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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闖營誘降(上)

二十日下午一時,日軍舉行入城式。嫩江支隊雖然損失慘重,但也立了頭功。他們在濱本大佐的率領下,從省城郊外的南大營出發,趾高氣昂入城,在主要大街上走了一圈。

關東軍佔領了黑龍江省城齊齊哈爾以後,沒有乘勝追擊中國軍隊,很不尋常地停了下來。因爲這涉及到多方面的問題,首先就是蘇聯問題。日軍在黑龍江並無駐兵權,日軍進攻黑龍江 ,勢必會損害蘇聯在北滿的利益。蘇軍是否會出兵干涉,這是日本陸軍中央和關東軍都十分關注的問題。

在進攻大興車站之前,在關東軍參謀會議上,石原分析道:“蘇俄爲了維護在北滿的利益和勢力,理所當然地會給黑龍江軍隊以物質上和精神上的援助,並設法以宣傳手段來阻止日軍進入北滿 ,但我認爲不會直接越境出兵對抗日軍。大家知道,由於中東鐵路的權屬問題,蘇俄與張學良打了一仗,他們的關係並不好。

如果蘇軍要越境出兵的話,很可能是在我軍追擊黑龍江軍,準備越過中東鐵路線,並且需要以主力對付黑龍江軍時候。他們以保護中東鐵路爲名,用集結在赤塔和達烏利亞附近邊界上的三個師的兵力,突然從西北向日軍側背開始越境作戰。如果是這種情況出現,我軍則將不得不暫時退至嫩江右岸地區,等待後續兵團的到來。當然,在這種情況之下,我軍的責任是十分重大的了。”

石原作爲一個傑出的參謀,一個戰略家,他的頭腦是無以倫比的。在關東軍的參謀心目中,或者說在許多年輕軍官的心目中,已經有了這種印象,連阪垣這位無論是資歷、軍階都高於他的學長,也承認在頭腦運用方面,石原確實要比他強許多。因此,大家對於石原的分析判斷沒有異議。在越過中東鐵路線作戰時,司令部的參謀人員處於十分緊張的狀態。

十九日上午開始攻擊齊齊哈爾後,哈爾濱的特務機關發來電報,說至今爲止,在綏芬河與滿洲里都沒有發現異常的動向。到了此時,大家才放下一顆懸掛的心,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蘇軍沒有出兵,使關東軍得以順利地佔領了齊齊哈爾。一場危機過去了,本應十分滿足而慶賀了,但是,正如俗話說的,得一寸想一尺。看到一切順利,石原的頭腦又開始發熱了。他鼓動阪垣,搞出了一個《對蘇作戰計劃方針》,打算利用僞軍大肆破壞中東鐵路,以激怒蘇軍,引誘蘇軍出兵越境,然後日軍主力以逸待勞,一鼓作氣加以攻擊,將蘇聯的勢力趕出北滿,完成一九○五年日俄戰爭的未竟事業。

將蘇聯的勢力趕出北滿!嗬,這多麼振奮人心啊!年輕的參謀們被這個計劃弄得熱血沸騰,眼泛紅光,磨拳擦掌地要大幹一場。

片倉興奮地說:“如果能將蘇聯的勢力趕出北滿,至少使日本帝國取得百年優勢。一直困繞我們的滿蒙問題,自然就不是問題了。”

但是,這個計劃不僅使三宅瞠目,本莊也被嚇了一跳:真是膽大包天啊,這樣的行動是關東軍就能幹的嗎!但看興奮的參謀們,他又不便在下屬面前示弱,嚅嚅地說:“對蘇作戰雖然是我軍的既定方針,但這個時候動手,爲時還太早了一點吧?”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石原口沬橫飛地鼓動說,“現在滿洲的中國軍隊亂如一盤散沙,蘇軍要打擊他們輕而易舉,因此不會放棄這個機會,極有可能出兵。蘇軍不會想到我軍會忽然採取軍事行動,我們的勝機是很大的。司令官,這些年來我們一直在做這方面的工作,爲的就是這麼一個機會。”

“是啊,司令官,”阪垣對於石原的計劃,一向採取堅決支持的態度,他幫腔說,“我們參謀人員多年來一直在做這方面的工作,三次北上參謀旅行,各種作戰方案都仔細地考慮過了。”

“此事關係太過重大,”三宅搖著頭說,“恐怕很難獲得軍部中央的支持。涉及到日蘇兩國之間的事,中央是特別慎重的。”

“有此良機,我們不提出,那就是我們參謀人員失職。”石原見頂頭上司不支持,口氣有些生硬,一本正經地說,“作爲帝國軍人,這可是爲日本帝國建立功勳的時刻到了。一旦把蘇俄的勢力趕出北滿,完成了日俄戰爭中我軍犧牲十餘萬將士的未竟事業,國人、世人將如何看待我軍!那時,司令官的功績就可以與乃木大將比美了!”

實在是聽得太多類似的話了,三宅沒有被他這位部下的雄心勃勃感染,仍然搖著頭說:“石原參謀,我看你這計劃有些太過份了,甚至可以說有些狂妄了!”

