵抗,想走也走不了。”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二團長說,“旅長,我們是不是靈活一點?”

“對嘛,”一團長附和道,“不能死聽千里之外的命令,糊里糊塗死了還落一個罵名。”

“不行!”張學良對王以哲有知遇之恩,他能有今天的高位,全靠張學良的提攜。他臉一板,說,“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就算是可以不聽南京中央的,張副司令的命令絕不可違抗。”

“旅長,”二團長負氣地說,“這樣的命令叫我們怎麼服從?”

一團長說:“不是我們要抗命,而是根本無法執行這樣的命令呀!”

“有令必行,軍中之道。”王以哲不悅地說,“不管什麼情況,命令就是命令!身爲帶兵的高級軍官,怎麼能違抗軍令,豈不知軍法難容嗎?”

“別吵,別吵,大家都別吵。”趙鎮藩雙手一擺,說,“慢慢地商量,三個臭皮匠,賽過一個諸葛亮,辦法總會有的。”

宋承治說:“既然中央和張副司令有命令不能抵抗,我們必須服從,但決不能等死。實在不行,那只有走爲上策。當然,如果一點也不抵抗,要走也是走不了的。我看我們應該考慮一下,在什麼情況下進行抵抗,能抵抗到什麼程度。”

“對,對,對,”趙鎮藩點頭贊同道,“宋參謀說得對,我們得仔細研究一下。走,怎麼個走法。抵抗,那又怎麼抵抗,抵抗到什麼程度。”

王以哲也覺得,若是敵人來了如果真的不抵抗,那想走也走不了的,於是他默默點了點頭。

大家七嘴八舌地爭了一通,最後決定採取“釁不自我開,作有限度退讓”的對策:對於敵軍的挑釁,一律不予理睬。如果敵人向大營攻擊,在南、北、東三面待敵人進距到七、八百米時,在西面敵人越過鐵路時,纔開槍還擊。萬不得已時,全旅向東退到東大營集結待命。

爲了對付敵人的突然襲擊,七旅制定了幾條措施:

一、官兵一律不準回家住宿,必須在軍中。

二、爲了提高防禦能力,要進一步加強大營的工事。

三、要繼續加強偵察,儘早瞭解敵軍動向。

四、爲了防止敵軍僞裝成我軍官兵進行偷襲,將官長的姓名改變,更換符號顏色,以便識別。

“大家務必向所屬講清楚,”王以哲在散會時嚴厲地說,“這是萬不得已時的方案,而且沒有命令,絕不可以還擊。遇事一定要忍讓,要是誰擅自作主,惹出禍來,軍法不容。”

計劃有了,措施也訂了,各團、營還劃定了防禦作戰區域,但是七旅的各級軍官知道了上面的意圖,對這些措施沒有什麼興趣,仍然是有樂且樂,所訂的措施很快就丟到腦後。

七旅與其他的部隊不同,王以哲治軍有方,他不僅重視軍紀,強調訓練,而且還實行“軍工制”,各營都辦有毛巾廠、皮鞋廠、手套廠、織襪廠等各種小工廠,還在大營外的空地上種菜,各連還養有幾口豬。生產出來的東西自己吃不完用不完就拿到外面賣,生活待遇較別的部隊要高得多。時間長了,軍官們便講究吃喝穿用,擺闊氣。面對日軍的一次次地挑釁,已經習以爲常。習慣成自然,也就沒有了大敵當前的警惕性。現在敵人一下就打到營區,把營房都給堵住了,這過去是想都沒有想到過的。作爲主帥的旅長不在軍中,三個團長有兩個在家陪老婆。上行下效,還不知有多少營、連長不在軍中。

“唉,命令不準抵抗,就是他們全在軍中又能怎麼樣!”趙鎮藩心煩意亂,在屋子裡來回走動,不住嘆氣,不知如何是好。

槍炮聲越來越密,就象開了鍋的稀飯一樣,槍彈在夜空中流星一樣飛馳。現在早已經不再是空包彈了,響的是“滋溜、滋溜”實彈射擊聲。而且日軍的炮隊也來了,到處是迫擊炮炮彈爆炸的轟轟聲。各部紛紛打電話告急:

“三團三營已全部退出營房。”

“北面有敵人正攻擊北門。”

“南面發現敵人。”

“敵人不斷增加兵力,三面包抄攻擊我大營。”

趙鎮藩有些疑惑:“小鬼子從哪裡來這多兵?”

