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啊,傳旨下去,怡妃張氏,謀害皇嗣,迫害妃嬪,陰險歹毒,罔顧宮闈,張氏一族,心懷不軌,霍亂朝綱,賜張氏成年男子皆斬首,年幼者流放邊關(guān)。張氏女子,一律貶爲(wèi)爲(wèi)官奴。怡妃張氏,褫奪妃位,身邊僕人全部仗殺,每日正午跪在雪陽宮宮門口兩個時辰,日日由人掌嘴。刑滿一個月,處死!”宋嘉修幾乎是咬著牙說出的一字一句。
怡妃癱倒在地,她知道,這一次就是山窮水盡了。只是她從來沒想過,這個曾經(jīng)那麼寵愛自己的男人竟然全然不顧往日情意,可以坦然做到翻臉不認(rèn)人,如此絕情狠辣。
“事已至此,臣妾知道衆(zhòng)口鑠金,隻身難擋衆(zhòng)人,臣妾也不想再做無謂的辯解,我只想問一句,皇上,你可曾愛過我?哪怕只有瞬間。”怡妃戀戀地望著眼前這個依舊如當(dāng)初傾心時氣度不凡的男人。
宋嘉修轉(zhuǎn)身看著她,沒有表情,“秉清,把張氏帶下去!”
張氏絕望,苦笑著任憑侍衛(wèi)拉扯,“我本該料想到是這樣的結(jié)局。葉蓁蓁,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我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葉蓁蓁,你良心何在。”
“還不趕緊將這毒婦拖下去!”宋嘉修怒斥。
即刻,張氏便被帶走了。沈芊芊心中卻莫名不安。
宋嘉修上前抱住她,“是我沒有好好保護(hù)你們,讓這樣的人待在你身邊,險些連蓁兒也失去了。”
宋嘉修滿懷歉疚和心疼的幫助沈芊芊。
躺在他懷中的沈芊芊一言不發(fā),孩子最終還是被她以這種方式殺害了。一條小小的生命,張氏一家?guī)资谌嗣蛩蝗怂查g灰飛煙滅。
宋嘉修安頓好沈芊芊,見她精神不振話語寡淡,知她心中不是滋味,便不多做打擾,散了衆(zhòng)人起駕回了和乾宮。
衆(zhòng)人守了一宿也都筋疲力盡,紛紛回去了。
尹貴妃留下,“岑將軍恐怕還在等著,你是否要我?guī)ナ颤N話?”
沈芊芊看著尹貴妃,“他還沒走?”
“你的情況不明,他怎能安心離去?”
沈芊芊捂住心口,“姐姐只需告知他我一切安好便可。”
尹貴妃還欲說什麼,但猶豫不決還是把話嚥了回去。
清漪不放心她,打算留下來照顧。沈芊芊推卻,“你也侯了大半宿了,早些歇息吧!我無礙的。”
清漪擔(dān)心,但卻被沈芊芊強制送出去了。
衆(zhòng)人皆散,適才人滿爲(wèi)患的屋子突然空空蕩蕩。
沈芊芊緩慢扶著牀簾而下。芃芃連忙過來扶住她,“小姐,你身子太虛弱,此時應(yīng)該好好臥牀修養(yǎng),你要下牀幹什麼?”
沈芊芊扶著芃芃,剛剛小產(chǎn)過後身體氣血兩虛,四肢無力,猶如踩著棉花似的,她一步一步走到佛像前。
“小姐,你剛剛小產(chǎn),等身體好些再來拜佛吧!”芃芃心疼的想要扶起她。
她掙脫芃芃的攙扶,軟軟的跪在佛像前,作揖而拜。虔誠的磕頭。
芃芃急了,“就算小姐誠心禮佛,也不急於這一時啊,就算小姐不拜,我相 信佛祖也一定能感受到小姐的一番誠意。”
擡起頭的沈芊芊虔誠的望著佛像,“如今的我攻於心計,草菅人命,佛祖如何還會認(rèn)爲(wèi)我是虔誠子弟?只因我一己私慾,腹中親子胎死腹中,張氏一族慘遭滅門,我還斥責(zé)怡妃罔顧失子之痛而加之於他人,我又何嘗不是飽嘗過滅門之痛,而害怡妃重蹈覆轍。”
“小姐和她不一樣,她落得這樣的下場全是咎由自取,她張氏飛揚跋扈欺人太甚,她張氏一族藐視朝綱,意圖不軌,皇上殺之在情在理。但咱們沈家不同,咱們是被冤枉的。小姐是迫不得已而爲(wèi)之。”
沈芊芊痛苦的閉上眼睛,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就讓我在佛祖面前懺悔懺悔吧!就讓我這樣自我懲罰,以當(dāng)作是對我那死去的孩子的懺悔,我求一求佛祖,以便讓我那可憐的孩子早登極樂。擺脫這人世的痛苦。”
芃芃無法,哀嘆著退了出去。
尹貴妃沒有回靈犀宮,而是來到了和乾宮外的一處迴廊深處。
焦急不安等待已久的岑仲霖見尹貴妃終於款款而來,連忙迎上前去,“純妃醒來了沒有?情況如何了?”