“不是我狂妄,”石原反駁說,“這是作爲帝國軍人應有的決心、勇氣、信念。”

本莊思索了良久,砰然有些心動,說:“不妨先按計劃走一步,看看蘇軍的反應以後再說。當然,主要還得看軍部中央的意思。”

司令官同意,那麼與各方拉關係遊說,這事阪垣比石原強。石原自己也清楚,他對阪垣說:“阪垣君,辛苦你了。你到前面直接給各方佈置,這裡交給我。”

二十三日,阪垣從哈爾濱發回密電:“

一、根據特務機關、大橋總領事等人所談,哈爾濱方面受到攻擊齊齊哈爾的影響,反日氣氛一掃而光。就目前的狀況看來,不必出兵,似乎將來和平治理北滿頗有希望。

二、在北滿的對蘇問題雖關係微妙,但在援助馬占山方面已告失敗的蘇聯,幾乎無計可施,其駐哈爾濱的幹部處於自暴自棄狀態。

若是目前狀況繼續發展下去,另一個問題應是乘此機會要求中國當局,要他們對這次蘇聯援助馬占山的事實進行指責,從防止赤化的角度,讓中國當局對哈爾濱的共產黨機關發動‘政變’,徹底剷除共產勢力。這是目前最合時宜之妙計,而且完全可能做到。此計劃即使失敗,對日本並無直接妨害。倘若成功,蘇聯定會向日本苦苦哀求,顯然使將來的對蘇交涉容易進行。”

一直對引誘蘇軍出兵計劃頗爲擔心的本莊,見到了阪垣的電報,喜形於色,如負重釋。**嘛,無論是日本政府還是中國當局,都不會反對的。因中東路路權之爭,中國已經與蘇聯結仇,能利用中國來驅除蘇聯在北滿的勢力,沒有什麼風險,那當然最好。他馬上告訴三宅,停止原計劃,著手研究阪垣電報所說事項。

三宅在組織參謀們進行研究的同時,將阪垣的電報內容報告了陸相和參謀總長,並且特意向正在瀋陽出差的二宮作了說明。

二宮是在關東軍攻進齊齊哈爾以後的第二天,也就是二十日到達瀋陽的。他的這次使命,是貫徹臨參委第四號令的精神,也就是允許關東軍爲追擊黑龍江軍隊“進入”齊齊哈爾,但不允許關東軍佔領齊齊哈爾。然而,畢竟是有榮譽感軍人,對於勝利有著難以抑制的渴望。到達關東軍司令部後,他很快受到了石原、片倉等年輕參謀軍官的主戰情緒感染,激發起他日本帝國軍人的雄心。或許,他在內心還擔憂關東軍與陸軍中央產生更激烈的衝突。於是他倒向了關東軍一邊,贊同不撤兵。認爲即使要撤,那也等到新政權建立起來以後。

二十二日,就撤關東軍出齊齊哈爾一事,二宮發電請示金谷總長:“……爲維持黑龍江省之治安,因張景惠稍有躊躇,我軍撤出齊齊哈爾的時間亦應不免有所推遲。但軍司令官遵照迅速撤出主力的方針,爲在兩週左右時間內撤兵完畢而作出最大努力。這樣,就目前情況看來,本職亦認爲,延長兩週左右時間是出於不得已的。”

“陸相作出了承諾,內閣會議已經作出了決定,怎麼能隨便延長時間!”接到二宮的電報,今村板著臉,一付公事公辦、大義凜然的樣子對上司建川和總長金谷說:“不管關東軍撤出齊齊哈爾是如何困難,但是爲了遵守國家、國軍對內、對外的信義,務必撤退,否則軍方今後還怎麼說話?”

建川不置可否地說:“也許關東軍有不得已的困難吧。”

而金谷見今村這麼認真,想了一想覺得很對,點頭說:“也是啊,陸相對首相和其他大臣的承諾當然不能白說了算,這是代表我們陸軍說話,決不能失信。”

總長表了態,今村按自己的思路起草了電報,二十四日以總長的名義發至關東軍(一六三號):“

一、按照既定的方案,將以一個步兵聯隊爲基本的兵力留在齊齊哈爾附近。不管在什麼樣的形勢下,以師團司令部爲首的主力應立即行動,迅速撤至原先命令的地區。

二、上述留下來的部隊,大致應在兩週內撤出。”

二宮到了瀋陽,由建川代理他的次長職務。建川奉金谷之命,回答二宮的請示電:“貴電收悉。我認爲你根據實地觀察的判斷言之有理。但當初允許關東軍進攻齊齊哈爾的理由是在於有必要採取自衛所需的自主行動。如人所知,該行動不得與建立新政權直接聯繫在一起的根本方針,若萬一出於建立新政權之考慮,而推遲撤出齊齊哈爾的時間,這種行動則是陸軍違背自己的諾言。擔心會從根本上失信於中外,參謀總長和大臣都對此頗爲憂慮,今天作出如下指示;一旦我軍撤出後,在適當時機指導新政權,由新政權提出望我軍留駐部份兵力的要求,從而使我軍能夠半長期性地駐紮在齊齊哈爾,對此我寄予很大希望。但今天的情況是,索性徹底撤出軍隊,更能表明我方態度的光明正大,使今後的謀略活動更易於實現。以上均奉命而談。”

同時,建川還把發給關東軍的電文也抄了一份發給了二宮。

關東軍不僅僅想長期佔領齊齊哈爾,而且還一心想把蘇聯的勢力擠出中國,爲日本帝國建立絕世功勳,但一六三號電報迎頭潑了一盆冷水。不僅如此,如果沒有軍隊作爲後盾,“治理北滿”從何談起!恐怕日軍前腳剛走,馬占山後腳就帶著軍隊打回來了。石原漲起青筯的脖子一撐,嚷道:“這樣怎麼行,總長的電令無論如何不能執行!”

