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提前打個預防針
老槐樹抽出了嫩芽,牆根下新冒出的野菜蜷著絨毛。
昨天剛下過雨,風裡裹著泥腥氣,一縷一縷的飄進車窗。
“吱”的一聲,一輛晉M牌照的桑塔納停在河津市文物局的樓下。
劉明下了車,莊子敬和趙修能迎下臺階。
“劉館長,這位是趙總,你們應該見過!”
當然見過。
半個多月前,市博(運城)給他們租了一間實驗室,就是王齊志和趙修能談的。 Wωω ?ttk an ?¢ ○
劉明伸手握了握,語氣中帶著調侃:“趙總,歡迎爲咱們運城的文博發(fā)展添磚加瓦,辛苦辛苦!”
趙修能也不在意,笑著迴應:“秦晉一家親嘛!”
寒喧了幾句,莊子敬帶著人進了會客室,趙修能斂起笑容。
幹了好事,還得被人笑話? 老子幹他娘……
來的稍有些早,會客室裡就只有河津文化局、文物局的幾位。都是老熟人,一羣人挨個打招呼。
莊子敬一走,文物局的副局長半開玩笑:“劉館長,市裡能派你來,看來領導支持力度挺大啊?”
劉明笑著點頭:“那當然!”
一羣老陝,跑到山西來找什麼窯址?
其它不說,就說開銷:林林總總十多號人,吃住、油費、實驗室、物料、耗材,以及徵集文物和殘器樣本……等等等等。
劉明大致幫他們算了一下:還不到一個月,這些人已經花了一百萬出頭了。YC市博物館一年的開支,也就這麼多。
更有甚者:這次又從西京請來了考古隊,要大範圍、大規(guī)模的勘察。而且依舊是自掏腰包? 市領導一聽:什麼,還有這樣的好事? 支持,當然要支持。哪怕是裝裝樣子,也得派人過來轉一圈……
“劉館長,他們是搞什麼的?費這麼大勁又圖什麼?”
劉明往後靠了靠:“說是西大文保學院下屬的文物修復中心,專門搞瓷器修復的。據說已經申請區(qū)一級的非遺,準備申請市一級,所以專門來學習咱們市的澄泥硯工藝。但因爲文化部六月份才公佈入選目錄,市領導就沒答應……”
“之後不知道怎麼弄的,他們找到了幾塊細白瓷片,說是蒲州古窯燒的宋瓷。然後跑去和市裡商量,說是可以幫咱們找窯址。
然後,這些人就四處轉:先來的就是河津,河津沒找到,又去了鄉(xiāng)寧,之後去了永濟,最後又回到了河津……”
“才區(qū)一級,咱們的澄泥硯可是國家級?”
劉明點頭:“所以他們才說是要找什麼宋金窯址、並要復原制瓷工藝!到時候,再拿來和咱們換。”
“領導答應了?”
“爲什麼不答應?”
劉明理所當然:
“自從把西坡劃分給鄉(xiāng)寧(屬LF市),咱們市的制瓷歷史就成了空白。真要能找到什麼窯址,也別說宋朝金朝,哪怕能找到座明代的,都算得上空前絕後。到時候,公示期早過了,拿澄泥硯的技術換,不虧!”
稍一頓,他又嘆口氣:“但我估計吧,不是很靠譜。”
一羣人齊齊點頭:確實不怎麼靠譜。
這些年,永濟爲了找琺華器窯址,把市裡能轉的地方全轉遍了,要那麼好找,早找到了。
唯一有可能的地方,也就西坡鎮(zhèn)了。但那地方如今屬LF市,那一塊又是陶土礦又是紫砂器廠,更有煤礦,全是縣裡的支柱型產業(yè)。不可能爲了一座瓷窯,全部停工。
所以在劉明看來,這夥老陝純屬錢多的扎手,白折騰。
正暗暗轉念,林思成進了會客室,後面跟著王齊志和商妍。
“感謝各位領導,感謝感謝……”
相互一介紹,新來的幾位都有些懵:後面的一男一女,都是西大的教授,同時也是西大重點學科帶頭人。
但修復中心的負責人,卻是這個年輕人。等於這次的考古勘察,也是這個年輕人負責?
仔細再看:面相白淨,五官俊朗,臉上還有未脫盡的絨毛。
這不就是個學生? 等介紹完:好傢伙……到七月份才畢業(yè),還真就是學生? 一羣人恍然大悟:劉館長爲什麼說,不是很靠譜?