“不止我大營,瀋陽城也受到了攻擊。”丁參謀說:“據報日軍是同時攻擊我大營和瀋陽城,看來,不僅僅是瀋陽附近的部隊,其他地方的日軍也紛紛趕來了。顯而易見,這是有預謀有計劃的軍事行動。”

午夜一點過後,敵人已從西、南、北三面衝入大營。很快三團二營的營房也已被佔領,一股敵人還進逼到了大操場邊了。敵人的機槍四處狂掃,打得瓦片橫飛。炮彈連連擊中營房,只聽到一陣陣的倒塌聲。各連隊爲了保命,迫不得已之下,哪裡還管什麼命令不命令,各自開始了還擊。

沒有統一的指揮,各連隊已被敵人分割,多數彈藥庫房或是被敵人佔領,或是在敵人的火力封鎖之下,因此傷亡很大。夜間營區作戰,騎兵無用武之地,騎兵連的馬棚被炮火擊中後,燃起大火,官兵們牽著戰馬急急向東退。迫擊炮連打了幾發炮彈後,沒有了炮彈,被敵人逼得棄炮而走。機槍連因腹背受敵,彈藥不足,又沒有兄弟連隊的掩護,頂不住也只好後退。坦克隊的坦克趴在庫房裡,官兵沒有命令也不敢動。

接著,南門被敵人突破。敵人突破南門後,向右轉身向東發起攻擊。此時,內部電話已多處被斷,指揮系統失靈,上下情況不通暢,而榮臻卻主動打電話來詢問:“你們現在情況怎麼樣?”

“敵人已經衝進大營,而且南、北、西三面都有敵人,情況十分緊急,把槍放到庫房是無論如何辦不到的。”

“我還是那句話,不準抵抗,這是命令!”

趙鎮藩問:“能不能把錦縣的十二旅調來?”。

“說了不準抵抗,調十二旅來幹什麼?”

“至少使敵人有所顧慮,可能會停止進攻。”

“不行,”榮臻拒絕道,“弄不好事情會變得更糟,日後交涉不好講話。而且,現在就是想調那也來不及了。”

“那我們怎麼辦?”趙鎮藩火了,他負氣地說,“就算我趙鎮藩可以挺著死,可全旅這麼多官兵,不是每個人都能挺著死的呀!旅長不在,出了問題我可負不起這個責任。”

是啊,榮臻想了想,也覺得七旅的官兵不可能這麼聽話,全然不反抗挺著死,便說:“不可胡來,如果實在不行,你們可以向東面移動移動,避開衝突。”

近凌晨二點時,宋承治七拐八拐地趕到旅部,聽到丁參謀向趙鎮藩報告:“旅部前後發現有小股敵人逼近。”

趙鎮藩忙把特務連連長叫來,命令道:“你趕快把佈置好,一定要頂住敵人,絕不能使旅部有損失。”

特務連長應聲而去,宋承治走近趙鎮藩說:“參謀長,是不是馬上組織反擊,打一下他們的氣焰。從情況來判斷,敵人並不多……”

“我知道,估計也就是一個營。”趙鎮藩搖搖頭說,“但榮總參謀長一再下令不準抵抗,現在各連隊已經抵抗了,以後的麻煩少不了,更不要說下令反擊了。”

。宋承治見趙鎮藩這樣說,便道:“既然不能下令組織反擊,那就趕快撤,否則晚了,撤也撤不走。當斷則斷,不可猶豫,再等下去,事情越發不可收拾了。”

趙鎮藩抓起電話要向榮臻請示,可是外線電話已經斷了。他思索了一會,說:“就算能組織反擊,結果也不知如何。小鬼子不斷增兵,看來是鐵了心,志在必得。而我們則不準抵抗,其他旅肯定來不了。”