關東軍與軍部中央的關係已經相當不妙了,還要將參謀總長的指令置之不理!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何況參謀次長就坐陣在瀋陽,本莊還沒有這麼膽大。第二天,他下令將第三十九混成旅團主力調回長春,野戰重炮大隊調回瀋陽。如果沒有特殊的原因,那麼下一步,就是將主力第二師團也撤走。

就這樣撤兵?不甘心啊!在參謀會議上,參謀們經過一番討論後,決定不撤。硬頂看來不行,就與軍部中央軟磨。進兵黑龍江就是要建立新政權,既然不準將兩者聯繫,那麼就另找理由,特別是從軍事上找理由。於是,他們向軍部中央電報不能撤兵,理由是:軍隊要保證洮昂鐵路線的安全運行,不能撤出。而且如果現在撤出主力部隊,會削弱對黑龍江軍隊的壓力,會使潰敗而即將投降繳械的馬占山,得以重整旗鼓,反攻過來,引起許多麻煩。

“九·一八”以來,局、部長們一直是支持關東軍的軍事行動,就是有抗命的行爲,也認爲是愛國熱情所引發的衝動,從日本帝國的利益出發,給予關東軍包容,不願指責。而且因爲“獨立建國”的傳言,擔心激怒了關東軍反而會惹出大事。但是,“滿**立”的方針已經確定了,關東軍的目標已經達到了,,那就應該按中央的佈署行動,可他們竟然還是如此狂妄!他們聯想到關東軍的過去,大多數局、部長非常反感,認爲這已不是熱情衝動,而是根本不把中央部放在眼裡。

今村受邀參加局部長會議,他直言不諱地指出:“關東軍狂妄得很,竟敢置軍令於不顧。從電報內容來看,關東軍不顧目前形勢,強調種種理由,無意立即撤兵。可以這麼認爲,關東軍不打算原原本本地貫徹中央的意圖。”

“不能貫徹中央的意圖,那就讓軍司令官和參謀長辭職好了。”自尊受損的局、部長紛紛表示,在這種情況下,作爲陸軍首腦的中央部要痛下決心,一定要求關東軍服從中央的意旨,維護中央的權威。如果關東軍司令官仍強調當前形勢,而對中央意圖不服從,或拖延不執行,那就要考慮讓關東軍司令官、參謀長等人辭職。

會議後,參謀本部以臨參委的名義向關東軍發出第五號電令:“貴長官對北滿的顧慮,深爲理解,但爲遵守國家、國軍的信義,並鑑於國際形勢,你軍應立即無條件執行一六三號電指示。”

沒有商量的餘地,以臨參委的電令來要求關東軍無條件執行總長的前一個指示,這無疑是非常嚴重的警告,比上一份電報更引起震動。在參謀會議上,石原、、竹下和片倉等人都在氣憤地嚷個不停,什麼難聽的話都說了,就差沒有公開罵娘。

決不能忍受這種屈辱,一直強硬慣了的參謀們,最後竟決定司令官、參謀長,及主要的參謀人員,即阪垣和石原以辭職相抗。

三宅含著眼淚,最後傷心地說:“唉,事情到了這一步,還是由司令官來決定吧。”

“這麼嚴重啊!”聽了三宅含淚的彙報,本莊有些震驚。軍部中央的命令不能不執行,但參謀們的情緒這麼大,態度這麼強硬,也不能不考慮。他搖搖頭,無奈地說:“現在只能執行命令了。但我軍浴血奮戰,損兵折將,現在未見其效,反而落到如此地步,令人心酸。唉,事至如今,我也只好請求辭職了。”

在狂風撲面、冰天雪地,氣溫零下二十度的環境下,別說打仗,就是在外面走路也會被凍傷一大片。關東軍因爲準備不足,或者說還沒有在這種條件下作戰的經驗。在與黑龍江軍隊十六天的戰鬥中,戰死一百零四人,戰傷二百八十人(還有一些微傷,因爲醫治幾天就可以好,下面沒有報上來)。而因天氣寒冷造成的凍傷者,竟然達千人之多。

《大阪朝日新聞》曾這樣報道:“激烈的寒冷比頑強敵人更使人苦惱,遭受飢餓、疲勞、睡魔侵擾,引人落淚的我軍之艱苦。這樣與敵人與困難邊打邊走的急迫擊,無奈出現多數戰士們掉隊。最可嘆的是滿洲無人曠野裡在戰鬥中的掉隊者,結成堅冰的凍土一望無際,摸不著方向,找不到本隊和友軍的去向,寒氣逼人,沒有食物。殘兵敗將四面八方隨時出沒,一旦叫他們發現,極度飢餓和疲勞的掉隊者的命運是隻有慘殺一條。”