尹貴妃站穩(wěn)腳步,“將軍不必過於擔(dān)憂,純妃已經(jīng)醒來,尚無大礙,只是,孩子不幸沒有保住。”
岑仲霖懸著的一顆心終於稍稍落地,“只要她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尹貴妃看著喜憂參半的岑仲霖,“將軍可知純妃是爲(wèi)何失了這個孩子?”
岑仲霖目光深邃,“可是遭人毒害?”
“不,她是自己殺掉這個孩子的。”
岑仲霖驚恐,“自己殺的?貴妃此話何意?”
“她這麼做全是爲(wèi)了將軍!”
岑仲霖不解,“爲(wèi)了我?”
尹貴妃點頭,“就是爲(wèi)了將軍,純妃她得知將軍爲(wèi)了闢妖妃之說而遭人計算,將軍明知此次帶兵出征一事只是小人躥掇,卻爲(wèi)了她執(zhí)意前往。純妃本就無依無靠,勢力單薄,她爲(wèi)了不讓將軍落入奸人手中,不得不利用唯一的勢力——也就是腹中胎兒,去揭穿張氏一族的醜惡嘴臉,以救將軍身陷囹圄之困境。如此便能留住將軍,不讓將軍遠(yuǎn)赴他鄉(xiāng)。”
岑仲霖震驚,不敢相信的看著尹貴妃,“她爲(wèi)何如此傻,拿自己的命去換我的命。”
尹貴妃動容,“這便是純妃的一番心意,只望將軍,爲(wèi)了純妃好自珍重,方不辜負(fù)她此般冒險犧牲。”說完尹貴妃便轉(zhuǎn)身離去,留下岑仲霖一人站在原地。
唉!老天何苦如此捉弄這樣一對苦命的鴛鴦!尹貴妃在心底暗暗哀嘆。
你何苦這樣傻啊芊芊,你這樣傷害自己,我更願是我去承受這樣的苦難。我平生所願不過是能看你幸福,而如今卻讓你爲(wèi)了我而毀了你的人生,我心何忍?岑仲霖心中苦痛。
暗暗黑夜,老天你有沒有聽見良人的哀求?
純妃失子,怡妃被廢,此事一出,後宮皆人人自危,生怕一個不小心觸到天子的眉頭惹禍上身。後宮終於也安靜平靜下來了。
沈芊芊日日把自己關(guān)在佛堂,唸經(jīng)頌詞,拒不見客。好幾次連宋嘉修來了都被關(guān)在門外。宋嘉修考慮到她失子之痛過於沉重便也不做堅持,悻悻離去。
“小姐,你成日閉門謝客,連皇上來了也不見,莫不是真的要一生長伴青燈古佛?”芃芃憂慮的勸導(dǎo)一心誦經(jīng)的沈芊芊。
沈芊芊雙手合十,雙眼緊閉,如今的她髮髻輕綰,縞素便衣,不施粉黛,簡素古樸。
她頌完今日的功課,緩緩睜開眼來,“如今只怕就算我誠心皈依,佛祖也不見得會收下我這個雙手沾滿鮮血的劊子手。何況該做的都還沒做,如若此時我就起了放棄之心,那所做的努力和那些無辜犧牲的生靈,豈不網(wǎng)死?”
芃芃聽聞這才放下心來。
“對了,今兒可是張氏賜死之日?”沈芊芊側(cè)身詢問。
芃芃仔細(xì)思索,“好似正是今日呢!”
沈芊芊沉思,誠心向面目慈祥的佛像拜了兩拜,“芃芃,扶我起來,沐浴更衣。”
芃芃驚詫,轉(zhuǎn)而欣喜地扶起她,心裡高興的想小姐終於想通了!
一場百合玫瑰花瓣沐浴,通體馨香甜暖,梳上典雅的流雲(yún)髻,身著清新淡雅的杏色曳尾束腰裙。不作多餘的裝扮,僅是峨嵋輕描,脂粉略施便柔媚立現(xiàn)。產(chǎn)後的沈芊芊骨瘦腰細(xì),風(fēng)骨更佳。
芃芃打心眼兒裡讚歎,“小姐,咱們這是要去哪兒?”
沈芃芃準(zhǔn)備就緒,“雪陽宮!”
芃芃驚異,小姐這是要去雪陽宮探望那位將死的張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