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一場晚宴（二）
晚宴正在緊張地籌備當(dāng)中，有很多人都在忙碌。
自豪的廚師，彬彬有禮且期待不已的侍者，活動手指等待書寫記錄的記錄者，調(diào)試顏料的畫師.
他們不是宴會的主角，但他們會因爲(wèi)成爲(wèi)它的註解而驕傲。
所以，晚宴會如期舉行。
實際上，它當(dāng)然會如期舉行——在這艘船上，無人可以違背名爲(wèi)帝皇之人的意志。他的話便是律令，他的意志便是所有人的意志。
不過有時也會有例外。
“主君！”
當(dāng)聽見康斯但丁·瓦爾多的聲音時，身穿白色金邊長袍的巨人便嘆了口氣。
然後他轉(zhuǎn)過身，以溫和的語氣迴應(yīng)：“我在，康斯但丁?！?
“爲(wèi)何——”他的元帥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爲(wèi)何？”
“什麼爲(wèi)何？”
“宴會！”
“你想問爲(wèi)何我不讓你們?nèi)缤Ｒ粯诱驹谖冶翅岢洚?dāng)死寂的雕像嗎？”
“那是我們的職責(zé)！”康斯但丁·瓦爾多緊繃著臉說。“人類的帝皇怎可在宴會上沒有禁軍常伴左右？！”
“我只是和我的兒子們一起想吃頓飯而已，自這趟旅程開始以來，我就沒有這樣做過了。康斯但丁，我請求你”
巨人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動作讓額頭上的桂冠搖晃：“.我偶爾，也需要變成除了帝皇以外的另外一個人?！?
“.掌印者同意嗎？”
“這只是一場晚宴而已，康斯但丁，莫非這種事也需要他的允許嗎？”
巨人好笑地?fù)u起了頭，他知道他元帥的意思，無非只是想在馬卡多那裡尋求一點支持——政治上的手段，康斯但丁也是會用的。
他不怎麼用，但他會。他也必須會。不知不覺間，巨人的思緒開始飄飛至某個久遠(yuǎn)的年代，那時，他還不像今日這般疲累。
但我現(xiàn)在不想使用政治上的手段?？邓沟 ?
我只是想平靜地坐下來，然後享受一場晚宴。爲(wèi)此，我甚至要辜負(fù)那些記錄者與畫師們的期待。
我必須。
他沉默地凝視起他的元帥。
“.我明白了，主君。”
“多謝伱，康斯但丁。”巨人真誠地說。
眼見這一幕，禁軍元帥心中的情緒剎那間煙消雲(yún)散。
——
在金碧輝煌的沉重大門被關(guān)閉的那一個剎那，晚宴正式開始。超乎福格瑞姆意料之外的是，桌上的菜餚數(shù)量非常少，而且都是他沒有見過的菜式。
若是以往，他會很在意，甚至?xí)ピ儐枴吘?，宴會的菜品從某種程度上能反應(yīng)出他們父親的喜好。
但現(xiàn)在.他只是沉默。
他一言不發(fā)地靠在椅背上，沉默地如同費魯斯·馬努斯。後者坐在他身邊，沒有詢問，也沒有尋求眼神交流。
他只是存在——這就足夠。
費魯斯總是很有耐心的。
但是有人沒有。
“父親？”洛珈的聲音在長桌的另一邊響起?！斑@是廚師們研發(fā)出的新菜式嗎，看上去似乎很美味。”
“不?！钡刍势届o地說?！八芫弥熬痛嬖诹??！?
“也包括這種餐具嗎，父親？”羅格·多恩問。
他穿著一身以白色與藍(lán)色爲(wèi)主體的衣服，衣領(lǐng)的扣子扣得嚴(yán)嚴(yán)實實，灰白色的短髮下，那雙眼睛正若有所思地凝視。
他的手中舉著兩根木製的長棍，那東西對於一個凡人而言恐怕稱得上武器，但在他這樣的半神手中卻只能拿來充當(dāng)餐具。
帝皇緩慢地點了點頭。
“我猜，它們應(yīng)該是剛剛做出來吧，父親？”洛珈問，語氣很急切，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認(rèn)可。
而他的父親則再次點了點頭，肯定了洛珈的問題。後者立刻微笑起來，並向身邊的康拉德·科茲低聲解釋。
“這種餐具摸起來很圓潤，但表面並沒有刀叉上會有的雕刻.再者，我以前從未見過它。所以我就知道，它肯定是剛剛被做出來的。”
康拉德·科茲點點頭：“它叫筷子?！?
洛珈一愣。
“什，什麼？”他眨著眼睛問?！靶值?，你剛剛說什麼？”
“筷子，它的名字?！笨破澱f?！翱ɡ餇栆郧坝眠^它。”
這句話說出以後，他身邊的一個平常尺寸的男人無可奈何卻也不動聲色地仰了一下頭——而在這之後，除去帝皇以外，所有的目光便都集中在了他的臉上。
若是一個普通的凡人，這會恐怕已經(jīng)開始顫抖了。
但他沒有。
卡里爾·洛哈爾斯緩慢地點了點頭：“是的，諸位尊貴的基因原體，它叫筷子?！?