如此惡劣的條件下取勝,本應得到讚揚,享受勝利果實。但軍部中央卻命令撤回,而且用了這樣強硬的語氣,本莊確實感到心酸。

聽三宅參謀長把司令官的話一轉達,參謀們都覺得很不是滋味,相視苦笑無言,頗覺傷心。

黑龍江省的軍隊,主力是三個步兵旅和兩個騎兵旅,加上屯墾軍的四個團、獨立炮兵第九團、駐省城的公署衛隊團、工兵營、輜重營,以及各縣的保安大隊,步騎炮兵一共約二十個團,近四萬人的兵力。一戰之後,黑龍江軍隊雖然損失很大,但力量仍不小。如果就這樣將主力撤走,馬占山奪回可說是省城易如反掌。關東軍流血犧牲,拼死拼活,損兵折將,結果一無所獲!

“實在是不甘心竟然是這樣的結果,可現在應該怎麼辦呢?”片倉問石原。

“不甘心,當然不甘心!”可是應該怎麼辦?石原說,“現在看來只有兩條路,一是不執行命令,二是以全體辭職相抗。”

“可這產生的後果都是極其嚴重的啊!”

是啊,軍部中央的態度這麼強硬,關東軍無論走哪一條路,後果都是極其嚴重的。可是,除此之外,還有另外的路可走嗎?

軍部中央那些坐在辦公室的高官,總想四平八穩,不願承擔任何風險。而司令官呢,又缺乏應有的魄力。自己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中佐參謀,有迴天之術嗎?

一夜未眠,石原苦苦思索對策。第二天一大早,石原就跑到參謀長的辦公室,對三宅說:“我仔細考慮,司令官執行總長的指令後再要求辭職,是不是毫無意義,而且是十分矛盾?”

“那石原參謀有什麼好的見解?”三宅很不高興,語調冰冷。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究其根本,就是這個石原領頭惹的禍。

“現在有三種方案可以選擇,”石原根本不在意三宅的態度,當然,任何人的態度他都不在意。昂然說道,“一是依靠司令官的膽識,不執行命令……”

“這是不可能的,”立即打斷石原的話,不悅地說,“司令官是個識大體的人,不會狂妄到公然抗命,這條不必考慮。”

“二是斷然提出辭呈。”石原接著說,“三是服從命令,更換主要參謀人員。”

“你是說,將辭職與服從命令分開?”

“是的。既然服從命令,就沒有必要辭職。如果辭職,就表明不願意執行這樣的命令!”石原說,“既執行命令,又要求辭職,顯然是十分矛盾的。”

“矛盾?”三宅並不認爲矛盾。作爲軍人,執行命令是下級對上級必須履行的職責。而要求辭職,則表示下級對上級命令的不贊同、不認可。

對於石原提出的三個方案,三宅認爲,當然是採取第三個方案最好。本莊和他不用辭職,而且還能把石原這個刺頭換走。本莊雖然也是這樣認爲,但又不好明說,也無法說得出口。

此時,恰好阪垣從齊齊哈爾發來電報,說有要事返回瀋陽。本莊便對三宅說:“不管採取哪一個方案,都等阪垣參謀從前方回來,瞭解情況後再作決定吧。”

可就在這天夜裡,關東軍忽然接到天津的中國駐屯軍電報:“在天津附近,從晚上九時半起,日中兩軍再次發生衝突。我軍斷然行使自衛權,擊退當前之中國軍,切望迅速增兵。”

增援也就是從齊齊哈爾撤兵,天賜良機啊!本莊沒有過多考慮,立即決定出兵增援。下令將第三旅團司令部率所屬的第四聯隊及第九飛行中隊留下,第二師團主力迅速向錦州運動。

執行總長命令撤兵問題,就這樣很自然地解決了,關東軍的面子保住了,與陸軍中央的矛盾也暫時得到了化解。

但是,部隊撤走以後,新政權又如何建立呢?這個問題又成了一個難題。

關東軍出兵齊齊哈爾,是“進入”而不是佔領,那就必須建立一個聽命於日本的“新政權”。否則,這個“進入”還有什麼意義呢?可是,由誰來主持這個“新政權”呢?

張海鵬有軍隊,按理應該是他。當初關東軍就支持他入主黑龍江,要馬占山和平讓權。不少的士紳富商和官吏也認爲,張海鵬曾在黑龍江當過旅長,熟悉情況,現在又是一方大員,是個合適的人選。但江橋一仗下來,張海鵬兵敗受損,也與黑龍江軍隊結了仇。而且還被馬占山張榜懸賞揖拿,名聲已經很臭,沒有什麼號召力。在沒有消滅黑龍江軍隊之前,張海鵬當省長,充其量也只能號令附近的幾個縣。

至於趙仲仁、李維周這些人,雖然也是省府大員,可是既沒有足夠的實力,也不孚人望。想來想去,覺得還是東省特別區行政長官張景惠比較合適。

在日軍還沒有攻進齊齊哈爾之前,張景惠倒答應了。但當清水奉命請他上任時,他又不願意了。他在哈爾濱與日本人“周旋”,是得到了張學良允許的。現在形勢如何變化,還在觀望之中。馬占山率部與與日軍作戰,還得到了中央和張學良的嘉獎、晉級。馬占山這個中央任命的省主席還在,還有兩、三萬軍隊。他張景惠如果跑去黑龍江取代馬占山當省長,張學良和馬占山會怎麼看?其他人又會怎麼看?再說,黑龍江現在是既沒有錢,又沒有軍隊。一旦日軍撤走,他就很難辦了。只要馬占山的問題沒有解決,他不打算到齊齊哈爾上任。

