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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棄守錦州(下)

“九·一八”之後,王正廷執行中央求助於國聯,與列強合作,以迫使日軍撤兵的政策。號稱革命的外交家,居然對日軟弱妥協!憤怒的學生闖進外交部,將他狠狠地揍了一頓,打得頭破血流。王正廷面子丟盡,不想幹了,提出辭職。

任何政府,別的部長或許可以缺,外交部長不能缺。特別是在這個時候,外交部長更不能缺。經商議,決定由施肇基接任。但施肇基正在國聯,此時根本回不來,蔣介石便要起用顧維鈞來挑這個擔子。

顧維鈞,字少川,一八八年生於江蘇嘉定。十一歲開始在教會學校讀書,五年後進入美國哥倫比亞大學,二十四歲獲得法學博士學位。當年回國,任總統袁世凱秘書兼內閣總理唐紹儀秘書。第二年,顧維鈞娶唐紹儀之女爲妻。

北洋政府走馬燈的內閣輪換,顧維鈞歷任駐駐墨西哥公使、駐美國公使、駐英國公使、外交總長、財政總長、代理國務總理兼外交總長等職。在此期間,顧維鈞作爲中國代表出席了巴黎和會和華盛頓會議。

因爲是北洋政府的重要官員,北伐勝利後,顧維鈞被南京國民政府通緝,離國赴歐洲旅居。東北易幟後,應張學良之邀,顧維鈞回國,擔任張學良的外交顧問。“九·一八”之後,不是國民黨黨員的顧維鈞,成爲“國民黨特種外交委員會”的秘書長。。

“少川呀,”蔣介石對顧維鈞說,“儒堂已辭去外交部長職務了,由施植之接任。但他還在國聯,一時還不能回來,外交部現在無人主事。你是特別外交委員會的秘書長,而目前外交部的事,主要也就是中日之事,你就義不容辭擔起重任吧。中日之事極爲難辦,外交上還請你多費心。”

顧維鈞搖著頭說:“這副擔子奇重,我恐怕挑不起。”雖然蔣介石派宋子文幾次勸他代理外交部長,但他知道這個外交部長不好當,加上過去出席巴黎和會時,因代表排名順序的事情,與王正廷、施肇基有一些小芥蒂,更不願在此時接受這個職位,給人以話柄。

“你就不必推辭了,”蔣介石懇切地說,“你搞外交出身,在國外多年,熟悉英美列國,解決中日之事,主要看英美列國的態度,只有你才能挑起這副擔子。現在是國家危難之時,外交是頭等大事,長期沒人主事怎麼行呢?”

“中日實力懸殊,外交難辦,我是擔心難勝重任。”顧維鈞倒不是故作謙虛,弱國無外交,幾十年的外交生涯,他對此深有體會。

“正是因爲難辦,纔要借重你,還有誰比你更合適呢!”蔣介石說,“國家危難之時,我們都要盡一個公民的責任。希望你盡展抱負,發揮特長,使我國外交轉敗爲勝,轉危爲安。只有這樣,我們纔不負政府和國民的期望。”

這頂大帽子扣下來,顧維鈞只能苦笑:“說實在話,辦外交說難也難,說易也易。外交是要講實力的,沒有實力,那就免不了要吃點虧。”

“那是當然,”蔣介石對此很認同,“我們要是有實力,早就把日本人趕出東三省了,怎麼還會讓他們來欺侮我們呢!”

“那好吧,我就勉盡全力吧。”顧維鈞點頭答應了。

“你認爲目前最要緊的是什麼?在外交上,我們應該如何做?”

顧維鈞想了想,緩緩地說,“我考慮過,中日兩軍接觸過近,很容易產生衝突磨擦,給了日本人進攻的藉口。我想,我軍暫時可放棄錦州,全部退回山海關,在錦州和山海關之間建立一個緩衝帶。中日兩軍脫離接觸,日本也就沒有理由出兵了。其餘的事,待國聯開會徐圖解決。”

“就這樣放棄錦州?”蔣介石皺著眉問道,“錦州至山海關無險可守,日本人要是得寸進尺呢?”

“我會要求歐美列強作出保證。”顧維鈞自信地說,“這樣雖說會暫時丟掉錦州,但可保錦州至山海關近二百公里的安全。”

“嗯,吃虧那是肯定的了,誰叫我們是弱國呢!”蔣介石想了想,點頭說道,“這樣也可以,那就先交涉吧。”

得到了蔣介石的首肯,顧維鈞向在南京的英、美、法三國公使提出建議:“爲了避免中日今後的衝突,作爲臨時措施,中國方面準備在瀋陽事變得到基本解決之前,把中國軍隊從錦州撤到山海關。但條件是,日本應向英美法三國作出不侵入該地區,且不干涉包括警察在內的中國行政等令人滿意的保證。”

對於設立中立區的想法,三國公使都認爲“此屬善策”,表示願就此事向各自政府請示。受法國外交部的指示,法國駐日本大使在拜訪了幣原,把中國的建議作了轉達,並詢問日本方面的意見。

十一月二十五日,施肇基在國聯理事會上正式提出錦州問題:“……中國政府要求理事會迅速採取適當措施,在中日軍隊駐紮地中間設立中立區,該地帶應由英、法、意及其它中立國部隊駐守,而受到理事會指揮。”

沒有什麼好處,美國並不願直接涉入中日的軍事衝突,更不想對中立區派兵、擔保。美國不願幹,英法兩國也就打了退堂鼓。理事會對設立中立區的方案進行討論時,認爲這個方案實施起來困難很大,牽涉到的方面太多,很難執行。因而用了一個取而代之的方案:由各國派出的視察員到中國,先行探討“錦州中立區”方案的可行性。

