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風獵獵,烈火熊熊。
倭國都城都在燃燒著,如同一坨巨大的乾草。
城市裡面,一片鬼哭狼嚎,就像一窩躲在乾草裡面的小老鼠。
而在都城的每一處出口,躍動的火焰外圍。
明軍玄甲兵靜靜地旁觀著,一動不動,彷彿沉默的巨石陣,鎮守著難波城的每一座城門。
火光照射在他們身上,反射著妖冶的金屬色澤,將高舉的“明”字大旗沐浴在血色的光芒之中。
在隊伍前列,一位颯爽的青年將領策馬奔馳,在各個方陣之間穿梭。
“守好各個出口!不得放過任何一條漏網之魚!
“記住!有武器的是倭兵,沒有武器的是訓練有素的倭兵!”
薛仁貴親自下達著命令。
傳令這種事,本不需要金城道行軍副總管親自來做。
但他就是想。
這條命令四捨五入就等於“格殺勿論”,就等於“屠城”,即使在古代也算是犯忌諱的。
但他就是想。
沒別的原因,就是因爲屠的是倭人。
他的士兵沒有回答,只是聚精會神地緊盯著城門口。
其實不需要副總管親自下令,明軍也能忠實地執行好這條命令。
這些來自中原災區的士兵,本來就打算這麼做。
“救命!救命!”
不一會,幾個倭人身上燒著火,嘰裡咕嚕哭嚎著逃出了城門。
“放!”
簡短的命令。
頓時箭如雨下,精準地命中了那些火人。
對方的嚎叫聲立止,就像麻袋一樣噗通倒伏在地,就像他們的城市一樣,被火舌靜靜地舔舐著。
而在最後一個火人倒下以後,明軍也立即停止了動作,重新迴歸沉默的黑暗之中。
這樣的景象,發生在難波城的各個城門口。
只要有活著的東西逃出烈火焚城,不論是誰、也不論人畜,都會招致明軍無情的獵殺。
雖然天色仍然一片漆黑,但是難波城本身就是一柄巨大的火炬,讓一切人事物無所遁形。
明軍弓弩兵甚至不需要點亮火把,就能精準地點殺獵物。
而在弓兵之後,則是蓄勢待發的步兵,隨時準備補漏。
步兵之後,又有靈活機動的騎兵。
內外三層,將難波城包圍得猶如鐵桶一般水泄不通。
保證沒有一個倭軍、或者“訓練有素的倭軍”,能活著逃出他們的老巢。
“夷平倭人王都的目標,已經可以達成了。”
軍陣的最後方,李世績不禁感嘆。
今晚這場將倭國都城燒成白地的軍事行動,是他親自策劃的。
先讓城中內應打開城門,放進小股部隊,在全城各處點火。
因爲倭王城大部分是易燃的茅草屋,且佈局很是侷促,相互之間緊緊挨著,一旦各處發生大規模火災,幾乎不可能撲滅。
而在倭人四散奔逃的時候,王城外的那圈城牆,就成了他們最後的死亡陷阱。
因爲城牆的存在,慌不擇路之下,倭人必定只能向城門跑去,就像鼠窩被燒以後、老鼠會本能地跑出洞口一樣。
這就正好撞上了明軍的槍口,省卻了明軍尋找、驅趕、集中敵人的工夫,像打靶子一樣地獵殺目標。
可以說,李世績的戰略戰術制訂得相當簡潔合理。
而明軍的強大執行力,又讓這戰術近乎完美得呈現了出來。
順利解決了屠城之中軍隊紀律混亂、漏網之魚不斷的痛點。
徹底貫徹了神皇陛下關於“讓倭人付出代價”的最高指示。
“組織力強的軍隊,屠城起來也格外有效啊……”
作爲此役的主帥,連他自己都對自己手中所掌握著的這支武裝力量感到畏懼。
就像一位資深的騎手,第一次跨上千裡馬。
既對那卓越的性能感到驚喜,又對其蘊含著的巨大潛能感到敬畏。
一支紀律嚴明的精銳之師,迭加上國仇家恨。
就能爆發出這個時代無可匹敵的破壞力……
“呼……屠城這件事情,安心交給他們就可以了。”
李世績收攏心神,縱馬離開了戰場。
留給他大發感慨的時間並不多。
第一階段的戰略執行得非常順利,倭國“天皇”被生擒,統治集團被一網打盡,倭國都城被夷平。
但是如前所述,這只是第一步。
倭國,並不是只有難波一個地方。