因爲張景惠不願意上任,阪垣到了哈爾濱後,親自上門做工作。但張景惠還是搖頭拒絕道:“不行,馬占山在海倫率軍隊虎視耽耽,我僅有一些警備隊。一旦日軍撤走,我怎麼辦?新政權如何存在?我認爲,還是說服馬占山來當省長比較合適。”

“能說服馬占山來合作當然是最好,”阪垣說,“過去我們也一直這樣期望的。但他這個人死硬得很,所以才發生了日中之間的戰事。現在要說服他,更不是一下就能辦到的。總不能長期沒有省長吧!爲了黑龍江地方,你就擔任這個省長吧。你上任後,我們是不會讓你爲難的。”

既然日本人選中了他,不幹也是不行的。張景惠想來想去,想出了一個兩全的辦法。

“阪垣大佐,你看這樣行不行。”張景惠說,“我可以擔任黑龍江省長,但我不到齊齊哈爾,也不管政事。我派一個人作我的代表,由他來處理政務。”

“這樣不好吧……”阪垣不大樂意。

“是這樣,”張景惠解釋道,“一方面呢,是我離不開哈爾濱;另一方面呢,這樣也是對馬占山作了表態。對於今後說服他來合作,將會有很大的作用。”

“嗯,你說的也有道理。”阪垣點頭同意,“那就按你說的,你掛名任省長,派一個代表處理政務。”

十-月二十八日夜, 由特區警務處的副處長英順作爲張景惠的代表,率六百名警備隊員到達齊齊哈尓。第二天午後,英順拜訪旅團長長谷部。由此向外表示,他這個省長代表得到了日軍的認可。

馬占山退走後,省城齊齊哈爾沒有主事之人,岀現政治真空。幾位名流士紳集會,決定迅速成立治安維持會,以防止奸人趁機作亂,保護民衆的生命財產安全。第三天,省城的士紳富商和殘存的官吏就組成了治安維持會。但是這個一百多人的維持會,誰也不服誰,整天開會亂吵,在政務上沒有一點作用。因此,必須要有一個省長。

好容易等來了一個掌舵人,卻只是“代表”。雖然打著張景惠牌子,但英順畢竟資歷太淺,而且並沒有直才實學。他架子倒是十足,平時裡裝腔作勢,一副省長的派頭。治安維持會這幫人哪個不是有頭有臉的,怎麼肯買他的帳?原來的暗鬥現在發展到明鬥,整日吵鬧不休。維持會眼看無法維持,瀕於散夥了。至於安撫民衆,“建立日親善關係”等政務,根本沒法做。

由這樣一幫烏合之衆組成的新政權,顯然不能滿足關東軍的要求。可是,選誰來當黑龍江的省長呢?還有誰比張景惠更合適呢?

“沒有了。”面對阪垣的詢問,林義秀搖著頭說,“其實,有馬占山率萬餘軍隊在一旁虎視耽耽,無論誰當省長都難。”

“你說的沒有錯,這是個令人頭痛的問題。”阪垣說,“可是,對錦州的進攻迫在眉睫,還有國內國際等各方面的原因。因此,一時還不能出兵消滅馬占山。”

“這就很難了。在一般民衆的眼裡,馬占山是中國中央政府任命的省長,擁護他的人還很多。”

“溥儀已經到了滿洲,遼吉黑三省的地方政權問題要儘快解決。”阪垣擔心地說,“在國聯的會議上,我國代表提出由國聯派出一個調查團來滿洲調查。因此, 在調查團來黑龍江之前,必須處理好這個問題, 決不能因此影響滿洲國的建立。”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還是得考慮啓用馬占山。”林義秀說,“雖然這個傢伙非常討厭,引出了這麼多的事。但如果能利用他,就少了一個對手, 一個勁敵。也免得他到處搗亂, 蠱惑人心。這總比利用那些無能之輩好的多,這是一個一舉雙得的舉措。”

“張景惠也是這樣的看法,但這有可能嗎?”阪垣搖著頭說,“從以前的事情來看,馬占山對日本並沒有善意。而且,至少目前他對張學良還抱有幻想。”

“不不不,我深諳這些軍閥的本性。”林義秀連擺手說,“他們根本不配稱爲軍人,只不過是拉山頭稱霸一方的土匪而已。只要有槍,有軍隊,有地盤,能稱王稱霸就行。他們都貫於經營自己的地盤, 自己的軍隊。他們的個人榮辱與自己的國家毫無關係,甚至是相矛盾的。他們沒有國家意識,沒有國家觀念,沒有良心,僅有自己的私利。”

“但受中國古老文化的影響,他們有著傳統的忠義觀念,誰對他有恩,他就對忠心。”阪垣是個中國通,他說,“馬占山從一個小旅長,受張學良提撥,成爲一省之長,領一省之軍。按中國人的說法,張學良對他有知遇之恩。”

林義秀說:“你說得不錯,中國是有這樣的文化傳統。但從中國歷史上看,君臣之間,官吏之間,朋友之間,有多少人真正做到忠心耿耿?”