對此情況,日本外務省和陸軍、海軍進行商議。通過建立“滿蒙新政權”,從而解決全部滿蒙問題,是日本帝國的根本方針。而設置中立區的方案肯定了張學良政權的合法性,兩者是背道而馳的。但在目前的情況之下,又沒有什麼反對的理由。想到十月初轟炸錦州後引起的國際影響,擔心英美法等列強會插手干涉,認爲此時不宜在錦州方面採取軍事行動,靜觀事態變化。作出了:“在形勢變化以前,中央對錦州方面依然避免在軍事上採取積極行動”的決定。他們沒有想到,關東軍會自作主張,要攻取錦州。

北取齊齊哈爾,南奪錦州,這是關東軍的既定方針。由於鐵路守備隊頻繁在瀋陽以西地區“剿匪”,與中國保安部隊發生衝突,以及其它部隊人員在遼西“偵察地型”,關東軍要向錦州動手的跡象明顯。美國對日本提出警告,說美國政府的忍耐已經到達了限度。

外相幣原爲此很不安,向南次郎和金谷瞭解情況。但他被告知:關東軍的行動,只是爲了剿匪。據此,十一月二十四日,幣原對美國表示,日本無意向錦州方面發動進攻。

可是話音剛落,關東軍就藉口支援天津軍,出兵渡過遼河,侵佔新民縣,目標直指錦州。感覺受了欺騙,美國國務卿史汀生非常氣憤,向日本政府提出強烈抗議,指責說:“日本在國際上全無信義,數日前曾聲明不進攻錦州,不意口血未乾,遽爾反汗……”

美國老大發了火,事情嚴重了,其他各國急忙跟著表示憤概。於是國聯理事會召開會議,舊事重提,並迅速作出決定:“自錦縣至山海關一帶劃爲中立區,由各國派視察員直接與中日兩方武官接洽,期免衝突。”

關東軍的行動,使日本政府處於極其難堪的地位,幣原本人更是裡外不是人:國際輿論指責他“出爾反爾”;國內輿論指責他“干犯統帥權”。幣原也火了,他要求陸軍中央下令關東軍停止攻錦州,否則就辭去外相職務。陸軍中央也知道事情的輕重,所以在一晝夜之間,連續發了四份臨參委電令,強硬地停止了關東軍的前進步伐。

在這種情況下,日本代表芳澤在國聯理事會表示:日本原則上不反對設置中立區的方案。如果中國軍隊全部從錦州及其附近撤退,把錦州以及附近到山海關各地方的中國軍隊全部撤至山海關以及以西一帶,只維持從錦州到山海關各地方的行政權(包括警察權)的話,日本方面就準備原則上保證日軍不進入上述撤退範圍以內地區。至於撤退地區的具體範圍和其他細節,由日中兩國直接交涉解決,不需國聯討論。

日本草擬定了一個協定,作爲日中直接談判的基礎:

一、在山海關附近長城以東地區,只限於奉天省的縣級機關(包括警察)辦公,其他一切政治及軍事機關連同全部軍隊,自談判之日起,必須大約在一週的時間之內撤至山海關附近長城以西。以後不得使任何中國軍隊進入山海關附近長城以東。也不得以該地區作爲根據地,進行諸如由中國方面撓亂滿洲治安的任何行動。

二、當華北方面帝國臣民的生命財產安全受到影響,或是該地區發生重大事態,日本軍的安全頻於危險時,駐滿日軍有權通過流經錦州附近的小淩河以西地區。

三、從小淩河口溯至熱河省一線,直至山海關附近的長城一帶奉天省地區內,在治安發生混亂時,均由日中雙方協商解決。

四、爲了就本協定的實施問題與中國方面聯繫,向錦州或其它地點派遣日本軍代表。

五、本協定爲就滿洲問題作出全面解決決定之前的地方性暫行辦法。

在中國的國土上限制中國軍隊的行動,而日本軍隊卻可以自由行動。這哪裡是什麼協定,簡直就是一份想不戰而勝的促降書!

即使是這樣,那也只是日本政府的一相情願。陸軍中央沒有興趣,關東軍也不滿:到了嘴邊的肉,不能吃下去,只能乾瞪眼!關東軍向軍部中央提議說:“錦州已是在關東軍的實力控制之下,時機一到,即可攻下,不應設置中立地帶。即使有設置中立地帶的需要,也應該把山海關到灤河之間作爲中立地帶。並且,一旦平津發生禍亂,還應取消中立地帶,以利於我軍行動。”

十二月一日,南京政府外交部發表聲明:“錦州中立區必須列國出兵該地區,以公正中日間之是非,華軍始可勉爲後撤,今列國不允派兵參加,中立區名詞自不適用,退兵更談不到。”

第二天,國民黨中央政治會議議決:“錦州中立區問題,如無中立國團體切實保證,不劃緩衝地帶。”

但列強們認爲,如果中國軍隊退走了,中日兩軍就不會有衝突了,也就“和平”了。因此,他們力勸中國接受日本提出的方案。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美國人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他們認爲:日本既已撤回沿北寧路攻錦的關東軍,並作了不進攻錦州的保證,因而第三國已沒有必要介入“中立區”的交涉。並且“確信滿洲問題之解決辦法,決定於中日直接交涉。”