“是的,”宋承治說,“日軍志在必得,而且有預謀,增兵速度會很快,再拖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唉,毫無辦法,也只有撤了。”

駐紮在北大營的部隊,除了戰鬥部隊之外,還有一些軍械、輜重、軍校、電臺、醫務等單位,加起來有近萬人,沒有一個協調統一的指揮。一些部隊還在保命抵抗,一些部隊和不屬於七旅的單位呼啦啦地向東涌。日軍發覺中國軍隊要退,急忙從南北西三個方向包抄過來,要切斷東面的退路。趙鎮藩下令由二團擔任掩護,首先撤出非戰鬥部隊。

二團長接到命令,馬上在東卡子門兩則布兵,百餘條機槍、步槍一齊噴出憤怒的火舌,把逼近的敵人打退,逼走,這才使部隊能安然撤出。

潰退的隊伍象一條烏龍,在黑夜中行走著。敵人追兵被掩護部隊阻攔,便延伸炮火,向七旅撤退的路上亂轟。受到敵人炮火的追擊,隊伍又亂了起來,紛紛向東亂跑,傷員這時就更糟罪了。輕傷員不顧傷痛,拼命跟著跑,重傷員在擔架上顛簸震動。本來傷口就是草草包紮,一路上痛苦的**不絕。士兵們一邊跑一邊議論:

“他孃的,這仗是怎麼打的,上萬人的大營,連一個晚上都守不住!”

“是呀,我們七旅怎麼這麼草雞,被小鬼子攆兔子一樣攆著跑。”

“不是我們守不住,而是不讓打!”

“打了大半夜,怎麼不見兄弟部隊來支援呢?”

“要什麼支援!要是早點動手,這點小鬼子說真的還不夠菜呢!”

“就是嘛,敵人已經衝上牆頭了,還叫我們呆在營房不要動。他孃的,小鬼子是人,難道我們就不是人了嗎?爲什麼叫我們白白地送死呀?”

“咱七旅是王牌勁旅,營垣又堅固,要是放開幹,就算他關東軍全來了,也吃不了這麼大的虧。”

“嗨,我聽營長說了,是張副司令在北平下令給旅長,說現在不能打,旅長就不敢打了。”

“現在不能打,那什麼時候才能打?”

“據說是南京的蔣總司令說的,等我們準備好了才能打。”

“哪有這種說法!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當兵吃糧,天天都在準備。”

“依我看,搞不好這是南京老蔣的借刀殺人之計。”

“看來張副司令上了人家的當了,老帥要是還在,決不會上這個當的。”

“唉,張副司令畢竟太年輕了,他哪經得住花花世界的誘惑啊!在北平城裡樂不思蜀了!”

“梁園雖好,不是久戀之家,東北纔是我們的根基呀!”

軍官們聽到士兵們這樣大膽的議論,急忙喝止。士兵們不敢高聲嚷叫了,但仍低聲地罵個不休。

隊伍撤到東山口的東大營,人羣擁到大操場上,正要集合清點人數,敵人的幾發炮彈打來,在操場的東面、南側爆炸。這下人們如同驚弓之鳥,人數也不點了,繼續走吧。敵人的炮火尾追延伸射擊,天一亮,敵人的飛機趕來投彈,騎兵在後面追擊。跑吧,七旅的官兵無法休息,忙於奔命。

宋承治向瀋陽遙望著,心想:沒有了七旅,瀋陽幾乎就是一座空城,此時恐怕已經被日軍佔領了。但那麼多的軍政大員們呢,會不會都成了俘虜!