林義秀笑了笑,繼續說道:因爲這忠心並非必然的,而是有條件的。就是在不損害自己的根本利益,並且還可以獲取更多利益的條件下,他們願意遵守這個傳統,顯得非常忠心。同樣的原因,他們要求別人對自己忠心。如果馬占山確信張學良已經再也回不來了,滿洲將在日本的統治之下,他所擁有的一切都將失去。那麼,他就不再忠心了。他就會找出另一些理由,心甘情願地與日本合作。”

林義秀的話,使板垣頻頻點頭:“不錯,中國人總會爲自己的不忠找出大義的理由。比說他是爲了東三省,是爲了黑龍江人民,這樣就可以心安理得了。”

“就是這樣。”林義秀說,“再說,既使馬占山感念知遇之恩,對張學良忠心耿耿。那他的部下呢?當知道沒有任何前途,會失支所擁有的一切的時候,他的衆多部下也能和他一樣忠心嗎?當他的部下離開了他,沒有了軍隊,他的忠心有個屁用!”

“哈哈哈,到了那時,他對我們也沒有用了。”板垣說,“林君啊,你的分析真是很有道理,成功的希望很大。我將請示本莊司令官,研究一下具體該如何工作。”

聽了板垣的彙報,本莊大爲贊同:“好哇,反正目前無法對北滿用兵,多選派人去做工作。能夠和平地解決北滿問題,自然是最好的了。”

石原卻搖頭反對道:“這個想法當然很好,但不大可能。只有在我軍的強大壓力之下,馬占山在走投無路之時,那纔可能與日本合作,爲我們所用。”

“石原君所說極是,說服馬占山歸降並不是一下就能辦到的。”板垣說,“但目前我們只是要穩住馬占山,使北滿的局勢平靜就行了。因此,我們要給他一個希望。要讓他知道,即使我們佔領了北滿,黑龍江仍由他主政。”

石原咧嘴一笑,說:“板垣君,你是畫一個餅給他充飢呀!”

本莊也樂了:“畫的餅也是餅,充不了飢,也可以想象它的滋味嘛!”

“不不不,也不盡然,不完全是畫餅充飢。”板垣認真地說,“如果馬占山真心的歸附我日本帝國,就讓他主政黑龍江有何不可?他率領一支弱兵,竟敢與日本軍隊相抗。說實話,作爲一個軍人,我還是很欣賞他的。”

這一點石原也同意,他說:“我也沒有想到,無論是武器裝備,還是官兵的軍事素質,黑龍江軍隊都類似烏合之衆。但在馬占山的率領下,作戰起來卻十分勇敢頑強。”

板垣說:“不過此事急不得,先向他表示一下,我們歡迎他回到齊齊哈爾主政。”

本莊點頭說:“那好吧,就以我的名義寫信給他。”

板垣想了想,搖搖頭,說:“不妥。現在只是試探一下,以司令官的名義太過正式和隆重。最好是由長谷部旅團長,或者多門師團長的的名義。”

石原說:“那就用多門將軍的名義吧。免得馬占山誤認爲輕視他,反而不妙。”

板垣又說:“林少佐還提議,不僅要派人去做馬占山的工作,而且還要儘量派人去馬占山軍中,對他的部下做工作。我對此很贊同。”

“分化瓦解,林少佐這個提議很不錯。”本莊滿意地說,“有許多中國人對日本是有感情的,還是可以使用的。另外,滿鐵的人也可以用。板垣君,辛苦了,你就特色人選吧。”

寒風呼呼,大雪紛飛。馬占山率黑龍江部隊退出省城齊齊哈爾後,經克山、拜泉到達海倫。

海倫位於齊齊哈爾的東面,西距省城齊齊哈爾約三百公里,南距哈爾濱約二百三十公里,東面是巍峨的小興安嶺。此處地勢平坦,土地肥沃,通肯河流過縣境,有一條支流叫海倫河,海倫縣因河而得名。

海倫與克山、綏化、拜泉都是黑龍江有名的產糧區,素有“克、綏、海、拜,四大米倉”之說。海倫縣雖然無法與江南的縣城相比,但在這地多人少的北國,算得上是相當繁華之地了。縣城有東西南北四條大街,東西街長七裡七,南北街長六裡六,街兩邊攤面望不到頭。最繁華的十字街頭,大小商店毗連。集市裡堆放著大米、白麪,攤面上擺放著豬肉、鮮魚,物資供應豐富。賣吃的小販們挑著擔子、挎著藍子、端著盤子,在人羣中鑽過來,擠過去,嘴上還不停地叫吆喝、叫喊:“油炸糕、膀蹄肉、五香雞!”叫喊聲此起彼伏,很是熱鬧。

一九二○年,馬占山任騎兵團長時駐紮在海倫。他在東四街路南修建了一座公館,把全家老小安頓在此,一住就是九年。說起來,馬占山也算是回到老家了。

東北的大商家和江南的不同,大多有軍閥作後臺。他們不僅資金雄厚,爲了抵禦土匪的侵襲,而且還有武裝。所以院落都很大,房舍也很堅固。院牆有一丈高,四角還建有炮臺,常年有炮勇看守。