美國老大發了話,國聯理事會於是決定:日軍已履行北寧撤兵之諾言,擬使中日間有一協定,使中國軍隊可退入關內,雙方不得派兵越境。

本來就一心依靠列強解決問題,現在列強發話了,能不聽嗎?南京政府又動搖了,準備接受這一主張。施肇基奉命向理事會表示:“若理事會能充分保障日本撤兵及設立中立區後不借口剿匪等名義重行侵略,則中國準備接受國聯決議案。”

畏敵如虎,數百萬軍隊面對敵人的入侵不抵抗,致使大片國土淪喪。現在竟然還要在國土之內設置中立區,這極大挫傷中國人的自尊心。消息一付出,各階級、各界都表示強烈反對,認爲這是一個喪權辱國的方案。

旅歐華僑救國會致電《大公報》轉全國同胞,指出:“國聯助日亡我……政府已與日直接交涉,接受亡國條件,劃錦州中立區,開共管惡例,此種外交決不能接受。”

中共剛剛成立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政府,發表《告全國同胞書》指出:“報紙消息,國民黨已承認在錦州設立中立區……就是說將滿洲幾萬裡土地數千萬民衆斷送給日本帝國主義踏踐。”

上海各界聯合會和上海市商會致電顧維均責問道:“錦州中立區是什麼意思?如果這個計劃被日本接受,那末錦州以東的領土會發生什麼情況?是不是意味讓日本佔領錦州以東的全部領土?”

江蘇同鄉會給顧維均發電,不僅表示反對設置中立區,還揚言:“如不改變計劃,就毀你全家祖墳!”

“九·一八”之後,各地學生紛紛舉行遊行示威。許多外地學生還組成抗日請願團趕到南京。此時抗日請願團變成了示威團,他們和南京學生一起到外交部抗議,要求取消“錦州中立區”計劃。有過王正迋被打的教訓,顧維鈞等人不敢呆在外交部,躲在國民黨勵志社內,由軍警保護,對外保密。憤怒的學生進到外交部,找不到人,便把外交部砸個稀巴爛,並在辦公室的牆上寫上“打倒賣國賊顧維鈞”。

施肇基在巴黎也被憤怒的華僑痛打,並警告他不參加會議,退出國聯。巨大的壓力之下,施肇基向南京政府提出辭職。蔣介石爲此特去電慰留:“一切交涉承既定方針,自有政府負責。”

由於國內民衆反對,而且日本的要價畸高,加上沒有列強的“擔保”,國民政府也不敢實施中立區方案。十二月四日,南京外交特別委員會召集緊急會議,決定放棄“錦州中立區”計劃。同一天,外交部向施肇基發出訓電:“中國不接受日本向國聯所提在錦州中立區方案,日本如果進攻錦州,中國將不能不採取自衛辦法。”

日本不僅要求中國軍隊撤至關內,而且要求保有日軍在中立區的“剿匪權”。中日兩國的要求相差太遠,國聯理事會只得放棄“錦州中立區”提案,並要求中日雙方軍隊各守現駐地點不得移動。

十二月十日,國聯理事會通過了決議:

一、重新確認九月三十日理事會通過的決議,要求中日兩國採取必要的措施實行該決議。

二、現在事態比過去更爲嚴重,爲了避免中日兩國事態的繼續惡化,希望避免戰爭等一切進攻行爲。

三、請中日兩國繼續將形勢的發展隨時報告理事會。

四、請理事會各國將所得消息提供給理事會。

五、向肇事地點派出調查委員會,中日兩國各派一名調查員協助,並給予調查委員會一切便利。

六、下次會議定於一九三二年一月二十五日,在此期間理事會仍受理此案,必要時再召開會議。

在理事會十月二十四日的決議中,要求日軍於十一月十六日之前撤兵。但日軍不僅沒有撤兵,進而把齊齊哈爾也佔領了。既然沒有效果,且都已經過去了,撤兵的期限這次乾脆就不提了!

芳澤在決議投票前聲明:“如日本政府認爲日僑的生命及其財產遭受危險,當自由地採取軍事行動,以討伐滿洲匪盜及其他不法分子。”

芳澤解釋道:“對於決議草案第二段,本人謹代表日本政府欣然接受。應知,此段不得限制日軍爲直接保護日僑的生命財產起見,對蔓延滿洲各部之土匪及其他不法分子之活動,可以採取必要的行動。而這種行動是因爲滿洲的特殊情勢所採取的例外措施,該地區一經恢復常態,就沒有必要了。”

既然是例外措施,而且又是討伐匪盜和不法分子,理事會也同樣“欣然接受”了。

但許多中小國家對這個決議非常不滿,認爲:國聯不採取行動對日本進行制裁,甚至不敢正式譴責日本違反國聯憲章,就等於承認日本侵略中國領土的事實,是在縱容日本的侵略行爲。在中國發生的事情,會不會有一天同樣的落到自己的國家?

然而,日本的這些強盜行徑,卻也正是西方列強們多年來的一貫手法。他們以武力支持下,到別的國家去推行“文明”,在別人的國土上充當主人。如果不按他們所訂的規則行事,那就是不守規矩,是野蠻,要予以懲罰,甚至要幫助“水深火熱”的當地人民,推翻“暴虐”的政權。他們是日本的老師,劣跡斑斑。因而心裡發虛,底氣不足,怎敢對日本的侵略行爲進行譴責!