正當北大營受到日本鐵路守備隊的攻擊,七旅參謀長趙鎮藩焦急萬分,頻頻打電話請示方略之時,留守東北的東北邊防軍中將總參謀長榮臻也忙得昏頭轉向,滿眼金星,前額津津冒汗。秘書、副官在辦公室進進出出,電話鈴聲叮鐺響個不停。

榮臻,字龢生,四十二歲,河北省棗強縣人。榮臻從少年懂事起就與“軍”相伴,歷經陸軍小學、陸軍中學、保定軍校、陸軍大學,在東北軍中歷任排長、隊官、連長、副官、戰術教官、營長、團長、旅長、師長、軍長。去年任東三省保安司令部軍事廳中將廳長,今年年初轉任東北邊防軍司令長官公署參謀長。榮臻有最完整的學歷,是最正宗的科班出身。他一直在東北軍,一步一個腳印,一個階梯也不拉,從一個少尉排長走到中將參謀長這個位置。

昨天是榮臻的老父親六十五歲壽誕,三經路的榮府忙著大擺宴席招待賓朋。榮臻已不是一般人,位居高官,即使不擺闊氣,按常規也得熱鬧上三天。擺壽宴,請堂會,自然不必說。榮臻的老家在河北,河北是京韻大鼓的發源地,父子倆都喜歡聽,所以還特意重金請來了京韻大鼓名家張小軒。這幾天,大塊頭張小軒也著實賣力,在臺上打鼓敲板、頓足跺腳、瞪眼脹臉,演唱《華容道》、《斬華雄》、《長阪坡》、《單刀會》等一連串金戈鐵馬、氣呑山河的故事。不時響起的鼓掌聲、叫好聲,把氣氛烘托得既熱鬧又喜慶。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榮臻現在是既富又貴,且在鬧市,親戚朋友自然也是多得很。前來祝賀的賓客有部隊首長,地方官吏,也有富商士紳。連日本駐瀋陽領事館的總領事林久治郎,也穿著一套筆挺的藏青色西裝前來祝壽。當然,他“順便”也和榮臻談一下公務。

自從東北軍去年入關以來,留守東北老家的榮臻一直都忙得不得了。中日之間問題多多,他和省主席臧式毅整日忙著與日本人交涉。這幾天就更忙了,不僅要應酬客人,還得要和林久治郎進行“中村事件”的談判,人已是十分疲倦。因爲談判已經結束,達成的協議只待上報批準,榮臻覺得輕鬆了許多。今天本想好好休息一下,多喝了兩杯,頭重腳輕,根本沒在意柳條湖鐵路的爆炸聲。等到城北響起了槍炮聲,震動了全城,這才把他的酒震醒了。

此時長官公署副官處李處長來電話,向他報告說:“榮總參謀長,剛纔柳條湖附近的一段鐵路被炸,日本人說是七旅的官兵乾的。現在爲了報復,向北大營開炮,日本鐵道守備隊約一箇中隊,越過鐵路線,向我北大營房射擊”

“什麼,炸鐵路!”三年前大帥張作霖就是乘火車被炸死的,榮臻嚇了一跳,忙問,“列車被炸了?傷亡如何?車上有什麼人?”

“沒有,沒有傷亡。”李處長回答道,“是一列普通客車,沒有什麼重要人物。列車平安無事,已經正點到達車站了。”

“那日本人是在搞什麼名堂?”

“現在還不太清楚。”

事關重大,榮臻急忙趕到大帥府。一進辦公室,就有公安局電話報告:“發現日軍第二十九聯隊現在正集結,附屬地的日本僑民也紛紛集中。”

榮臻放下電話,對李處長說:“馬上給張副司令掛電話報告,通知有關人員召開緊急會議。”

北平的電話很快就接通了,電話裡傳來一個睡意朦朧的聲音:“哪裡?”

“瀋陽,我是榮臻。”

“啊,是榮總參謀長。我是侍衛處少校副官宋承武,正在值班。”

“宋副官,我找張副司令,有要事。”

“張副司令正在前門外的中和劇院看戲,陪同英國公使、美國武官和其他一些要人,是不是等他回來了再說。”

“少廢話,趕快叫他回來。”榮臻心急如焚地說,“出大事了,日軍炮擊我北大營。”

“啊!知道了。”宋承武忙說,“我馬上到戲院報告張副司令。”

榮臻放下電話,又抓起另一部電話,打給省主席臧式毅,要他趕緊派人向日本領事館詢問,到底是什麼一回事。晚餐時喝下的酒,此刻已全部化爲汗水流走了。

通知來開會的人,七旅旅長王以哲第一個到。他一進門就問榮臻:“日軍攻擊我大營,怎麼辦?”

