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正是深得聖寵的時候,總是來我這人跡罕至的地兒做什麼,多多把這喝茶賞花的心思花在皇上身上纔是道理。”尹貴妃熟稔的烹著茶,眼睛卻是看著沈芊芊。
“姐姐莫不是怪我多有叨擾?”
“我一個人常年獨居於此,你願意過來坐坐,我這靈犀宮好歹也有些人氣息,只是擔心你整日窩在我這兒,說不好什麼時候皇上的心思就落在了別的哪朵花上。”說著尹貴妃把烹好的茶遞到沈芊芊手上。
沈芊芊淺淺品嚐著新煮好的茶水,漫不經心,“若是聖眷這麼容易花落她家,那我要這聖眷幹什麼呢?在這世上我孑然一身,是我的就是我的,我不愛同別人去爭,去搶。”
尹貴妃微微搖頭,“你說這話,只能說明你資歷尚淺,就像一個孩童,看見樹上的果子又大又新鮮,別人都在搶著摘,他雖想要,卻不願爭搶,但是回家了,他的父親母親卻能給他洗好了的新鮮果子,孩子最終還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這宮裡,有很多人是這個孩童,想要的得不到,但是自然有人替他去爭去搶,然而還有很多人卻只能成爲那些去爭著自己上樹摘果子的人,蓁蓁,你確實是孑然一身,所以你註定成爲不了那個孩子。”
沈芊芊看著尹貴妃,目光復雜,冬日的茶冷的快,杯中的茶葉很快就沉到了杯底。
天將黑未黑的時候,芊芊告辭了尹貴妃,回到了流螢閣,剛走進門秉清就請了安。
“秉公公,是否是皇上駕臨?”沈芊芊驚訝的張望著裡屋。
“娘娘,起先皇上是吩咐奴才來流螢閣請娘娘去和乾宮用膳,奴才來了才發現娘娘不在,後來皇上顧念著外邊又在落著雪片兒,娘娘過去難免風吹路滑,索性就自己過來在娘娘宮中等了,已經等了有好些時候了,娘娘趕緊進去吧。”
沈芊芊心頭突然像是注入了一股熱流,暖的不禁讓人眼熱鼻酸。她整理了一下情緒,快步走向裡屋。
芃芃掀開厚厚的簾子,宋嘉修轉過身來,手捧一束鮮紅的梅花,目光落在進來的人兒身上。
沈芊芊癡癡的站在門口,望著宋嘉修,突然不知道動彈。
宋嘉修微微皺眉,疾步走過來,揮手褪去正要上前的芃芃,親手爲她解下落滿雪花的斗篷,將她拉到暖爐邊,捧過那冰涼的手放在自己手中輕輕揉搓,“傻啦?外邊下這麼大雪還往外面跑,像個淘氣的孩子。”
沈芊芊任憑自己的手放在宋嘉修掌心裡,“臣妾只是貪戀大雪中盛放的紅梅,這樣的美景可不常見呢。”
宋嘉修颳了刮沈芊芊凍得略微通紅的小鼻子,“就知道你會喜歡,所以在來的路上我特意繞到沁梅園摘了幾株梅花,” 宋嘉修說著將桌上的梅花拿了過來,“看,還帶著雪花,只是放了這麼久,上邊的雪已經化了差不多了。倒是失去了那一份紅梅傲雪的驚豔。”
“光在這屋子裡邊是看不到絕世的景色的,要看美景,還是得走到外邊去。
“蓁兒的意思是去沁梅園?”
沈芊芊正中下懷的笑著點頭。
宋嘉修望了望窗外,打定主意,“夫人,那這就隨夫君去罷。”
來到沁梅園,宋嘉修屏退秉清和芃芃。牽著芊芊沿著石板路走進去了。
宋嘉修穿著厚厚的黑色紫貂大坎,沈芊芊則換上了一件新的兔毛奶白斗篷。
“下雪天的,估計就連這園子裡的奴才們都進屋避寒了,這時候還能來這個地兒的估計就只有皇上和臣妾了。”
宋嘉修欣賞著各式梅花,“佳人美景,不負盛世。”
宋嘉修撿了一個高枝,摘下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簪到芊芊發間,細細打量,大加讚歎,“到底是什麼樣的父母竟生出了這樣標緻的蓁兒,朕真得好好感謝他們。”
沈芊芊神色漸淡,“臣妾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臣妾現在名上的父母不過是掛個名罷了。”
宋嘉修握住她的手,“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時高興忽略了這個事情。”
“無礙,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了,再深的傷也要慢慢好起來。”
宋嘉修將沈芊芊輕輕攬入懷中,“你從不談及你的父母,我也不便問你,我知道你一直爲此鬱結於心,如今你能放開接受我也放心了,無論怎樣我只想讓你知道,你還有我。蓁兒,不怕,你還有我。”
暮然夜色中,這園子的紅白相將這夜色映襯的黯然失色,一條被白雪覆蓋的青石板路上蔓延著深深淺淺的腳印,大小交錯。路的盡頭,男子將女子擁入懷中,疼惜愛憐,女子伏在男子肩頭默然流淚。哭化了這滿園的冰雪。
“皇上,這樣不大好吧?你把臣妾放下來讓臣妾自己走,那些宮女太監都看著呢,沒的招人笑話。”沈芊芊不安分的在宋嘉修懷裡掙扎著動來動去。可這絲毫不影響宋嘉修穩健的步伐。
“誰笑了?誰敢笑?朕的夫人鞋襪打溼了,朕在自家院子裡抱著自家的夫人有什麼可笑的?誰敢笑話朕讓他好看!”