日本陸軍中央強硬地制止了關東軍進攻錦州的步伐,引起了少壯軍官的不滿,指責他們過於軟弱,使得“滿蒙問題”長久無法解決。而右翼分子也要求結束幣原的軟弱外交,建立一個更有力的政府。這兩股勢力互相配合,形成了強大的壓力。

民政黨若槻內閣的外交政策、財政政策,此時已經日暮途窮。“十月事件”的衝擊之下,內部意見分岐嚴重,處於搖搖欲墜的狀態。既缺乏民衆根基,又不能控制軍方,特別是失去了皇室的支持,若槻內閣的倒臺已經不可避免。此時既使想討好軍方,同意建立“滿洲新政權”,但都來不及了。

十二月十一日,在軍方、右翼分子和反對黨政友會的攻擊之下,焦頭爛額的若槻內閣被迫總辭職。十三日,以政友會總裁犬養毅爲首相的新內閣成立。受少壯軍人支持的教育總監荒木貞夫任陸相,前外務次長森恪任內閣書記官長。犬養毅的女婿、日本駐國聯代表芳澤謙吉任外相。不過此時芳澤還在巴黎,犬養毅暫兼外相。

佔領錦州,是全面解決“滿蒙問題”的前提。國聯理事會通過的決議並無實質性內容,日本的“剿匪權”又得到了認可。並且若槻內閣倒臺,國內也已經沒有了阻礙。那麼,奪取錦州的時機業已成熟。

爲了使關東軍對錦州的進攻,成爲一次“剿匪行動”,避免列強們的指責和干預。日本向外宣傳:“……中國方面缺乏誠意,違背帝國心願之事甚多,且近來遼河東西一帶土匪活動日漸猖獗。因此,帝國爲維護自身地位的穩固和在滿帝國臣民的安全以及整個滿洲的治安,決心以極大的犧牲,不得不奮起討伐之。即帝國前次行動,因中國方面背信棄義而不得已爲之。隨著掃蕩的進展,萬一同兵匪、土匪有聯繫的中國軍發生衝突,或日中兩軍發生接觸時,由於不守規矩的中國軍的挑釁,恐有招致彼此交戰之虞。但這並非帝國所希望,實乃不得已而爲之。”

就在十二月十日理事會決議通過的當天,關東軍向參謀本部提出要增派一個師團的兵力,並且配置重炮和山炮。十三日,再次提出增兵的要求,並且擬定了《進攻錦州方略》。

十五日, 參謀本部向關東軍發出訓令,在進攻錦州時要與“剿匪”同時進行。十七日,參謀本部答應了關東軍的增兵要求,決定增派第八混成旅團進入中國。

對這一切,關東軍自然是心領神會,很快行動起來。二十一日,關東軍發起進攻,第二天便向北打到了通江口和法庫。打算向西取彰武,然後沿鐵路西南直下取錦州。

對於關東軍的野心和企圖,只要不是瞎眼,一看便知。英法兩國駐日大使於二十三日拜會了日本外務次官永井鬆三,指出:“鑑於國聯理事會的宗旨,我們提醒日本政府注意,希望錦州方面的事態趨於平靜,不要釀成嚴重局勢。”

第二天,美國駐日大使也拜會了犬養毅,明確表示:“在滿洲的問題上,美國支持國聯,並決定與之一起行動。希望日本尊重國聯的意見,迅速取得和平解決。”

但是,看透了歐美列強的日本陸軍回答道:“日本軍隊通過十二月十日的國聯理事會決議獲得了討匪權。兵匪和正規軍向來無法區別,因此,進攻錦州是討匪的必然歸宿,其責任在中國一邊。”

已經和陸軍合穿一條褲子的日本政府,也發表聲明,支持日本軍隊到錦州城裡去“剿匪”。聲稱爲了自衛才繼續討伐“匪賊”,責任在中國方面。

在中國的土地上“剿匪”,還要說中國軍隊會不守規矩進行挑釁,這是什麼話!而同樣也想從中國身上割下一塊肉的列強們,此時還沒有觸動到根本利益,自然不會爲了中國,也不會爲了所謂的正義、公理,冒著開戰的風險與日本鬧翻。他們認爲:中國不是一直要廢除不平等條約嗎,讓日本軍隊敲打敲打一下也好。

在關東軍發動進攻之前,陸軍中央擔心天津軍趁機亂來,二宮特意發電指示(八七號):“……即使在錦州方面形勢緊迫,貴軍亦要決心以目前兵力堅守各自陣地,以完成貴軍的本來任務。倘若中國軍向關外的錦州方面出動大部隊,並對貴軍發動正式進攻時。關於貴軍應採取的行動,中央將隨機應變地給以指示。但須知大體精神是死守陣地,以待增援。

總之,即使錦州方面情況一旦波及到平津地區時,貴軍亦應切記不得在該地區主動挑起事端,採取積極的作戰行動,而應設法以全部兵力執行原來任務。……”

關東軍在陸軍中央的支持下,氣勢洶洶,錦州似乎傾刻即下。香椎看紅了眼,對軍部中央限制天津軍很不滿,發電要求:

一、將我軍調至山海關方面以東地區,截斷駐錦州的中國軍隊的退路,配合關東軍將其殲滅。

二、在上述前提之下,我軍以所餘兵力死守北平、天津、塘沽。

三、在臨時增派的部隊尚未到達之前,我軍對通過山海關的中國軍隊儘量不予進攻,待增援部隊到達後,按一條規定行動。如有從關內向關外增援的中國軍隊,應予以阻止。

爲了適應我軍上述計劃,希望臨時增派的部隊全部在秦皇島登陸。

香椎解釋他們的這個計劃理由是:

