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騎輸了,並且就輸在自己的專長上。
憑藉流利的漢語口語和豐富的中國學識,他臨危受命地取代美智子,成爲奉天特務機關長土肥原賢二苦心經營的烏鴉隊領軍人物。
雖然這與美智子的牀上舉薦有關,因爲她不甘心自己的心血和汗水付諸東流。不過,土肥可不是那種枕頭風一吹耳朵就軟的人。川騎首次跟隨板垣出席自己的私人酒會時,那一口嫺熟的漢語早已給土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爲了鎮服這支隊伍,川騎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第一把揭人瘡疤,治服了宮琦;第二把想以自己的一技之長,降服火鴉這個傲慢不羈的傢伙,沒想到對方竟然在這方面技高一籌,並且毫不留情地擊潰了他。
與火鴉打賭時,川騎根本就沒想過自己會輸給這小子。況且,自己曾作過深入細緻的調查瞭解,這烏鴉隊沒有一個人的漢語水平讓自己滿意。因此,將漢語訓練列入重中之重來抓,可以說公私兼顧,一箭雙鵰,一取多得。
雖然組建這支特種部隊時,上鋒對入選條件有專門的規定,懂漢語者優先,但整個烏鴉隊的漢語水平參差不齊而不容樂觀。尤其是火鴉,別人根據川騎要求,彆彆扭扭地學習漢語時,他卻擡頭望天,或者低頭逮草地上的螞蟻,一看就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這種狀況恰恰是川騎求之不得的,他心裡默默地想,何不瞄準對方這軟肋,給其致命一擊,將其降服呢?
川騎吼道:“火鴉,你是不是都懂了!”
火鴉衝川騎翻翻白眼,打了個呵欠,極不耐煩地說:“都……懂了。”
“喲西喲西。”川騎冷笑道:“那你給大夥傳經送寶,你是怎麼無私自通的。”
“憑什麼啊?”火鴉挑釁道,一副想跟川騎魚死網破的無賴相。
“憑什麼?”川騎兩眼毫無善意地緊盯著他,說:“姑且不談服從命令聽指揮的事,你也應該爲自己的安全著想。”
火鴉不屑一顧道:“你也扯得太遠了吧,學不學漢語跟安全有關係嗎?”
川騎厲聲正色道:“你是特工,根據任務需要,有可能搖身一變,就是個支那商人或者其他什麼的,難道支那人還需配個漢語翻譯嗎?”
“老子就是不學,你要咋的?”火鴉火燃起來,直燒川騎。
紅鴉見火鴉太目中無人,便上前制止了他,並要其向川騎低頭認錯。
“只要學漢語,無所謂錯與不錯。”川騎雖然內心欲將火鴉千刀萬剮,但表面卻冷靜地說:“現本隊朗誦唐詩一首,火鴉你必須在三日之內學會,否則關你禁閉。”。
“牀前明月光,
疑是瓦上霜;
舉頭望明月,
低頭思故鄉。”
川騎誦完整首《靜夜思》,然後又從開頭念起,要求火鴉一句一句地跟他學。可這傢伙偏不,用大日本本土語言一口氣給川騎來了4句:
“戰前心慌張,
疑是羊見狼;
舉目求保佑,
低頭進廟房。”
當時,川騎僅從火鴉刁鑽古怪上去想,立即下令紅鴉關他禁閉。他根本就沒去多想,其實火鴉仿《靜夜思》時,渉及了中國的佛文化,證明人家對這個國家並非一無所知。
川騎打破頭都想不到,火鴉的中國學識在自己之上,竟然連自己一竅不通的易學原理都能用上,這才叫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讓川騎感到更可怕的是,火鴉不僅知道“水火既濟”,還能掐會算地連上鋒更正電文的事也預知了。
“火鴉水鴉聽令。”川騎雖然低頭認輸,但卻能擡頭下達命令:“現在本隊奉上鋒指令,命令你二人立刻化妝出發,執行一級保衛任務。”
水鴉、火鴉先後點頭:“嗨!”“嗨!”
“喲西,喲西”川騎稱讚兩人一下,然後有板有眼地部署:“爲了確保任務順利完成,本隊將‘水火既濟’的搭當稱之爲黃金搭當,此次行動代號‘黃金行動’,由火鴉全權負責指揮。”
水鴉點頭:“嗨!
火鴉卻搖頭道:“此次行動必須由水鴉全權負責。”
川騎口是心非道:“火鴉學識淵博,機警過人,技藝超羣,就不要推辭了。”
火鴉語出驚人道:“我火鴉倒想過過官癮,不過,讓水鴉全權負責此次行動,是上鋒在電文裡指名道姓了的。”
川騎覺得火鴉越來越離譜了,就拿眼睛盯著他,看他還要怎麼刁難下去。
火鴉不客氣道:“作爲烏鴉隊領頭,你不能大腦一片空白。有時,還得動動腦子多多琢磨一下上鋒的意思。”
川騎雖然被挖苦得無地從容,但看火鴉一副認真的樣子,弄不好自己真的沒有徹底弄明白這“水火既濟”的深刻含意,只好忍氣吞聲地說:“願聽火鴉高見。”
“談不上高見。”火鴉將目光從川騎那裡轉移到水鴉鼓囊囊的胸上,說:“‘水火既濟’這4個字,水在前而火在後,單從字面上理解,草包都看得出來,此次行動應該由水鴉全權負責。”
火鴉又將目光移向洞外,接著說:“如果這樣,奉天特務機關總部不如發文‘水深火熱’算了,用不著挖空心思去琢磨一個連很多支那人都弄不懂的‘水火既濟’來高考咱們。上鋒用之所以用這4個字,隱藏著兩層含意。”
川騎感到鎮服火鴉已經不太可能了,弄不好取代自己,是早晚的事。
“第一層含意白鴉應該清楚。”火鴉掉頭乜了川騎一眼,又讓目光回到水鴉身上,見她鼓鼓的胸隨心而微微地跳動著,就將視線轉移至她漂亮的臉蛋上,說:“這‘水火既濟’是支那國粹《周易》64卦中的一個卦象,結構爲水上火下,僅憑這點,此次行動理當由水鴉全權負責。至於第二層含意,那就深刻得多了。”
“白鴉,你這中國通也應該能看出個子午卯酉吧。”火鴉用腦勺問川騎。
“老兄就別爲難川騎了,你纔是帝國首屈一指的中國通,川騎願拜你爲師。”川騎不得不承認,這火鴉的中國學識遠在自己之上,發自內心地恭維道。
火鴉想,虧你還有自知知明,並洋洋得意道:“這‘水火既濟’具體的結構是坎上離下,坎爲水,離爲火,既表明此次行動由坎即水鴉全權負責,又暗示一旦行動遭遇‘坎’坷,馬上撤‘離’,或者……”
說到這裡,火鴉停頓下來,而川騎及紅鴉和水鴉已經聽得如癡如醉,渴望他將後面那句更精彩的話講出來。
“或者什麼?快說啊!”水鴉心癢癢地跺腳催促。
然而,火鴉卻不再開口,將目光從水鴉不斷跳躍的胸脯上轉移到頭頂,闇然地盯著洞壁上那滴亮晶晶的水珠。
“叭噠”一聲,這滴水掉落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