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硯衝進飯店,從趙嬢嬢的手中救下了那幅差點被米飯糊上牆的畫。
趙嬢嬢和周沫沫一臉疑惑的看著他。
“這麼好看的畫,糊在牆上,要不了兩年就會爛掉,先放在這裡,我去買個相框裱起來。”周硯把畫放在櫃檯上,拿了一塊木板先壓住,先把摺痕壓平來。
把畫放好,周硯轉身進了廚房,切了三兩豬頭肉裝好,拿起昨晚老周挑燈夜讀看完的三國一起丟車籃子裡,推著二八大槓出門:“我去借書哈。”
“現在借書還要拿豬頭肉結賬嗎?”趙嬢嬢問道。
“順道見個朋友。”周硯的聲音從外邊傳來。
“他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一副畫都要買個相框裱起來?”趙嬢嬢一臉疑惑地看著周淼問道。
“說明他對那個姑娘非常重視,所以想把她畫的畫好好保存下來。”老周同志分析道。
趙嬢嬢若有所思,笑著道:“可以哦老周,還是你懂得起。”
……
周硯騎著車先去了供銷社,買了一個相框,大小剛好能把夏瑤那幅畫放進去。
他倒是沒想那麼多,只是覺得這畢竟是夏瑤的畫,應該更好的保存起來。
但這是夏瑤送給周沫沫的,他收到箱子裡存著不太合適,拿個相框給她裱起來,不管是放在桌上還是掛在牆上,都不容易損壞。
對,就是這樣的。
另外又買了一打紙,準備給周沫沫畫畫用。
然後他轉到鎮上的圖書館。
大爺躺在圖書館門口擺著的躺椅上,手裡拿著本書正看得津津有味。
周硯把車停下,從車籃裡拿出那本《三國演義》和一包豬頭肉。
大爺聽到動靜,順手就把手裡的書給合上。
周硯隱約瞧見《金瓶…二字,外邊套了一層書皮,看不真切。
當然,這兩字也足夠了。
大爺還真是性情中人。
“三國看完了?”大爺伸手推了一下掉到鼻尖的老花鏡,瞧著周硯笑道。
“沒錯,大師推薦,看完受益匪淺。”周硯熟絡的拉過一旁的小板凳,在大爺身邊坐下,遞上自己帶的滷肉:“您嚐嚐我做的滷豬頭肉,下酒好菜。”
大爺把書放腿上,接過油紙袋直接打開,瞧了一眼裡邊裝著的豬頭肉,伸手拈了一片出來,瞧了瞧,喂到嘴裡,嚼了一會嚥下,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看著周硯有些詫異地問道:“以前橋頭賣滷肉的張氏跟你什麼關係?”
“那是我奶奶。”周硯笑道。
“難怪,味道一模一樣。”大爺也笑了,看著周硯點頭道:“你這手藝繼承的不賴,我好多年沒吃過這麼好的滷豬頭肉了,你的店開在哪裡?”
“紡織廠門口,週二娃飯店,你哪天要是有空來,我請你吃飯。”周硯應道。
“好的東西,就應該給錢,不然怎麼顯得出你比別家好呢。”大爺搖頭,帶著幾分小傲嬌:“我有退休工資的。”
“好。”周硯點頭,那還是他可憐點,不知道哪年才能退休呢。
“今天想借什麼書?”大爺問道。
“您看的啥?”
“年輕人要少看點這種書,免得失了志向。”大爺臉不紅心不跳道。
“那您給推薦一本?”
大爺開口道:“年輕人要看點有深度的書,進門左拐第三個書架,最上邊那格,靠最裡邊那本,你拿回去看吧。”
周硯走進去,第三個書架靠牆,最上邊一格,以他的身高都得墊腳才能瞧得清楚,伸手把最裡邊那本抽了出來。
“《圍城》?”周硯有點意外,這書他聽過,當然,僅限於聽過,並未讀過。
不過既然是大師推薦的,拿回去看看也無妨。
周硯拿著書出來,又在小板凳上坐下。
大爺低頭,透過又滑到鼻尖的老花鏡瞧著他:“怎麼,你朋友又收到姑娘的信了?”
瞧瞧,大師就是大師。
周硯也不臉紅,笑著點頭,“他有兩個問題,讓我找大師問一問。”
大爺瞅著他,微微點頭:“吃你三兩豬頭肉,問幾個問題沒問題。”
“頃悉玉札,如見故人,這句開場白是什麼意思?您給翻譯翻譯。”周硯問出第一個問題。
“說她收到你的信,就像看到你的人一樣,很高興。”大爺看了他一眼,“這姑娘比你有文化多了啊。”
“大學生嘛,比我有文化才正常。”周硯笑道。
“大學生學的也就是那幾本課本,你要是多看些書,談吐見識不見得比大學生差。”大爺搖頭,伸手一指立著一排排書櫃的圖書館,“看完一個書櫃,出門你就敢說自己是文化人了,一般文化人都沒你看得多。”
“要得,以後我多來借書看。”周硯點頭,接著道:“信裡末尾提了一句:她在長江邊散步,有些懷念蘇稽江畔的風。大師,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想要表達什麼?”