一、如果中國軍隊完整地撤至關內,張學良的地位則不會發生動搖,這樣會給滿洲問題的解決留下一個頑癥。

二、如果能將錦州的中國軍隊消滅,不僅使張學良一蹶不振,而且能使關內的張學良的軍隊分崩離析,很容易找到一個華北作戰的藉口。

三、如果不能這樣做,就關內目前的形勢而言,由於各種關係,要名正言順地在華北找藉口挑起日中衝突是極其困難的。

“誰說要在華北作戰?天津軍真是沒有頭腦!”在參謀會議上,石原蔑視地說,“原來是希望天津方面發生動亂,但只不過是爲了進攻錦州找一個藉口,並不是要在華北作戰。現在國內外已公認了佔領錦州的合法性,在這種情況下,再分心於天津,十分不利,會壞事的。”

“是的,”阪垣十分贊同他這位老搭擋意見,說,“錦州的軍隊全部撤至平津,必然會使他們直接遇上軍費困難的問題,再加上蔣、張兩人在政治上的處境,張學良很可能不攻自敗。”

一貫緊跟石原的片倉也表示同意兩位上司的主張,並說:“我們應向中央表態,我軍不同意硬將事態擴大到平津地區。”

聽完了衆參謀嘰嘰喳喳的發言,主持會議的三宅以一副處變不驚、四平八穩的姿態說:“我也不同意將事態擴大到平津。不過,如果軍部中央有決心,又有什麼不可以呢?我們也就不要多說什麼,幹好我們自己份內的事情。”

本來就沒打算把戰事擴大到華北,能把滿洲拿下、穩定住,那就已經了不起了。怕就怕關東軍野心勃勃,與天津軍聯合提出要求。正好關東軍也不同意,很快香椎就接到了參謀總長的電令:“

一、關東軍對貴軍進攻錦州的方針未表示同意。

二、臨時增派的部隊,不準備運往秦皇島方面。

三、另外,貴軍應根據八七號電的指示精神行動。

四、有關具體事項,由參謀次長髮布指示。”

二宮在電報中說得很詳細:“……當進攻錦州時,若駐山海關部隊採取積極行動,會使中國軍隊感到退路被截斷,出現狗急跳牆、兔急咬人的情況,可能使關東軍徒然付出更大的犧牲。同時,爲了不使錦州的中國軍隊逃往熱河,也要閃開退路,不得阻止其退路,這是大局所需。山海關部隊必須嚴守其駐地,不得采取積極行動。

從整個形勢上看,東三省大部已在我控制之下,將進入整頓治安的階段,錦州問題的解決,平定滿蒙的事態,得以著手建設局面正在到來。因此判斷目前關內的形勢如何變動,不會對東三省帶來多大的波動。因此,貴軍的積極行動,非但不能促進滿蒙問題的解決,反而擴大了事態,引起糾紛,影響國際威信,阻礙了問題的解決,故望深思熟慮。對前線部隊高昂的士氣和同仇敵愾之心雖深表敬意,但又要顧全大局,貫徹中央的意圖,極力控制這種心情。對你們煞費苦心,我們因然深爲了解,對你們的苦衷也滿腔同情。但是,如前所述,貴軍如何行動,對國家前途關係甚在,因此,希望極力剋制,努力使一線指導不犯錯誤。”

“關東軍是怕我們分功。”香椎無可奈何地向他的參謀長說,“我軍這點兵力能幹什麼,怎麼能與關東軍相比。千餘名官兵在幾十萬敵人之中,一旦發生衝突,不堪設想。現在關東軍是寵兒,要兵給兵,要槍給槍,想幹什麼都行,我們成了棄兒囉!”

“中央的方針已定,我們毫無辦法。”參謀長無可奈何地攤開雙手。

十二月二十一日,國內第十師團第八混成旅團、裝甲戰車隊、重榴彈炮大隊和加農炮中隊,均渡海經大連到達瀋陽。關東軍進攻錦州的準備,大體完成。二十四日中午,本莊以“對大淩河以西之匪進行討伐”之名下達了軍令:“

一、第二師團應於二十八日從遼河一線出發,掃蕩前面之敵匪,然後向溝幫子前進。

二、混成第三十九旅團應策應第二師團,並隨時準備乘北寧鐵路火車向溝幫子一帶前進。

三、混成第八旅團應將兵力逐漸集結於奉天,隨著混成第三十九旅團的前進,準備以主力向打虎山、溝幫子之間地區前進。

四、軍飛行隊應在十二月二十八日以後,以主力首先協助第二師團作戰。”

一旦錦州之戰打起來,那將是“九·一八”之後的最大一次會戰。儘管關東軍在武器和交通運輸方面佔有明顯的優勢,但由於兵力和地型的關係,顯然將會是一場苦戰。因此,中旬時參謀本部就決定增派第八混成旅團、裝甲戰車隊和榴彈炮大隊。後來有消息報告,中國政府決心死守錦州,並已派出增援部隊北上。經關東軍要求,參謀本部於月底進攻前,又決定增派駐朝第二十師團司令部、混成第三十八旅團、重轟炸機中隊。

二十八日,第二師團從田臺莊出發,向錦州方向攻擊前進。 雖然一路受到獨立第十九軍和抗日義勇軍的阻擊,但損失不大,二十九日下午便佔領了盤山,三十一日晚上到達溝幫子;三十日出發向打虎山攻擊的混成第三十九旅團當晚便到了打虎山,第二天下午到達溝幫子附近;左路混成第八旅團的先頭部隊於三十日當晚到達大淩河左岸。至此,日軍調集了兩個師團司令部、五個旅團、獨立守備隊三個大隊,近三萬人,兵分三路逼向錦州,準備在錦州與東北軍進行決戰。