黑龍江廣信公司是銀行兼營商業的大公司,也是半官半商的大商號。一九○四年底,經署理齊齊哈爾副都統程德全奏請清廷設立。資本金爲二十萬兩,官商各半,下面在各地設有三十多處分公司,具有貨幣發行權,實際上是黑龍江的官方銀行。

海倫廣信公司下屬的廣信涌在廣信公司的北面,經營燒鍋(釀酒)、油坊和糧棧。在它大院內的南面,還有一個三合院,是作爲招待客商用,可住上成百號人。馬占山率軍政兩署就住在廣信涌。

到達海倫,一清點部隊,還有萬餘人,戰死、受傷、失蹤的共損失近萬人,而且絕大多數是戰鬥人員。可以說,戰鬥部隊損失過半。加上在全省各地趕來的部隊,大約近兩萬人。

第二天晚上召開軍事會議,大家分析了現狀後,決定固守海倫,整頓軍隊。在克山、拜泉、泰安一線設防抗擊日軍。騎兵第一旅、騎兵第二旅駐克山,各派一個團進駐泰安。新編混成第一旅、衛隊團團長駐拜泉。炮兵、工兵、輜重部隊隨軍政機關駐海倫。

全國各界在黑龍江軍隊奮勇抗敵的精神鼓舞下,掀起了一股抗日熱潮。各地民衆都紛紛舉行遊行集會,指責國民政府的不抵抗政策,要求收復東北失地,支持馬占山抗戰。一些商人還利用這股熱潮創造商機,上海福昌菸草公司還專門生產岀“馬占山將軍牌香菸”,並在報紙上刊登廣告說“願人人都學馬將軍”。“馬占山將軍牌”香菸一上市,人們用它以彰顯愛國之心,人人爭相購買, 一時間岀現了供不應求的局面。就是一些不會吸菸的人,也買幾包回家留作紀念。

自義和團運動之後,三十年來中國首次如此大規模與外敵作戰。許多熱血青年並沒有因爲黑龍江軍隊退守海倫而悲觀,反而更增添了救民族於危難的豪情,紛紛從全國各地趕來,要求參加抗戰。連東南亞一帶的華僑,也組織了“援馬抗日團”趕赴東北參加抗日。

抗擊武裝的敵人,主要依靠軍隊。南京中央和北平行營不派軍隊增援,只能自己招兵買馬。馬占山以軍事總指揮的名義向周圍各縣發出電令,要求各縣組織保安隊,擴大地方武裝。他任命了四個保安總隊長,各縣的保安隊員發給槍枝彈藥,集中進行訓練。對於滿懷抗日報國熱情從各地來的青年學生,由宛崇谷旅長組織“學生團”進行訓練,並負責宣傳鼓動工作。

柳玉華隨著軍隊也來到了海倫,但他沒有投筆從戎、扛槍抗敵。當記者不到一年,正碰上江橋抗戰這震驚中外的戰事,他不顧同事們的勸說,從上海直奔赴哈爾濱。擔心家人阻攔,他連北平也沒有停留。雖然錯過了大興戰役,卻趕上了三間房的血戰。他親眼目睹了黑龍江官兵奮勇抗敵的激烈場面,發出的報道得到了主編和同事們的好評。他以筆爲槍,並引以爲豪。

“承文大哥,你幫幫忙吧,”柳玉華很想採訪這位現在已是名揚四海的抗日英雄馬占山,他請宋承文幫忙說一聲,“我大老遠來到,連一篇訪談錄都沒有,回去怎麼交待!”

“你可真會給我出難題。”宋承文把他帶到副官處長辦公室,對唐鳳甲說,“這是上海《申報》的記者柳玉華,我們兩家是世交。他想向採訪馬主席,作一個戰事報道,你就幫個忙吧。”

“沒有問題。”馬占山聽唐鳳甲說是上海《申報》記者遠道而來,點頭說:“既然是從上海遠道而來採訪我,這不僅是對黑龍江抗戰的支持,也是看得起我馬占山。行,請他晚上來談,給他兩個小時。”

晚上八時,天還下著大雪,零下三十度的氣溫,寒氣逼人。柳玉華隨著副官進入廣信涌的東院,只見外間圍著火爐已坐了許多軍政要員,等著與馬占山商談要事。經副官張鳳歧的報告,馬占山走到內屋門口迎接,微笑道:“快進吧,遠道而來,辛苦了。”

柳玉華進屋坐下後,仔細端詳火盆旁的馬占山。只見他面頰削瘦,中等偏小個子,蓄著八字鬍,開口說話露出一口煙燻的黃牙。身穿半舊湖灰羊裘,灰呢褲,青花緞面的棉鞋。這完全不是他心目中身穿將軍服,騎著高頭大馬,手揮戰刀,高大威猛的英雄形象。就是與他熟悉的宋承文相比,也差了一大截。

“怎麼,失望了吧?”馬占山看到柳玉華目不轉睛地打量他,笑道,“我馬占山並不是你想象中的英雄人物!”

