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拋下的這句話,如同一枚燃燒彈,掀起的強(qiáng)大汽流將川騎推入雲(yún)山霧海之中。
川騎覺得,自己將女人的話聽得一清楚,連她竭力地將一個嗝憋回肚子裡時,那輕輕的一聲響都聽見了。
“女人幹嘛說出這麼一句令人費解的話來呢?”川騎認(rèn)爲(wèi)她有所指,但實在不明白到底指的是什麼?
實在弄不明白,川騎不再去想了。反正咋個想都不對頭,就當(dāng)女人放個屁吧。
虛驚一場地經(jīng)歷了一次沒有皮肉之苦的審訊,他覺得比起麻臉警長的抽打來,女人狂轟爛炸的攻心更讓自己難以招駕。
女人看似滿意地結(jié)束了審訊。其實,她是死崽又亡夫,什麼好處也沒得到。由此,川騎預(yù)想,更讓自己難以支撐的審訊即將到來。
身上的傷痛毫無緩解,飢餓如狼似虎地襲來,川騎心裡莫名地一陣陣恐慌。
“報告,我要吃飯。”川騎再也扛不下去了,只好牙舌並用,想盡辦法將嘴裡的手帕弄出來後,拼盡氣力喊了一聲。
沒有人響應(yīng),頭頂卻有了動靜。一隻鳥噼噼啪啪地飛出,一粒鳥屎隨之墜落,正好掉在川騎張開的嘴裡。他感到一陣噁心,隱隱作痛而空空的胃一收一放地不斷張合。胃的張合,不可避免地?fù)舸蛑稳~,因飢餓導(dǎo)致肺活量嚴(yán)重不足的那兩葉肺,立即像斷電的風(fēng)扇即將停止旋轉(zhuǎn)一樣,漸漸放慢了煽動的速度。
川騎強(qiáng)烈地感到自己的呼吸困難起來,頭腦漸漸失去了知覺,整個人隨即昏迷過去。
來到中國民間傳說的陰槽地府,川騎感到它無比的陰森和恐怖,大街上熙熙攘攘,每個從自己身邊走過的人都只有尖尖的一顆頭顱,身子也電線桿一樣,一看就容不下心肝五臟。這些人沒眼沒鼻沒嘴沒耳朵,說話時那尖尖的頭漸漸鼓起來,“嘭”地一聲放了氣,話就說完了。話一說完,尖尖的頭就恢復(fù)了原狀。
街上有不少酒店,地處鬧市而最爲(wèi)宏偉的那三家分別掛有德、意日三國國旗。這意味著,德意日不僅在人間稱王稱霸,陰槽地府也是它們的天下。
川騎步入大日本帝國酒店,大堂內(nèi)放有一塊招牌,密密麻麻地寫有本店的招牌菜。他湊近一看,菜譜如下:
1、清燉中國人頭;2、紅燒朝鮮人手;3、爆炒馬來西亞人肝,4、涼拌菲律賓人耳朵……
一個服務(wù)員走過來給川騎讓座,並將他領(lǐng)進(jìn)一個叫富士山的雅間,然後輕聲問道:“先生,請點菜。”
“推介推介一下你們的菜吧。”川騎頭也不擡地說道。
服務(wù)員說:“本店頭號招牌菜,即清燉中國人頭,原料來源於中國。”
“別囉嗦,本中尉想聽聽它幹嘛會是頭號招牌菜?”川騎不耐煩地打斷服務(wù)員的話。
“好的,先生。”服務(wù)員口若懸河地介紹道:“這道菜之所以頭號招牌,是因爲(wèi)它具備‘三個一流’。首先它的原料極爲(wèi)特殊。先生應(yīng)該知道中國的四大發(fā)明吧。能發(fā)明出造紙、印刷、火藥和指南針的腦袋,那是聰明透頂?shù)摹R虼耍@道菜補(bǔ)腦一流。其次,是取料的方法十分講究。任何一個日本人都明白,這中國人猴精猴精的,因此取料前必須像哄猴子一樣,我來你中國不是侵略你,而是幫助你拯救你,待中國人倒信不信地琢磨這個問題時,趁其不備襲擊活猴似的槍一開,中國人倒下了,這清燉中國人頭的原料也就到手了。因此,此菜鮮美一流。再次,是劊子手一流。這個問題得多說幾句了。對了,先生渴了嗎?”