關東軍在三十日下午,得到天津軍報告,東北軍的獨立第二十旅,從二十九日下午六時開始撤出錦州。飛行偵查隊報告,錦州車站附近人很多,十分擁擠,列車已經擺好了向西開的架式。駐北平的陸軍副武官報告:張學良爲了防止自己的政敵和內部反對派,只好撤出錦州。

三十一日,這是本年的最後一天,各種渠道的報告都說,中國軍隊要全部撤出錦州,打算在一月五日撤退完畢。

“是不是真的?”石原感到不太可信。錦州具有如此重要的戰略地位,未加以抵抗而放棄,對於一個軍事家來說是不可想象的。他向阪垣說,“中國方面不是要調軍隊北上增援,要死保錦州的嗎?”

“會不會是個陷井?”阪垣也懷疑地說,“如果僞裝撤退引誘我軍一部急進,他們再依仗人多勢衆攻擊我軍,那我軍將陷入苦戰之中,援救不及。”

“我軍尚未集結完畢,也不知中國派出多少兵力北上增援, 還是慎重一點爲好。”石原說,“按原訂方案,暫不過河,把部隊集結於大淩河左岸,待進一步消息和增援部隊上來。”

當天晚上,山海關傳來消息,東北軍確實正在撤離錦州,採用乘車和徒步行軍並行的方式,行動十分迅速。據說張學良害怕日軍在平津一帶登陸,切斷他們的後路,所以不願守錦州。而且,也未見有任何中國軍隊北上。

“不好,”石原叫道,“張學良撤退得如此之快,連抵抗一下的面子功夫都不做,恐怕另有目的。”

“什麼目的?”片倉問,“是不是害怕我軍將他們包圍全部吃掉,不太可能呀!”

“當然不可能,”石原想了想,推測道,“恐怕是想迅速與我軍拉開距離,再提設置中立區的方案。”

“嗯,這很有可能。”阪垣點點頭,“也許他們正在和內閣、軍部進行交涉。我們不能等了,必須急急跟進,一定要佔領錦州,否則我們會白白錯過良機。”

“那就不必再等第二師團集結了了,剛過江的第二十師團立即乘車直奔錦州。”

“這樣更好,”阪垣同意道,“不能讓中國軍隊有脫離接觸和喘息的機會。”

北平城裡城外都下著雪,天陰沉沉的,看來這雪一時半會還停不了。雪雖然下得不大,可已經下了兩天了,車走人行,道路也變得泥濘滑溼。在這種天氣裡,最好莫過於呆在家中,圍著火爐喝酒閒聊,或是打牌下棋。但是,冒著風寒出門在外的人也不少。不僅是忙於生計的升斗小民和腳伕商販,也有忙於權勢的人,儘管他們已經有錢有勢了。

宋繼賢已經不爲權爲勢而奔忙了,所以車伕老劉駕著馬車慢悠悠地走著。馬車四周罩有厚厚的棉罩子,裡面還有一個小火籠,曖烘烘的,絲毫感覺不到寒冷。他不是出門,而是在小妾翠蓮那裡享受了溫柔的春夢後,現在回家。

隨老劉一聲響鞭,籲的一聲,馬車停在宋宅大門前。撩開厚厚的門簾,走出馬車,被寒風一吹,宋繼賢不由打一個哆嗦。他趕緊柱著手杖,加快腳步,邁上臺階,走進大門。

“爹,你回來了。”跨入大門,便見宋承武在前院向他問候。向前走了幾步,宋繼賢問:“什麼時候回來的?”

宋承武說:“半夜後回來的,所以剛起牀。”

“你最近很忙吧!”

“是啊,**攻城,寧粵黨爭,天津騷亂,錦州危機。唉,事情太多。”

“對了,”宋繼賢一邊走一邊問,“國民黨那一幫子人,從廣州吵到上海,現在又吵到南京,現在吵完了?”

“算是吵完了吧。林森任國府主席,孫科任行政院長,陳銘樞任行政院副院長。”

“真是孫科當院長?”

“是的。政府主席爲國家元首,不負實際責任,行政院長負實際責任。”

宋繼賢搖搖頭,“這個公子哥,他能當行政院長?”

“這有什麼不可以,”宋承武雙手一攤,說,“溥儀三歲還當皇帝呢!”

“這怎麼一樣呢。”宋繼賢說,“行政院長負實際責任,就是要管理一國之事,他行嗎?”

宋承武笑道:“你問我,我又問誰呢?”

他倆一進書房,劉媽便帶著女傭端一盆炭火跟來,給父子倆沏上茶後,便退了下去。

宋繼賢裝上水煙,點上紙煤,呼嚕呼嚕地吸了一氣,才問道:“前一陣聽說雙方在上海吵得很兇,互不相讓,怎麼又會讓廣東佔了上風呢?”