倭人,也並不是只侷限於難波市民這一點人。
事實上,雖然難波城是列島上人口最多的大城市。
但倭島的城市化率疑似有點太低了。
絕大部分人口仍然廣泛分佈在鄉村地區。
要把這些人口大部分“無害化”,是一項長期系統性的複雜工程。
光憑幾萬幾萬的明軍精銳,是不可能完成這個目標的——除了把自己拖進耗時耗力耗錢的戰爭泥潭,什麼也得不到。
這也是爲什麼要帶上這位老兄登島。
“薛尚書。”
李世績回到軍營之中,來到了薛萬徹的營帳之內。
“倭奴的巢穴已經被蕩平,接下來該你出馬了。”
薛萬徹手裡提著油燈,正在地圖上圈圈畫畫,假裝沒看見來客。
李世績的眼角微不可查地一抽,只能捏著鼻子叫一句:
“薛尚君,接下來的戰場,就全由你主導了~”
薛萬徹立刻換了一副嘴臉,喜笑顏開。
“呵,小事,包在我老薛身上!”
要說這傢伙難相與吧,只要捏著鼻子,好像也不是無法溝通……
“與難波城在南面接壤的‘紀伊國’是個不錯的突破口,地勢相對平坦,在海濱容易施工,離我們的軍隊也很近。”
薛萬徹也沒有多廢話,還真接過了主導權,直接開始下達指示了。
“我們打算以那裡爲起點,啓動‘無害化’工程。
“李總管,麻煩你帶著軍隊先掃蕩一圈。”
而對於薛萬徹老哥點的菜,一點都不拿自己當外人的行爲。
李世績大總管居然還真就照單全收了。
“紀伊國就在南邊兒是吧?好,等國都這點事結了,就立刻發起全面進攻。”
說完,他便湊到了薛萬徹身邊,和他一起研究起了地圖。
老薛手裡的,雖然也是倭國的地圖,可是和作戰地圖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地圖涵蓋的面積更大,囊括了一大片東南部海岸,細節之處也比作戰地圖要粗略得多。
可是關於地形地勢方面,卻極爲詳細,遠超軍用地圖。
關於哪裡有山峰峽谷、哪裡有小溪河流,甚至地下水脈,都標註得清清楚楚。
這都是大明在看不見的戰場上所取得的一項項成果。
而這份詳盡的地形圖,最適合乾的就是一件事。
“挖水渠、建水壩,就從這裡開始挖。”
薛萬徹點了點地圖上的位置。
倭人毀大明的水利設施,而大明還要反過來給倭人建設水利設施,我們大明實在太慷慨、太善良、太以德報怨啦。
只不過,這個水利設施有點不同。
普通的水利設施,是爲了讓淡水更好地排入大海。
而薛萬徹和他的小夥伴們所要建設的設施,則是爲了讓海水更好地倒灌入陸地。
讓土地鹽鹼化,徹底長不出糧食作物,無法供養大量人口。
利用大海水利工程,這可比羅馬人在迦太基的土地上撒鹽要高效率、大規模得多了。
而這,也便是李明所規劃的“倭島無害化”的核心——
用盡一切工程手段,毀滅倭島的農業基礎,讓整個列島失去發展出高等文明的經濟基礎。
畢竟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光靠硬拔火燒這種表面功夫,是無法滅絕島上的雜草的。
要想一勞永逸地解決倭人問題,必須剷除其產生問題的土壤——
其實除了對倭人,李明對其他蠻族也是這麼操作的。
只是其他蠻族與大明在陸上接壤,可以通過大規模移民、嚴密的基層控制、文化洗腦和經濟發福利,讓那些異族逐漸融入進來。
可是倭島孤懸海外,要對那裡實行有效統治幾乎不可能。
所以,只能換一個更治本是思路——
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產生問題的人。
“好的,我這就組織兵力,向南一直突到大海。”
李世績完全沒有異議,對薛萬徹做出的“戰略規劃”完全是指哪打哪。
因爲根據李明陛下的規劃,徵倭之戰就是以薛萬徹的工程隊爲核心。
李世績和整個金城道行軍都督府只是輔助。