“無意冒犯——可是，你怎麼會知道呢？”洛珈皺著眉問。
他在問話的時候不斷地轉(zhuǎn)動眼睛看向了他的父親，而他的父親卻只是品嚐著一些從清亮湯汁中撈起的肉，神色很平靜，似乎並不關(guān)注這裡發(fā)生的事。
“我用過它。”卡里爾平靜地說?！翱道乱呀?jīng)說過了，不是嗎？”
另一邊，羅格·多恩瞇起眼睛。這種熟悉的說法方式讓他有種詭異的既視感。
但是，一來，卡里爾·洛哈爾斯這個人既然能將他們的兄弟教導(dǎo)得那樣善良，就不可能是符合他此刻心中推測的那種人。
二來，他也不認(rèn)爲(wèi)真的有人敢在帝皇面前模仿他。
“你用過它？”洛珈驚訝地挺直脊背?！翱墒恰?
“——夠了，洛珈?！钡刍释?yán)地出言打斷?！拔覀兊目腿说浆F(xiàn)在沒有吃過任何食物，你卻已經(jīng)問了他好幾個問題?！?
他停頓一會，看著洛珈，然後搖了搖頭。
除此之外，他沒有再說任何話。
有著金色皮膚的巨人不甘心地點點頭，拿起那名爲(wèi)筷子的餐具，無師自通地?fù)]舞了起來。
沉默的進(jìn)食持續(xù)了一陣子，卡里爾平靜卻生疏地用起了筷子，他夾菜時的模樣讓洛珈很關(guān)注。
後者在看見他那生疏的動作的時候，在某一刻忍不住笑了一下，儘管一閃即逝，但科茲卻還是捕捉到了。
卡里爾注意到了這一點，他不得不用自己沉重的靴子碰他的小腿，好讓科茲別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
但是終究不是每個人都想保持沉默的。
在深沉的呼吸後，福格瑞姆緩慢地站了起來。
“卡里爾·洛哈爾斯先生”他低著頭，梳的整整齊齊的銀髮在腦後被紮起，俊美的容顏此刻被一種晦暗籠罩了。
他低沉地開口。
“我要向您道歉。”
洛珈瞪大眼睛，費魯斯不出意料地?fù)u搖頭，羅格·多恩沉默地聆聽。帝皇則仍在品嚐食物。
卡里爾斜著眼看了一眼午夜幽魂，後者扭開頭，一言不發(fā)，順手還將筷子給放在了桌面上。
+尼歐斯先生。+
+我不會插手，這是你們之間的事。+
卡里爾抿了抿嘴，他不得不站起身——準(zhǔn)確地說，是跳下了那把讓他能夠到桌面的椅子，然後迴應(yīng)了福格瑞姆的話。
“原因呢？”他問，態(tài)度非常平靜，甚至讓洛珈突兀地覺得一陣惱怒。他掩飾的很好，但還是被康拉德·科茲捕捉到了。
後者再次看了他一眼。
“因爲(wèi)我的高傲?！备８袢鹉返椭^說。“我傷害了您的養(yǎng)子，我的兄弟?！?
“他從來不是我的養(yǎng)子，我們之間沒有這種關(guān)係。”
“但您養(yǎng)育了他。”
“只是做同一件工作的合作伙伴而已。”
羅格·多恩看了一眼康拉德·科茲，後者此刻竟然出乎意料地很平靜——那雙眼睛裡一點波動都沒有，他並不爲(wèi)卡里爾的話感到些什麼。
多恩皺起眉。
“我想打斷一下，抱歉?！?
他也站起身，嚴(yán)肅地詢問?！案８袢鹉罚@是什麼情況？父親舉辦這場宴會以歡迎我們兄弟的歸來，而你卻在這裡對他的養(yǎng)父道歉？”
“是合作者。”
“稱呼只是稱呼，實質(zhì)性的關(guān)係纔是最重要的。”多恩說?！翱ɡ餇栂壬?，你應(yīng)該清楚這件事?！?
卡里爾緩慢地挑起眉——這倒是有些超出他的預(yù)料。
他對這些基因原體只知姓名，而且還是在宴會開始前不久知道的。由一個侍者滿懷自豪與傲慢地踮著腳站在臺階上告知於他。他可從沒想過，這些半神中居然有個如此.
直接的人？
他微微一笑。
“因爲(wèi)我傷害了我們兄弟的感情，羅格。”
福格瑞姆紫羅蘭色的眼睛中閃過了痛苦，坐在他身邊擁有一對銀色手臂的巨人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他沒有看他，卻彷彿知曉一切。
“就像你說的那樣，羅格，做錯事就應(yīng)該道歉，不是嗎？而我現(xiàn)在正在進(jìn)行這件事。我想不出一個比晚宴更莊重的場合了，我必須要借用它來表達(dá)我的歉意?！?
福格瑞姆執(zhí)拗地擡起頭：“我必須，羅格，我必須?！?
+你真的不打算——+
+是的，這種時刻我不應(yīng)當(dāng)出言阻止或調(diào)停，我應(yīng)當(dāng)是一個公平的注視者。+
卡里爾嘆了口氣。
“所以，這大概是一場誤會。”他不動聲色地說。
他的高哥特語已經(jīng)再無任何口音存在，配上他此刻的模樣，簡直如同一位領(lǐng)主或總督般高貴?！岸`會總是很好解除的，對不對，康拉德？”
“.”
在他的注視下，康拉德·科茲——或者午夜幽魂，終於不情不願地站了起來。
洛珈·奧瑞利安目瞪口呆地注視著這一切。
先說一下上架，7.1上架，屆時爆更三十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