“正往北平打電話請示。”

此時長官公署機要秘書兼電政總監朱光沐打來電話,說:“現在城內很亂,日本僑民蠢蠢欲動。電話線隨時可能被斷,爲了和北平通話方便,最好大家都到我這裡來。”

“說的是,你想得周到。”榮臻點頭同意,和王以哲、李處長一起,乘車到了電政局。

張學良從中和劇院回到他養病的協和醫院接通了電話,榮臻向他報告:“駐南滿站的日軍聯隊,突於今晚十時許襲擊我北大營,誣稱我方炸燬柳條湖附近的鐵路。現在日軍在大炮、鐵甲車的掩護下,向我北大營營房射擊,我們該怎麼辦?”

“嗯,是這樣啊。”電話裡傳來張學良緩緩的聲音,“瀋陽空虛,抵抗無益。爲此,我們只有忍辱負重,不作無謂的犧牲。按中央的精神,我們尊重和平,避免衝突。因此,我軍切切不可與之抵抗,發生衝突,一切問題由外交解決。你應迅速聯絡日本顧問妹尾、柴山,向日方高級將領交涉,制止日軍的行動。另外,立即派人到日本總領事館進行交涉。”

“嗯,知道了,照辦。”

等了一陣,通知來開會的憲兵司令陳興亞到了。此時日軍已經開始進攻城外商埠地,日本武裝僑民也在橫衝直闖,配合日軍行動,致使交通阻斷,只有住在電政局附近的人才能來。這樣,商討如此重大的事情,東北的軍政大員竟然只有五個人。

瀋陽分爲三個部份:東面是瀋陽老城,西面靠近鐵路的是南滿鐵路附屬地,中間是爲外國人居住經商的商埠地。商埠地是繁華的商業區,它有南北兩個大市場。

“日軍攻擊北大營,同時又攻擊商埠地,極有可能要攻擊沈陽城。”榮臻向其他幾位問道:“張副司令指示我們不要抵抗,一切問題由外交解決,你們認爲怎麼樣?”

幾個人你看我,我望你:張副司令都發話了,我們還能怎麼樣!良久,陳興亞才說:“如果這樣的話,兵工廠怎麼辦,難道把武器全讓給日本人嗎?”

李處長忙說:“別說兵工廠了,剛纔航空處陳參謀長來電話,說機場也出現了日軍。我叫他想辦法趕快把飛機飛走。可他說一個飛行員也找不到,我看飛機恐怕也難保。”

“怎麼會是這樣呢?”陳興亞倒吸一口冷氣,“這可損失太大了,能不能想想辦法?”

“現在還能想什麼辦法?”榮臻嘆道,“聽天由命罷了!”

此時,省主席臧式毅打電話來,要榮臻等人到他的公館去,說遇事大家有個商量。

到了臧式毅的公館,人倒是多了幾個。但還是你望我,我望你。仍然是一籌莫展,不知如何是好。

王以哲試探地說:“事至如此,情況這樣嚴重,我們是否能‘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

王以哲此時此刻感到兩難:打,是違抗命令,可能惹出大禍:不打,讓敵人進佔軍營,是軍人恥辱。而且他認爲讓日軍輕鬆地佔領大營,必然要佔領瀋陽城。因此他希望得到榮臻的支持,保住大營。

“不行,不行,”榮臻忙搖頭擺手道,“一定要聽從中央和張副司令的命令,不予抵抗。日軍要什麼就讓他們拿,要佔領什麼地方就讓他們佔,一切聽從中央進行交涉。等以後交涉好了,我們再要回來。”

“既然如此,那就服從命令吧!”王以哲感到很沮喪。

“唉,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大家無可奈何地點點頭。

“鼎芳,趕快回去吧,你的部下都急著找你。”榮臻特意叮囑王以哲道,“你一定要帶好部隊,要是闖出什麼禍事來,那就不好收場了。”

“知道了。”王以哲站起身,說,“我來的時候路過公安局,和黃顯聲也商量過,如果實在不行,就按原訂計劃,我帶部隊往東山口撤。”

看著王以哲離去的背影,榮臻無言地搖搖頭,長嘆一聲,心底感到一陣悲涼。“主軟家奴欺,國弱敵寇入。”這是千古名訓呀!