服務(wù)員給川騎倒了茶,說:“先生知道這茶名嗎?這可不是一般的茶喲,它是咱大日本皇軍屠殺中國人時所獲得的鮮血,與中國天山的雪蓮摻和一起泡製而成,本店稱爲(wèi)‘血茶’,不僅可以提神解乏,還可強(qiáng)肝壯膽,乃至煉就黑心黑肝,好去多殺中國人。”
“再喝一杯吧。”服務(wù)員給川騎續(xù)上“血茶”,接著說:“本店頭號招牌菜‘清燉中國人頭’共分三等,按劊子手之高、中、低級職稱予以區(qū)分。像東條英機(jī)、板垣徵四郎等這些大日本帝國赫赫有名的劊子手砍下的中國人頭,就是本店頭號招牌菜中的一等菜。當(dāng)然,並不是劊子手的等級越高,他砍下的原料就最好。主要是,任何原料都圖個新鮮,那些猶猶豫豫地老對中國人下不手的劊子手,即使將人頭砍下了,也因下手遲緩和刀法笨拙而使其鮮味大打折扣。不像東條英機(jī)、板垣徵四郎這些一流的劊子手,殺人不眨眼,一刀斃命,割斷喉管放血,那原料要多鮮有多鮮。”
沒想到這頭號招牌菜有這麼深奧的學(xué)問?川騎被這個服務(wù)員折服了!他擡起頭來一看,這人居然跟人間的所有人一樣,五官俱全,並且還是個漂亮的女人。
“餓了吧?”漂亮女人被川騎火辣辣的眼睛盯紅了臉,勾下頭柔聲說:“要不咱先喝櫻花粥,靜岡名小吃。”
一提這小吃,川騎腦海裡的那個女人便清晰起來。他張開嘴嚥著漂亮女人喂來的櫻花粥,兩眼不停地在她的臉上游弋,然後激動地想去將她抱住,手卻不能動彈。他拼命地往前伸手,醒了過來。
“你終於醒了。”川騎醒來後,不僅有人給他餵飯,喂他的還是個女人,聲音如夢中那漂亮女人一般輕柔。
川騎用嘴擋住送上來的湯匙,問道:“你是誰?”
“老師。”女人只喊出這兩個字,就抽抽泣泣的說不下去了。
“老師?”這個已經(jīng)讓川騎非常陌生的稱呼,如同久違的老朋友突然前來搭訕,使他一驚一乍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老師,你受苦了。”女人又泣聲說道。
川騎目瞪口呆地想,這支神秘的隊伍真是機(jī)關(guān)算盡,竟然連師生關(guān)係也用上了。他們怎麼去了解誰是川騎的學(xué)生,又是怎麼把這個學(xué)生弄來的呢?無論從什麼角度去想,都不可能在這麼短暫的時間內(nèi)把這個學(xué)生弄到手啊?
然而,這個叫自己老師的女人就在面前。於是,川騎想到,從富士山株式會社開始宣傳舉辦這場大賽時,他們將自己引來大同,甕中捉鱉的陰謀就開始了。他想不通的是,一個小小的翻譯官,值得他們這麼煞費苦心地策化,興師動衆(zhòng)地折騰嗎?
“老師,你記不起了嗎?”女人見川騎如此遲鈍,雙手顫抖地?fù)崦鹚哪榿恚瑴I花漣漣地說:“你真的記不起來了嗎?我是《西遊記》呀!”
“《西遊記》?”川騎唸了一遍,丈二和尚摸不著頭。
“我山口櫻花是《西遊記》,老師你是《少年維特之煩惱》嘛。”
川騎記憶的閘門終於打開了,雙脣顫抖道:“櫻……花?!”
女人一下子把川騎抱上,大哭道:“一郎!我的川騎一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