一旁的宮女太監紛紛退到一旁沉沉的低下頭,憋著笑。頭一次看見一向不茍言笑的皇上抱著一個嬪妃旁若無人的走在宮苑裡。
“以權謀私,真是有恃無恐。哼哼。”
宋嘉修挑眉,得意洋洋,“從來不知道以權謀私的感覺是這般好,今天算是體會到了,還不錯。”
沈芊芊無語,對著宋嘉修的耳朵一口咬下去。
宋嘉修嘴角噙著笑,湊近沈芊芊耳邊,語氣曖昧,“夫人可是等不及了?爲夫這就加快步伐。”
沈芊芊一愣,臉唰的就紅了,抱住宋嘉修,粉拳雜亂的落在他結實的背上。
宋嘉修得意爽朗的笑聲久久迴盪在長長的宮廊裡。
一早芊芊就穿戴整齊,帶著芃芃,去向鳳鸞宮給皇后請安。走到皇后宮門口,看見邊上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沈芊芊不確定的詢問著芃芃,“芃芃,你瞧瞧,那是,”
“可不是嗎小姐,那正是清漪姑娘啊。”
“那真是清漪?”沈芊芊不敢相信的望著那人,那哪是昔日清秀靈氣的清漪?瘦弱,不,說是羸弱應該更貼切些,才數月不見,整個人像是從地獄走了一遭回來的。
沈芊芊來到清漪跟前,“清漪,真的是你?”
清漪擡起頭,看見沈芊芊先是驚了一下,轉而眼眶紅透,“沒想到還能見到蓁蓁姑娘——,哦,不,是純妃娘娘。”說著就要下跪請安。
沈芊芊握上清漪乾枯皸裂的手,眼睛驟然溼熱,聲音變的哽咽,“什麼娘娘姑娘,咱們兩個幾時變的這麼生分了,”沈芊芊摸著清漪消瘦的只剩骨頭的臉頰,眼淚奪眶而出,“清漪,你受苦了。”
清漪搖搖頭,緊緊握住沈芊芊的手,“還能見到你們真好,我真怕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清漪咧開嘴努力的笑著,用袖子迅速的擦了擦眼睛。
“賤蹄子,又在這兒偷懶,給娘娘帶的手暖爐呢?”一個尖細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沈芊芊擡頭看是何人,這不是怡妃身邊的綠竹嗎?
“帶來了帶來了。”清漪忙取出手爐遞過去。
綠竹奪過爐子,“你帶的什麼爐子,都冷成這樣你讓娘娘如何暖手?你是不是成心的!“說著手就要揮到她臉上去,芃芃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綠竹的手腕向後一推,綠竹不料踉蹌幾步。
“幾時怡妃娘娘身邊的奴才變得這麼沒教養了,在皇后宮中都敢公然動手打人!”芊芊擋在清漪前面疾言厲色的盯著一臉詫異的綠竹。
“純妃娘娘,奴婢是在教訓怡妃娘娘宮中的奴才,就不勞娘娘您操心了。”
“教訓?呵,本宮從來只聽說有皇上皇后教訓奴才,還從來沒聽說有哪個奴才敢如此放肆大膽的!何況清漪她還是由聖上欽點,同你平級的宮女!”
綠竹被沈芊芊這嚴肅的架勢嚇住了,平日裡看到的都是純妃溫婉和氣的一面,兀的這樣怒氣衝冠讓原本氣勢如焰的綠竹一下子就不敢回話了。
“娘娘,給皇后娘娘請安的時候快到了,咱們趕快進去吧,耽誤了就不好了。”芃芃在一旁提醒到。
沈芊芊看了看蔫了的綠竹,拍了拍清漪的手,轉身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