日本人圖謀東北,在各處不斷尋釁鬧事,想挑起軍事衝突,這差不多是人人皆知的事。作爲東北軍的總參謀長,是張學良特意留在東北看家的,他豈能不知?但是把各種情報彙總報告北平後,張學良卻說要聽從中央的,一切都要退讓,敵強我弱,等準備好了再幹。九月初,因爲一個日本軍事間諜中村被殺之事,日軍有了藉口,更是磨刀霍霍。就連日本國內的軍民和在中國的日本僑民,也是喊殺聲震天。在形勢進一步緊張時,張學良他發來了電報指示:“現在對日外交漸趨吃緊,應付一切亟宜求穩慎。對於日本人,無論其如何行尋事,我方務須萬方容忍,不可與之反抗,以致釀成事端。希即迅速密令各屬切實爲要。”

正因爲如此,他纔在與日本人的交涉中忍氣吞聲、諸事退讓,而且是一讓再讓。即使是這樣,日本人還是不滿意。今天日軍以炸燬鐵路爲藉口出兵動武,而他還要下令不得還手。不抵抗,讓官兵白白流血,讓敵人闖入軍營,這對於一個軍人來說,是何等的恥辱啊!但有什麼辦法呢?這是命令!對於政治,或許他不太懂,國家大事用不著他操心。但從少年就算是軍人的他,遵守一條軍人守則:服從命令。當家的是張學良,張學良發了話,他就只能執行。

“情況怎麼樣?”榮臻問正在忙著打電話的臧式毅。

“這幾個日本顧問,平時沒事的時候,他們老在眼前轉悠。”臧式毅不滿地說,“出事情了,需要他們的時候,連一個人影也不見了!”

榮臻問:“那日本領事館怎麼說。”

“他們推說不知道,正在詢查。派人問了好幾次,他們還是這樣回答。”

“日軍都已經開始行動了,還查什麼!”

臧式毅拿起電話,再次打到日本駐瀋陽領事館。

“啊,是臧主席。”這一次是總領事林久治郎親自接電話。

“請問林領事,貴軍爲何突然向我軍開槍開炮?”

“嗯,這事我並不知道。”

“現在槍炮聲還在響,你至少還聽得見吧?”

“嗯……那當然。”

“林領事,如果有什麼事,日方有什麼要求,完全可以由外交解決嘛。貴軍突然向我軍大營開槍開炮,究竟是爲什麼?”

“唉,臧主席,這事我確實不知道,”林久治郎在電話裡解釋說,“我也是聽到炮聲才從朋友家趕回來。剛纔各國領事也向我詢問此事。我認爲,這有可能是一些年輕的軍官衝動所爲的。最近日中之間事多,他們不願聽外交官的指示,很是麻煩。你不必著急,我正查問,應該很快就有消息了。”

“那好,請林領事迅速查清此事,停止向我軍攻擊,以免發生不必要的誤會,致使事態擴大。希望此事能和平解決,我軍決定暫不還擊。”

“好的,好的,我很快給你迴音,希望一切能和平解決。”

還算不太久,林久治郎就打電話來了。他說由於中國軍隊破壞了南滿鐵路,關東軍司令部因而採取的報復行動。他進行了勸說,但無法勸阻。不過,想必軍隊是不會進城的。

想打電話到北平,告訴這個消息時,電話已經不通了,只能用電臺與北平進行聯繫。

榮臻向正忙於給各國領事館打電話的臧式毅問道:“各國領事對此事的態度如何?”

“唉,這幫傢伙實在油滑得很,都不肯表態,推說要等本國政府的指示才能表態,但他們不認爲日軍會進城。”

時間一分一分很快地過去了,各處電話紛紛報告:“日軍已經佔領了商埠地的南北市場,開始攻城了,大小西關受到日軍炮擊。

“是啊,日軍開始攻城了,那又能怎麼樣?唉!”