但無所謂,反正花的不是自家的錢,找不到也沒什麼損失……
不知不覺間,心態(tài)就發(fā)生了轉變。就連王齊志和商妍都能感覺得到,這些人表現出的那種輕視、隨意,以及不以爲然。
兩人看了看林思成,又想起前幾天他說的那句話:不求這些人能幫多大忙,只要不使絆子就行。
話再說直白一點:當地越不在乎,對他們越有利……
介紹了一下,一羣人坐下,會議室的再次被推開。
烏烏泱泱一大羣,少說也有十來位。
但有點怪:清一色的粗老爺們,面膛黝黑,皮膚粗糙,跟一羣民工似的。
這又是幹什麼的?
正狐疑著,劉明怔愣的一下。
其他的不認識,但領頭的那兩位,劉明的印象不要太深。
他忙站了起來,沒等林思成介紹,往前邁了兩步,又主動伸出了手:“田所長,高隊,我姓劉,在YC市博物館工作……前年去西京考察學習,有幸在考古院參觀過兩位的考古成果……”
田傑和高章義回憶了一下,沒什麼印象。但兩人很客氣,笑著握了握手。
等人走後,旁邊的幾位伸著脖子瞅了瞅:“劉館長,那兩位是誰?”
劉明壓低聲音:“矮一點,瘦一點的是陝省考古院野外考古隊的隊長高章義。又高又壯,像座鐵塔那位,是陝省考古院田野考古研究所的所長田傑。”
乍一聽,一個隊長,一個所長。但要搞清楚:這兩位負責的機構,全是省字頭。
衆(zhòng)人怔了一下:意思就是,這些人,就是來找瓷窯遺址的? 問題是,只是西大二級學院下屬的中心,是怎麼請來的省一級的考古機構的? 更怪的是,這兩位和那個年輕人,好像很熟絡,有說有笑的? 特別是矮一點的那位,先笑再說話,怎麼看,都透著點謙恭? 再看看林思成的年紀,一羣人不由自主的就想歪了。就覺得,這年輕人的來頭絕對很大。
其實他們還不知道,高章義已經不是高隊長,而是高副所長。
之所以能升一級,全賴林思成:爲了找張安世的墓,林思成順便找到了三座明代郡王墓,當時帶隊的就是田傑和高章義。
因爲有張安世家族墓羣打底,功勞算是撐到了頂,所以這三座墓葬的報告文件中,林思成就沒署名,讓給了田傑和高章義。
高章義見了他,不謙恭纔怪……
商妍領著,一行人坐到了第二排。將將坐下,又黑壓壓的進了一羣。
有男有女,又是十多位。
劉明瞅了一眼,心中泛起一絲狐疑:感覺爲首的這位,也有些面熟? 想來不認識,林思成也就沒介紹,徑直帶到了前排。
路過田傑和高章義,一羣人停了一下,相互打著招呼。當聽到有人稱呼“黃組長”時,劉明恍然大悟:就說怎麼這麼眼熟?
這位是陝省博物館研究員,陝省考古院和文保院的專家黃智峰。具體負責的是什麼組不知道,但劉明去西京學習時,在文保院聽過黃智峰的講座。
他更知道,在陝省,這位絕對是考古和文保領域的權威之一。
側著耳朵再一聽:他身後那十幾位,竟然全是他負責的實驗室的成員?
說直白點,黃智峰直接帶來了省博的一個考古實驗室。
離的不遠,聲音不小,都聽的很清楚。一羣人面面相覷:陝省省考古所探測、陝省省田野隊勘察、陝省省博實驗組化驗。
這是什麼配置? 就爲了找座瓷窯遺址?
如果是省內,還多少能理解一點。問題是,這是省外,一羣老陝擺這麼陣仗,費這麼大功夫,圖什麼? 就算找到了,不也是給外人做嫁衣? 轉念間,有人低呼了一聲:“快看,吳市長也來了?”
吳市長,河津市哪來的吳市長? 衆(zhòng)人下意識的回過頭,然後齊齊的一怔愣。
哪是河津市,這是YC市的市長……
本能的,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男女七八位,上了主席臺。
市秘書長主持,大致一介紹,下面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是西大的瓷器修復中心尋找瓷窯遺址的協調會嗎,怎麼成了“西京市文化局、文物局何局長,並陝省省田野所、省考古隊、省博考古研究組一行來我市考察交流”歡迎會?
本地人一頭霧水,面面相覷,從西京來幫忙的則暗暗感慨。
何志剛何局長確實是來考察交流的,包括坐在會議室裡的這些,只要是從陝西來的,全是考察團成員。
但來了運城後,和市領導見了個面,飯都沒吃就直奔河津,那你們來運城考察,考察了個啥? 再看看下面那幾排:省田野所所長,省考古隊隊長,省博實驗室負責人,這些人來考察這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誰去外省考察交滾,是帶整個團隊的?