“英雄豈能從外貌論?”柳玉華反應很快,立即回答說,“自古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將軍目光如炬,英氣內含而不外露,威武在裡而不在外,這正是英雄本色!”

“哈,哈,哈,”柳玉華的話,引得馬占山大笑起來,“什麼目光如炬,那是沒有睡好,熬夜熬紅了眼。行,看你年紀輕輕,比我兒子還小。但這張嘴倒是很會說話,好口才,不愧是當記者的。”

停了一會,馬占山說:“我們這次沒有打好,有煩小老弟遠道而來,慚愧得很哪。我軍退到此處,只不過是暫避一時,等計劃妥當,我們再到別處。你有什麼儘管問,我馬某人是個爽快人,儘可能回答。”

“那好,”柳玉華問,“將軍率部抗敵,江橋一戰震驚中外,鼓舞了國人,使國人在悲憤中看到了希望。將士們浴血奮戰的激烈場面,我親眼目睹。我想問將軍,一、遼吉兩省不戰而淪,將軍爲何奮起而戰?第二、此次戰事失利的主要原因何在?”

“奮起而戰的原因很簡單,”馬占山說,“我是一箇中國人,一箇中國軍人,守土有責,我不能把國家的疆土拱手讓於敵寇。那樣的話,有負於國家、有負於列祖列宗。至於遼吉之事,我不便多說,還是讓世人去評說吧。至於此次戰事失利,從軍事上來看,原因有幾個。”

馬占山蹙著眉頭說:“一是三間房的地形非用武之地,平原一片,無險可守。當初日軍進逼我軍之時,稍作退讓,便失去了大興江橋險要之地。六日我到前方督師反攻,因爲援應不及,竟未能一鼓作氣打過江,收復江橋,不得已才以三間房爲陣地。明知不易扼守,是希望能堅持到本月十六日,以爲國聯決議生效,日軍可能會有所顧慮不敢進逼。不料他們不顧一切,大舉進攻,我軍難以固守。其二是三間房、湯池一帶均爲沙磧區域,我軍的戰壕,難築堅固。敵人以坦克、重炮輪番轟擊,戰壕逐步被毀平,我軍無法固守戰壕。其三是我軍騎兵爲多,全省的精銳部隊已開赴關內,所餘多爲老弱之軍,無大戰經驗。敵人的炮火專往隊伍密集處轟擊,發揮了極大的威力,使我騎兵失去聯絡,陣線以至動搖。其四是無援無彈。我軍的炮火器械,遠不如敵人優良,尤其是敵人以重炮輪番轟擊,自三十里的距離可以轟擊我軍陣地。而我軍的野炮,最遠射程不過十五里。在敵人的重炮面前,我軍的野炮竟無用武之地。官兵們苦戰十餘天,一直在戰壕裡,晝夜無法閤眼。敵人因我軍無援軍輪換,不斷派出小股部隊來騷擾,專向我軍薄弱之處攻擊,疲勞我軍。第五個原因是喪失戰機。”

馬占山說到這,顯得十分惱怒:“十七日晚戰事激烈之時,我調哈滿線其他步兵團加入前方作戰,不料他們未能趕到,敵軍利用坦克掩護,突破了我軍右翼。”

柳玉華邊記邊說:“儘管戰事失利,但將士們奮勇抗敵的氣慨,全國人民欽佩。”

馬占山傲然地說:“我告誡士兵,日本兵是一個人,我們也是一個人,人對人有什麼可怕的?飛機空投炸彈,要散開臥仰射擊,不要恐慌。既然在戰場上,就沒有什麼地方是安全的,是和敵人拼命。士兵們遵照我的話,同仇敵愾,抗戰多日,無負國家。”

“黑龍江將士有功於國家,有功於人民,歷史當永遠銘記。”柳玉華說,“那些賣身投敵當漢奸的,則是國家、民族的罪人,狗屎不如,遺臭萬年!”

“說到這,我還要告訴你。當前線緊急之時,哈爾濱張長官幾次打電話來,說無論如何,士兵們可以先退,你馬秀芳可以不退,留在省城,與日本人會面談一談。我說你張四爺是東北老長官,你的命令我怎敢不聽。但馬某自信是一條好漢,絕不投降日本人。四爺若要投降日本人,則人各有志,不必相強。如果四爺受日本人之託來黑龍江主政,我原則上不反對,但必須左右沒有日本人。如果用日本人充任顧問,或暫有日軍駐省城,則四爺等於投降日本人,佔山亦以敵人同樣對待,盡我力量,戰鬥到底。後來,也就是前兩天,他派了兩個代表來見我,請求諒解,說他赴省城主政也是迫不得已。我說,如果四爺他不受日本人的支配,則我甘聽一切命令。否則爲亡國奴支配下的亡國奴,我絕對不幹,唯有拼命到底。後來聽說這倆人在回去的列車上被乘客唾罵,可見我民心尚在。”

時間過得飛快,不知不覺,倆人談了快兩個小時了,柳玉華看到門外不斷有人向內探腦袋,他知道馬占山還有許多事要處理,便起身告辭。馬占山拍拍他的肩膀說:“麻煩小老弟告訴上海人民,告訴全國人民,我馬占山絕不當亡國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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