時間在不安和無奈中很快過去,拂曉漸漸臨近。累得不行,榮臻抽完一個大煙泡,精神纔好了些。剛走進客廳,副官勿勿進來報告:“日軍已經破關進城,現在有幾百人正衝向大帥府。”

榮臻忙問:“北大營現在怎麼樣?”

“北大營的槍聲平息下來了,估計七旅已經撤走了。”

“啊,撤走了……”

“現在我們怎麼辦呢?”

怎麼辦?榮臻此時一點辦法也沒有。

都說東北軍兵多將廣,可將在何處?平日裡倒是“人才擠擠”,總嫌辦公的地方不夠用。但如此緊的要時刻,只有他們幾個在議事。其他的人,就因爲“路堵”,就可以不來、不聞、不理了。

“不過,”榮臻自嘲地想到,“他們就是來了也沒有用!”

兵呢?在瀋陽的武裝,有瀋陽警察總隊、長官公署衛隊團和大帥府內侍衛處。警察總隊的二千名武裝警察,由省警務處處長兼瀋陽公安局長黃顯聲率領,在城內城外已經和日軍交上火。可根本不是對手,三兩下就退下來了。衛隊團呢,因爲擔心與日軍發生衝突,前天就到野外進行爲期八天的拉練,留在瀋陽城內只有一個營。侍衛處處長是給張學良當了十四年副官的譚海,他帶著大部份人員在北平。幾乎可以說,瀋陽是一座空城。而且,既使衛隊團在又能怎麼樣?能擋得住日軍的進攻嗎?

北大營、東大營倒是有兵過萬,但上面又不準抵抗。他對趙鎮藩下達了“不準抵抗、挺著死”的命令,聽起來很愚蠢,不近人情。以致後來人們說此計堪比“六不”計,榮臻更勝葉名琛。(*在第二次鴉片戰爭中,英法聯軍進攻廣州,時任兩廣總督的葉名琛既不抵抗,也不議和,更不逃走。被人譏諷:“不戰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相臣度量,疆臣抱負;古之所無,今亦罕有。”葉名琛被俘後解往印度,最後絕食而亡,客死他鄉,也算是個忠臣。)

其實,榮臻並不愚蠢,他是想用苦肉計,或者說是耍無賴。既然不能抵抗,但也不應退走。不打也不退,就讓七旅及其他部隊呆在大營,日軍進來,全體官兵舉手當俘虜!

爲什麼呢?因爲中日之間並沒有宣戰,面對上萬俘虜,日軍必將束手無策。日軍以二、三千人之兵力,俘虜了上萬的中國官兵,而且沒有什麼傷亡,外人一看就知道,並不是日軍太英勇,而是中國軍隊沒有抵抗。在國際社會的干涉下,事情最終還得通過談判來解決。

不過,此苦肉計實在無法明說,而且也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事實上無法辦到。試想,有幾個人能聽從命令,在敵人的槍口和刺刀下不還手,挺著死!如果真有這樣一支軍隊,那可以說是打遍天下無敵手,又何至於用此計!

不戰不守到了這個地步,如果再來一個不降不走那就是傻子。用臧公館裡的小電臺向北平發出了最後一份情況通報,榮臻一跺腳,對臧式毅說:“事已至此,我們走吧,趕緊走。日軍已經進了城,瀋陽保不住了,要是做了日本人的俘虜,那就太難堪了!”

“是啊,瀋陽保不住了,你走吧。”臧式毅說,“要換裝,否則恐怕走不了,門外已經有敵人了。”

“你不走嗎?”榮臻驚問。

“不走,”臧式毅搖搖頭,義正詞嚴地說,“身爲一省之行政長官,守職有責。未接到上峰的命令,我決不能擅離職守。”

“天那,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這麼迂腐!”榮臻感到有點好笑。

前日高聲《斬華雄》,今天低調《走麥城》。拂曉時分,身著便裝的榮臻一行,蒼皇奪路跑到皇姑屯車站,登上火車,奔向仍是歌舞昇平的北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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