長眼睛的都能看得出來:這個考察交流,完全可以說是爲了林思成找的這個窯址,專門找了這麼個名目,成立了這麼個考察團。
包括何志剛。
別說像劉明劉館長這樣的本地人,就連商妍、蘇院長都覺得極不可思議:乍一看,全是林思成的熟人。而且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欠林思成不小的人情。
如果說,這幾位以個人的名義來幫忙,那肯定沒問題。但問題是,爲了林思成的個人項目,幾乎集齊了陝省最權威的考古研究部門。
甚至於副省級城市,副廳級部門的主要領導來幫忙協調,就問王齊志有沒有這個能力? 林思成又是怎麼辦到的? 一直琢磨,直到會開完,宴席開始,他們都沒想明白。
不止他們沒想明白,當地的領導也沒想明白:就看在場的這幾家單位,就考察團這個規(guī)格,別說找座瓷窯,說找的是帝陵都沒人懷疑。
問題是,這兒是山西,不是陝西。就算找到了,遺址規(guī)模再大,發(fā)現再多,他們又搬不走?
所以,他們圖什麼? 狐疑著,幾位領導套了套何志剛的話。何志剛直言不諱:目的很簡單,申遺。
但幾位領導總感覺,何局長沒說實話:只是西大的二級學院下屬的研究機構,又不是市直機關?
人家不說,不好追著問。再者怎麼想,對地方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所以極爲熱情。
杯來盞往,賓主盡歡。
六點半開始,差不多九點才結束,何志剛壓著酒量,只喝了五分。
宴席剛一散,他親自打電話,把幾個負責人叫到了房間。
秘書泡茶,王齊志發(fā)煙,何志剛親自解釋。
衆(zhòng)人才知道,何局長把爲什麼把他們叫過來:保密會議。
“市文物局,文化局,以及工業(yè)局、西大,幾家對於這個項目還是很重視的,領導們碰了一下頭,特地委派我來和地方協調溝通,順便把各位帶過來,交給林思成,所以纔有了這一次的考察交流……”
“其次,再強調一下保密性:守口如瓶,惜字如金!”
你什麼都沒說,讓我們保密什麼? 正狐疑著,王齊志遞過來幾份文件。
順手翻開,蘇院長和商妍愣了一下:關於“宋代卵白玉瓷器工藝復原研究”的可性行報告。
再一看署名,林思成。
不是……這都什麼跟什麼? 林思成來山西,是來學澄泥硯的考察技術的,對吧? 技術還沒學,又開始找什麼瓷窯遺址,甚至不惜搞這麼大動靜,專門弄了個考察團? 但弄到最後,卻又要提復原古瓷工藝,還是“卵白玉”? 這都是什麼驢脣不對馬嘴……
正詫異間,“咯吱”的一聲,林思成打開囊匣,拿出了一隻碗。
王齊志言簡意賅:“來,各位看一下,不過年代不用懷疑,我拿到京城做的檢測:北宋仁宗時期。”
只是一眼,幾個人齊齊的瞪圓了眼睛。
沒看文件也就罷了,但剛剛纔看過,所以,這是什麼? 卵白玉? 仔細再看:薄,沒比雞蛋殼厚多少。
亮,潤白瑩嫩,如膏如脂,乍一看,就如煮熟後剝了殼的蛋清。
再結合王齊志剛剛說的那一句:北宋仁宗時期?
北宋時期,這麼白的瓷器,幾大名窯都能燒,包括定窯、官窯。
但能燒這麼薄,如脫胎一般的瓷胚,就只有一種:卵白玉。
一羣人面面相覷:即便是“瓷中之王”的汝瓷都有精品留存。但這玩意,迄今爲止就沒有實物出土過,就只見諸於歷史獻之中。
換句話說,這是舉世間唯一一隻。再說直白點:孤品。
再猜一猜值多少錢?
少說也是幾百萬。所以,哪怕林思成什麼都沒有學到,這趟山西也絕沒有白來。
但重點不是這個,他們驚訝的是:就靠這一隻碗,要復原失傳工藝?
不是他們小看林思成,就這麼一隻碗,把全國能數得著的研究機構、科研中心全請過來,包括中科院,全都得望碗興嘆……
但隨即,一羣人又定住了一樣:林思成打開另一隻囊箱,滿滿的一箱,全是瓷片。
仔細一看,有的稍薄,有的稍厚,但釉色、瓷胎一模一樣。
都是內行,都能看得出來:不管是完好的白釉碗,還是瓷片,用的全是同一產地的瓷土,並同一種工藝燒成。
剛纔怎麼說的:望碗興嘆……現在嘆不嘆了? 復原的可能性有多大,誰都不好說。但他們至少知道:林思成去耀州,不就是靠研究樣本,硬是把茶葉末釉和倒流壺的工藝復原了出來? “這些都是這段時間,在永濟和河津收集到的:胎體最薄,釉色最好的是北宋時期,其次金代,再次元代……元以後的暫時沒有發(fā)現,估計技藝已經失傳……再看這個……”
說著,王齊志又拿出一份檢測報告:“全是河津瓷土!”
