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二尼說到樑子也失蹤了時,楊排鳳的身子明顯地抖了一下,然後擡頭面向天花板,長久地仰望著,像是很悲哀的樣子。
櫻子和二尼面面相覷,不知該用什麼語言來安慰這個一向雷厲風行,卻因“內鬼”之事變得多愁善感的女中豪傑。
楊排鳳終於把頭低了下來,看了看櫻子和二尼,然後說道:“不管怎樣,那個神秘的人幫了俺的大忙,得好好謝人家。”。
櫻子聽不懂這話的意思,連二尼也搞不清楚楊排鳳究竟表達什麼。不過,兩人都從隊長稍有舒展的臉上感到,楊排鳳有少許如釋重負的輕鬆感。
然而,櫻子和二尼錯了,因爲楊排鳳這是強裝的輕鬆。在仰頭看著天花板時,她暗下決心,無論面對多麼複雜的敵情和遇到多麼大的困難,自己都要將這支隊伍帶好。因爲她獲悉,中共聶榮臻部已在離五臺山不遠的地方紮根,並創建了晉察冀邊區華北敵後抗日根據地。如果真有實在支撐不住的那一天,她就舉旗率部投奔聶司令。而此前,必須倍加呵護尼姑隊這點火種,屆時作爲禮物向人家奉上,自己也有面子和底氣。
從櫻子和二尼提供的情況看,寺內子和樑子中必有一人是“內鬼”,但她們都離開了尼姑隊。只要她楊排鳳在今後的招兵買馬中謹慎一些,就可避免類似的事情發生。
此時,二尼已經有把握楊排鳳不再衝動了,就將紙團掏出來遞給了她。
楊排鳳遲疑地接過紙團,眉頭隨即皺了一下,面部表情也馬上僵硬起來。
從千年古鬆烏鴉窩啄木鳥洞裡獲得那張紙條的那天起,接二連三發生了驚心動魄的大事,尤其是一式兩份的情報出現後,楊排鳳對紙之類的東西異常敏感,甚至可以說患上了“恐紙癥”。
因此,在接過二尼遞來的紙團時,楊排鳳心裡顫抖了一下。她想,這不會又是一份五臺山抗日力量分佈圖吧?
雖然“恐紙”,但楊排鳳想自己畢竟是一支隊伍的主心骨,還明正言順地在明正師太圓寂之後成了一座尼姑庵的住持,當然不能給自己的部下一種膽小怕事、弱不禁風的印象。
爲此,楊排鳳先不打開紙團,並故作鎮靜地問道:“這又是怎麼得來的?”。
二尼回答:“烏鴉窩樹洞裡取出來的。”。
“烏鴉窩樹洞?”楊排鳳驚訝地看了二尼一眼,想這烏鴉窩樹洞已經暴露,誰又會在裡面藏這麼重要的東西呢?
雖然心裡這麼想,但楊排鳳見二尼一臉誠實,就自言自語道:“這是誰放的呢?放這麼一個紙團,到底爲了什麼啊。”。
二尼面對楊排鳳,自我主見地說道:“除了那個神秘的人,誰都知道烏鴉窩邊的那個樹洞不再隱秘。因此,這無疑是神秘人所放。”。
“何以見得?”楊排鳳不是不相信二尼的分析,而是隨意問道。
二尼以爲楊排鳳不贊同自己的說法,就將發現人影並跟蹤上前,然後上樹取下這粒紙團的經過說了一遍。
楊排鳳不斷地點著頭,在二尼的敘說中慢慢將紙團揭開,現出以下幾個字來。
“內鬼除,烏鴉猖。”
念著這六個字,楊排鳳立即陷入了沉思。前三字字意自然清清楚楚,可這“烏鴉猖”又是何意呢?難道這個已經除去的“內鬼”與那個被自己賜以自縊的女人同夥,均來自於日軍烏鴉隊?
天哪!楊排鳳嚇了一大跳,自己苦心經營的五臺山抗日尼姑隊,竟然有日軍烏鴉隊人員潛伏,這太可怕了!
楊排鳳想,如果這“烏鴉猖”真的代表日軍烏鴉隊,那麼就完全排除了明正師太及其女寺內子的“內鬼”嫌疑。她母女一被排除,樑子的最大嫌疑就更加明顯起來。
想到這裡,楊排鳳禁不住打了個寒顫,自己從白樺林冒全軍覆滅之險救下的樑子,居然是日方諜中諜的日軍烏鴉隊隊員?果真如此,自己不就成了引狼入室的罪魁禍首嗎?
“樑子,水泊梁山一百零八好漢之子。這日本母狗真會點頭哈腰的哄人啊。”楊排鳳心裡哭笑不得地這麼想著,想自己堂堂五臺山抗日尼姑隊首領,居然被樑子賣了,自己還幫她數大洋呢!
讓楊排鳳更加感到這日本女人恐怖的是,她居然用中國古典名著《水滸傳》裡的故事把自己給矇騙了,並利用所學到的漢語知識模仿寺內子的筆跡,繪製一式兩份情報嫁禍於人,將自己玩弄於股掌之中,差點兒就禍害了明正師太母女。
櫻子在楊排鳳一言不發地想著這些事時,也獨自默默地思考著紙團裡的這些字。不過,她對後三個字的分析與楊排鳳的理解完全不同。只是櫻子在楊排鳳不徵求自己的意見時,不敢喧賓奪主將自己的看法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