“沒有辦法啊!”宋承武說,“蔣總司令不下野,廣州、上海選出的中央委員不肯到南京開會的。蔣總司令不願揹負著分裂的罪名,只好宣佈辭職。”

宋繼賢搖搖頭,說:“一個國民黨,分三處召開全黨大會,這已經夠荒唐的了。最後統一了,還推出一個公子哥來管理國家,更是荒唐。”

宋承武說:“蔣總司令十五日宣佈辭職後,二十二日,一中全會南京召開。會議決定中政會不設主席,實行常委制,蔣、胡、汪三人當選常委。會議還修改國府組織辦法,國府主席是國家元首,不管具體事務。新的政府實行內閣責任制,只對中政會負責。”

“實行內閣責任制,又要對中政會負責,還是以黨治國。中政會常委制,實際上就是分權制。三個常委如果不是一條心,這個新政府能幹什麼事?”宋繼賢連連搖頭說,“孫科並沒有什麼實力,選他當行政院長,恐怕主要原因是因爲他是孫中山的兒子,三方都接受而已。不用說,以後權勢的爭鬥只會更多,絕不會少。”

“不管過去以後,權勢的爭鬥從來都不會少的。”

“罷了,這個不去管他,張副司令現在怎麼樣?”

“保持低調唄,”宋承武嘆道,“一些人利用瀋陽事件攻擊張副司令,說東道西的,頗爲難聽。學生和民衆經常遊行示威,還要求政府對他嚴懲。張副司令有口難辯,心情極差。”

“他已經辭去了副總司令的職務,也算是懲罰了吧。現在日本謀奪錦州,他這個北平綏靖公署主任,有什麼打算,是戰是退?”

“唉,退不甘心,戰無信心。進退維谷,很難做出決定。”宋承武說,“黑龍江馬占山敗退,現在日軍已經沒有後顧之憂,可全力攻擊錦州,錦州可以說是孤城一座。”

“從軍事上來說,錦州要守。”宋繼賢說,“東北是我們的根基,如果丟了錦州,就把東北和關內隔開了。沒有了根基,軍心都會受到極大的影響。”

“是啊,東北軍怎麼能丟掉東北呢?我就難以接受。”宋承武說,“我覺得中東路與蘇聯一戰失利之後,張副司令已經全然沒有信心了。”

“當然會有影響,但也不全是這樣,事情要複雜得多。錦州要守,這沒有錯。但要看怎麼守,能不能守得住。”宋繼賢分析道,“要守錦州,還得顧慮後路。那就要將部隊集中到沿海一線,以防日軍在天津、塘沽、秦皇島等處登陸。戰線如此之長,沒有大批援軍,我東北軍決無取勝的把握。更可怕的是,到時會有人在背後乘機搗鬼,使東北軍陷入前有虎後有狼的境地。”

“說得對啊,就是這個情況。”宋承武點頭說:“那些黨國元老,軍政大員口號喊得震天響,什麼‘共赴國難’、‘此而可忍,何以爲人?’、‘與倭寇決一死戰’等等。可都是坐地放炮,從沒有見過哪一個帶兵前來。他們就希望日本就此止步,以保住關內。現在設置中立區不成,這些人又叫喊要‘死守錦州’。可沒聽說誰要來死守。”

“這些人的算盤精得很。”宋繼賢嘲笑道,“東北不是他們的地盤,丟了就丟了,與他們關係不大,不著急,可以慢慢來。如果日軍入了關,這對他們影響太大了,所以你東北軍一定要使日軍止於錦州。”

宋承武張大嘴巴:“啊,這麼說來,我們東北軍豈不是……”

“你急什麼?”宋繼賢輕鬆地說,“這個如意算盤連我都看得出,張副司令看不出嗎?就算張副司令年輕,閱歷不足。那張輔忱、於孝侯、王霆午這三個上將是幹什麼的?一大羣文官武將是幹什麼的?你以爲都象你一樣!”

宋繼賢的分析並不錯,南京中央確實有此意,而東北軍的高級將領也看得清清楚楚。

十一月三十日,特種外交委員會作出新的時局處理方針:“……須盡力顧慮實際利害,至萬不得以時,雖在軍事上爲民意而犧牲,亦所不惜,惟必須籌畫取得真實之犧牲代價。故對於錦州方面,如日軍來攻,只有盡力抵抗,以樹立今後政府在人民間之信仰,維繫全國人心。俾中國不致因全國瓦解而亡,且必須如此,方能取得國際上較好之地位。……

於是,顧維鈞於十二月三日緊急致電張學良:“兄擬將錦州駐軍自動撤退,請暫從緩。”過了兩天,顧維鈞又和宋子文聯名致電張學良:“現在日人如進兵錦州,兄爲國家計,爲兄個人計,自當力排困難,其能防禦。”

十二月八日,蔣介石親自致電張學良,叮囑道:“錦州軍隊此時切勿撤退。”但如何抵抗,沒有計劃,也沒有佈置。下野之後,張學良還致電他“乞公賜予最後指針”,卻沒有迴音。

以不做官、不要錢標榜自己“清高”的吳稚暉,從來沒有要求蔣介石下令抵抗日本的入侵,還竭力阻止蔣介石“北上抗日”。蔣介石下野了,他就來勁了。二十四日,他在開會期間致電張學良:“當此外不見格於強盜之倭賊,內不見容於賣國之國賊,而錦州力抗,孤注一擲,尚何待於再計?”