衆(zhòng)人瞪眼一看,恍然大悟:
卵白玉的出產地,就在河津,所以林思成要找窯址,籍此找到更多的樣品,看能不能推導出工藝。
問題是,又不是沒人嘗試過?
汝窯、鈞窯、定窯、邢窯、德化窯、景德鎮(zhèn)御窯等等等等,凡是建國後重新開窯的名窯,哪個沒有復原過,但結果呢? 包括輕工部、國家瓷研所,從建國後就開始嘗試,但因爲難度太大,最後不得不放棄。
所以,要是真能把這工藝復原出來,還要什麼澄泥硯?
立馬投標,就地申報,不爭取個國家級的科研項目,都是省有關部門、市有關領導不作爲,不稱職。
他們也算是知道了,林思成只是找座瓷窯,怎麼搞出了這麼大陣仗,並且是何志剛親自帶隊? 因爲市裡的幾家單位和西大想搞事,想從鄰居家搶食吃。
所以,何志剛纔專程把他們叫了過來,重點強調:要保密。
不說能不能復原成功,但凡傳出點風聲,就得捅馬蜂窩……
本能的,幾個人去看林思成,但剛擡起頭,何志剛的目光先刺了過來。
幾個人齊齊的躲開。
何志剛笑了笑,看著默不作聲的林思成:“別有心理負擔,你只管研究,剩下的交給我們!”
“也別覺得砸了別人的飯碗,你應該這麼想:如果不是你,是不是要過好多年,當地才能發(fā)現窯址,更或是永遠都發(fā)現不了?至於什麼失傳工藝,更不談都不用談。”
“但因爲你,山西不但有了名瓷,甚至是宋代貢瓷。從填補歷史空白、補全地域科技發(fā)展鏈條,增加文化底蘊的角度來說,地方政府都要感謝你!”
“換個角度再想:這裡又不是卵白玉瓷器的工藝源頭,我們復原的是官、汝、哥、定、鈞的失傳工藝,有什麼可扯皮的?”
林思成依舊沒說話:他連中科院和國家文物局的項目都敢搶,能有什麼心理負擔? 也不是他目中無人,自以爲是:如果同步研究,他估計他都已經建廠了,地方可能還沒摸到頭緒。
原因很簡單:卵白玉的完整工藝雖然失傳了,但他在故宮研究過永樂甜白釉半脫胎器,宣德、成化蛋殼杯,以及雞缸杯。
但地方卻不知道故宮有相關的技術,以及足夠多的樣品,甚至連故宮自己都不知道。
哪怕知道了,甚至故宮願意共享技術,願意把國寶級的文物拿出來當研究耗材,地方也得從頭開始研究。
一正一反,哪怕研究的再快,最少要比林思成晚三到五年。
基於這一點,基於讓失傳工藝早幾年重現,他也不會有什麼心理負擔。
林思成躊躇的是,搞的是不是有點大? 但誰能想到,他只是階段性的正常彙報,在報告裡提了一嘴卵白玉,文化局就跟打了雞血一樣。
先聯繫了學校,又聯繫了工業(yè)局和文物局,幾家一合計,先催著讓林思成寫了一份可行性報告,再然後,浩大的考察團新鮮出爐。
萬一……就說萬一,最後沒有復原成功怎麼辦? 林思成嘆了口氣,指了指可行性報告:“領導,文件你們到底看了沒有?我裡面寫那麼清楚:現在對於瓷窯遺址的範圍,只是大概推測!
最終能不能找到都還不一定,就算找到了,誰又敢保證,必然有足夠多的卵白玉瓷器?而且就算樣本夠多,成功率也不足三成!”
何志剛絲毫不在意:“沒事,這不還有三成嗎,萬一呢?”
又不是第一次打交道?
就像找張安世墓的時候,林思成怎麼說的:領導,把握不是很大,也就兩三成,我試著找一下。
最後呢?
直搗黃龍。
用陳朋的話說:那小子八百個心眼子,他說的話你得乘一倍,然後再加點兒。他說三成,至少有七成以上的把握……
轉著念頭,何志剛又笑了笑:“就算沒復原成功也沒事,窯址肯定能找到,對吧?
新發(fā)現,新工藝,新技術,這麼大的考古成果,當地還真能讓我們自掏腰包?信不信到時候,他們會哭著求著給我們報銷,甚至成倍的還回來?”
林思成當然信。
如果傳出去:山西最大的瓷窯遺址是陝西找到的,從上到下,但凡和文化文博掛點鉤的部門和領導,哪個的臉上能掛的住?
其實捫心而言,卵白玉復原成功的概率還是很大的,但事無絕對,以防萬一,必須得提前打個預防針。
轉念間,林思成點點頭:“行,那就先找窯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