軍隊只能進行一次性、局部性的“去人口化”。
古今中外,真正因戰爭而被直接殺到滅絕的民族,不說完全沒有吧,但也是鳳毛麟角。
要徹徹底底地讓倭島再也不對華夏構成威脅,還是得依靠軍事以外的力量。
“行。”
薛萬徹還真有了總帥的派頭,故作高深地點了點頭,便又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之中。
“這裡水深,原本只有一座漁港。可以撥一些人擴建一下,以後軍事補給就不用從長門登陸,再一路走陸地運輸過來了。
“只是民夫可能不大夠用,需要抽調一些二線的軍人。”
對於老薛開出的要求,李世績照單全收:
“行。倭人在戰場上本來也沒有什麼反抗能力,在正面戰線不需要投入這麼大的兵力。”
兩人協調著各自的工作,不知不覺中,天已經矇矇亮了。
薛仁貴、契芘何力率軍迴應,向二位主帥回報道:
“敵都城已平。”
短短幾個字,便意味著倭國的第一大城市被徹底掃進了歷史垃圾堆。
至於住在城裡的幾萬倭人下場如何。
李世績甚至都懶得問。
被裡三層外三層的虎狼之師包圍著,老窩燒著的小老鼠是不會有一絲一毫生存的機會的。
屠城,就要屠得乾淨。
連一隻蒼蠅都不能讓他們活著飛出來。
“記得把那片廢墟清掃一下,以後我還要用的。”薛萬徹很隨意地說著。
“遵令。”薛仁貴和契苾何力十分認真地回答。
一切以薛尚書爲重。
…………
四位將領討論完下一步的作戰要領,已經是旭日東昇,到了早上了。
“回去歇息吧。部隊要休整,將軍也要休整,否則腦子稀裡糊塗的可指揮不了戰爭。”
在李世績的三番五次催促下,愛倭愛上頭了的將軍們……和包工頭們這才戀戀不捨地離開軍帳,各自回去休息。
剛出大門,幾人就看見了一個新奇的……玩意兒。
確切地說,那是一輛囚車,裡面頹然癱坐著一個人。
那人皮膚白皙,四肢纖細,應該是倭國的上層人物。
只是這位老兄的形容十分憔悴,被揍得遍體鱗傷,只能勉強能分辨出個人形,額頭還被磕破了,腫了一個大包,殘留著乾涸的黑色血污。
他整個人一動不動,木訥無神,就像一具壞掉的木偶。在他亂蓬蓬的頭髮之間,唯獨一雙眼睛大大地睜著,閃爍著驚恐的光芒。
一看到四位將軍出來了,那人立刻縮到了囚車的一角,嘴裡嘰裡咕嚕地叫喊著鳥語。
李世績把眉毛一皺,有些埋怨地看了看薛仁貴和契苾何力。
“不是說不留活口嗎?怎麼還留了一張嘴浪費糧食?”
薛仁貴朝拍檔看了一眼,大約這是對方的意見。
契苾何力便上前稟告道:
“李大總管,此人便是倭酋,即他們所謂的‘孝德天皇’,是時至今日一切罪孽的始作俑者。
“屬下竊以爲,如何處置這廝,應該聽皇帝陛下的吩咐。”
對於這位皇權忠犬來說,早請示晚彙報乃是臣子的本分。什麼“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什麼的,不存在的。
而他的老夥伴,薛萬徹,也替他幫腔道:
“在大明,想吃他肉、飲他血的人滿坑滿谷。
“就這麼殺了他,只會讓國人不痛快,獨獨讓他早早解脫反倒還便宜了他。”
既然大家都這麼說,李世績也不便再多說什麼了。
“行吧,就這麼把他發回唐州。”
就這樣,幾人懶得再多看這倭酋一眼,便各自回營。
囚車內。
曾經是“孝德天皇”的人形生物仍然蜷縮在角落裡,眼神忽閃忽閃,驚恐無比,嘴裡一直不斷地重複著:
“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在親眼目睹了明軍變態而高效的殺人方式以後。
這位半天前還自比堯舜的天皇,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