第二天,南京中央電令張學良:“張主任學良鑑:中央執行委員會全體會議,本日決議,對於日本攻錦州應盡力之所及,積極抵抗。據此,應即電令該主任,仰即積極籌劃自衛,以固疆域,並將辦理情形,按日呈報,毋稍懈怠,此令。國民政府有戍。”

面對日軍的大舉進攻和南京中央死守錦州的命令,張學良有苦難言,回電道:“國民政府鈞鑒:奉有電敬悉,對錦必盡力設法固守。但日軍傾全國之力,我僅一隅之師,彼則軍實充足,器械精良,陸空連接,大舉進犯;我則養饔不足,械彈兩缺,防空禦寒,均無準備,實力相較,衆寡懸殊,凡此情形,諒爲鈞府所洞察,戰端一開,非一時所能了;關於補充增援諸項,必須籌有確切辦法。再日本在天津現已集結大軍,錦戰一開,華北全局必同時牽動,關於此節,尤須預籌應付策略;否則空言固守,實際有所難爲。良部官兵,已有犧牲決心,但事關全國,深恐無補艱危。且善後問題,不可不預加籌計。良職責所在,誓效捐糜,對此大難當前,絕非有何畏懼。惟念茲事體大,關係全國存亡,情勢所在,不能不據實直陳,究竟應如何處理之處?敬請統籌全局,確切指示爲禱!張學良叩。”

對於張學良的請求,南京中央“已分交參謀、軍政兩部核辦”。二十九日,張學良再次電報南京:

“南京國民政府主席鈞鑒,日軍大舉西進,已自馬日開始實行。北路則進攻法庫以窺彰武,經我保安隊及援軍竭力抵禦,死傷甚多,不得已退出法庫。南路則由營口攻取田臺莊,我甲車與日甲車在激烈衝突中。日方劇增多數騎兵,向我甲車兩側猛攻,經我方竭力奮鬥,並增兵應援,激戰甚久,傷亡甚多,田臺莊鎮卒被日方佔領。當時我軍猶屯集車站,力圖恢復。中路沿北寧幹線,雖未積極前進,然集中新民之軍隊,約在一個師團以上。另外駐屯瀋陽各處,以備隨時應援的爲數尤衆。情勢迫切,良已迭命前方各部隊嚴加防範。

斯時,我以東北一隅之兵,敵強鄰全國之力,強弱之勢相差懸絕,無論如何振奮亦無僥倖之理。且自錦州以西,如秦皇島、塘沽、天津處處濱海,門戶洞開,錦州一帶,一有衝突,勢必同時以海軍脅迫我後方。並擾亂平津,使我首尾難顧。昨日又得報告,日方大兵輪三艘開進塘沽,如果確屬事實,我東北軍只有此數,顧此失彼,必不能免。且東北根據地既已全失,槍炮子彈極感缺乏,稍一支撐,即難爲繼。至餉項一端,尤無辦法,此間收入供平時開支,尚不敷用。戰時需款浩繁,更何從籌措?目前又冰天雪地,冬服尚不完備,祁寒侵逼,視之令人痛心。凡此種種困難,諒邀鑑察。

學良身已許國,不避艱辛,然力所不及之處,亦何敢避忌不言,致誤大局,伏乞俯鑑愚忱,洞察真相,火速飭撥現款XX百萬元,用發火食餉需。亦知中樞財政,同感困難,然對士兵餉暖,不得不籌。並請速發槍炮彈藥,以利戰鬥。此外仍乞調遣大部援軍,以厚實力,而資抵禦。否則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即使殫盡愚誠,亦必無濟於事。時機緊迫,未可稍延,披肝瀝膽,原非得已,臨電不勝翅企待命之至。”

可是,此時新舊政府尚未移交完畢。財政部長宋子文走時,來了一個大拆臺,許多部長、次長、處長跟著辭職或棄辭。國庫也是空空如野:每月的收入不過六百萬,而支出方面,僅軍費一項就必須一千八百萬,各軍的幾十個代表整天齊集在軍政部索發欠餉。沒有錢,發兵增援的事,自然就不用提了。

再說各軍閥也根本不買孫科的帳,他調動不了軍隊。蔣介石回到了奉化老家,胡漢民滯留香港,汪精衛在上海養病,三個中政會常委一個也不在南京。無錢無兵的新政府除了空喊以外,別無辦法。

空喊也要喊。三十日,南京中央再次致電張學良:“北平張主任勳鑑:密。豔電並勘敵情形,殊堪嘉許!陳述困難各節,均所深悉。惟日軍攻錦緊急,無論如何,必積極抵抗,各官吏及軍隊均有守土應盡之責,否則外啓友邦之輕視,內招人民之責備,外交因此陷入絕境,將何辭以自解?日軍攻錦時,天津或有異動,亦預先防止。總之,望該主任深體政府之意,激勵將士,爲國犧牲,是爲至要。國民政府。”

結果“東北軍下級軍官”火了,發表聯合聲明:“乃自一中全會開會之後,三次轉電中央,請發彈藥接濟,無一應者,是中央抗日能力,僅於一紙電文,數張標語。對東北前線將士之呼籲,迄無一彈一錢之助。……東北將士,決心爲東北而死,望南方同胞,弗徒以空言作抵抗。”

在錦州的榮臻也火了,致電南京中央,厲詞斥責:“中央不撥一分糧餉,不發一槍一彈,只在發命抗敵,顯然有意徒令東北軍犧牲,故置東北軍於死地。”

東北的稅收沒有了,近二十萬軍隊集中於華北一帶,吃飯都成了問題。中央一貧如洗,自顧不暇,援軍也是不會來的。沒有中央人、財、物的支持,僅“以東北一隅之力,抗日本頃國之師”,張學良實在沒有這個勇氣。於是,張學良把將錦州的正規部隊急速撤走,只留下警察組成的三個騎兵總隊。

一九三二年一月二日下午六時,日軍先頭部隊進入錦州。三日上午十時四十分,第二十師團在幾乎沒有抵抗的情況下,完全佔領了錦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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