“你覺得這蘇稽的風代指的是你?”大爺笑吟吟反問道。
周硯點頭,又搖頭,“不好說。”
大爺沒回答,轉而問道:“那姑娘是哪的人?家裡兄弟幾個?父母是什麼身份?你又瞭解多少?”
周硯沉吟道:“在山城上大學的杭城人,家裡情況倒是不清楚,但父母身份應該不普通。”
大爺看了眼周硯胸口彆著的派克鋼筆,笑問道:“她送的?”
“對。”周硯點頭,這筆他出門就會順手別上,有時候記個賬方便,拿出來還能裝個逼。
“筆挺好,姑娘也挺好。”大爺笑著道:“不過人家指定是覺得咱們蘇稽江邊的風涼快,山城夏天的風可熱得很。”
“不愧是大師,英雄所見略同。”周硯點頭,大師果然是有見識和深度的,起身準備走,又停下問道:“大師怎麼稱呼?”
“姓汪,名然。”
“汪大師,下回見。”周硯跨上車,騎上走了。
大爺看著周硯騎著車走遠,起身拉開圖書館內的桌櫃伸手拿酒,目光在旁邊的盒子上一頓,手指一挑,盒子打開,裡邊整齊碼著一盒子的信。
數百封裝在信封裡,貼著郵票,寫了地址,卻未寄出的信。
大爺站了許久,把盒子輕輕合上,拿了酒給自己倒了二兩,把周硯帶的豬頭肉攤開,拿雙筷子,自斟自飲,倒也悠閒自在。
……
周硯轉到郵局問了一嘴郵寄東西的方法,這才轉回到飯店。
畫已經壓平整了,周硯打開相框,把畫放了進去,把後蓋卡上,支起立在櫃檯上。
周沫沫就在旁邊看著他幹活。
“放這,還是給你掛二樓牆上?”周硯問道。
“牆上!”周沫沫毫不猶豫道。
周硯找了根釘子,拿著錘子上樓,把畫給周沫沫掛在了二樓客廳裡。
高度掛一米左右,到時候這裡放張小桌子,她坐在這裡畫畫,高度剛好合適。
往牆上一掛,讓原本單調的大白牆有了一抹亮色,還挺好看的。
“鍋鍋,瑤瑤姐姐上回畫的天空呢?”周沫沫回頭看著他。
“那是畫給我的,不掛。”周硯道。
“哼,小氣鍋鍋。”周沫沫嘟嘴。
“給你買的畫紙,以後就在紙上用蠟筆畫畫。”周硯把新買的畫紙遞給她。
周沫沫接過,有些不可思議的左右翻看著,然後擡頭看著周硯:“好白!好大張!鍋鍋,真的是給我的嗎?”
“當然,隨便畫,畫完了哥哥再給你買。”周硯笑著捏了捏她的肉嘟嘟的小臉,“不過,我有一個要求,你在紙上畫了,就不許在牆上鬼畫符了哈。”
“嗯嗯。”周沫沫點著腦袋,已經迫不及待的抱著畫紙下樓畫畫去了。
周硯把信放進箱子,下樓的時候便瞧見周沫沫端坐在一張桌子前,手裡握著一根蠟筆,正一板一眼的在紙上畫著。
不管畫的怎麼樣,她臉上的笑容和閃閃發光的眼睛是不會騙人的,她很開心,也很喜歡這份禮物。
還是夏瑤細心,因爲一幅畫就特意去買了蠟筆寄給周沫沫。
他這個當哥的根本沒想到這一茬,只覺得她每天在門口的沙子上拿根小木棍也畫的挺開心的。
晚上營業結束,周硯先出門和林叔跑了一趟步,回來把明天的預約訂單盤點了一遍。
預定了九桌,人數最多一桌是九個人,其他多是三五人的聚餐。
還行,沒預想中那麼火爆,但也能坐滿半個店。
按照周硯的計劃,週末中午這一餐,預約上限爲十九桌,以桌數爲限,保證客人來了都會有位置,不用等餐,從而確保宴請用餐體驗。
反正只賣一頓,菜品又不齊全,營業額肯定不如平時,那就主打口碑,不追求掙多少錢。
九人餐是趙東定的,點了六個菜。
他原本是想讓周硯做滷味的,但被周硯婉拒了。
攏共才六十位客人,做了滷味又得賣一天。
明天中午營業結束後,他打算帶爸媽和周沫沫去嘉州城逛一趟,置辦一些東西。
今天下午門已經裝上了,他還找張師在廚房裡多砌了一個滷菜用的竈,和之前那個並排,統一規格。
現在店裡這口滷鍋,夠飯店每天自賣的,要是下午再滷一鍋,產能倒是能夠翻倍。
不過,周硯開始考慮賣鹵素菜的事情了。
滷藕片、滷土豆、滷腐竹、滷竹筍……可探索性極強。
周硯自己就挺喜歡吃滷藕和滷土豆的,現在滷豬貨系列已經趨於穩定,他準備先弄口鍋試試看鹵素菜的水。
相比於肉,素菜成本可太低了。
藕和土豆纔多少錢一斤?
滷一下,價格不得翻好幾倍啊?
就算賣的便宜,那利潤率也是相當可觀的。
“牀我已經鋪好了,今天晚上我們住新房間,你回你自己房間睡了哈。”趙嬢嬢下樓來,看著周硯說道,臉上帶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