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就這麼輕鬆的?(二合一,四千月票加更) 前面一輛皮卡帶路,酷路澤行駛在縣道上。
章豐(男便衣)專心致志的開車,徐高蘭(女便衣)摸了摸胸口,又摸了摸袖口。
“章豐,他們不會搜身吧?”
章豐猶豫了一下:“應(yīng)該不會吧!”
“那你槍呢,綁哪了?”
“沒綁,就粘褲兜裡……隨時握著,開保險也方便。”
林思成差點沒崩住:不是……大哥,走火了怎麼辦? “兩位,咱們又不是去販毒?”
兩個便衣沒吱聲。
要比兇殘,盜墓賊並不比販毒的差。
就像去年,他們協(xié)助廣州警方抓捕楊彬及同夥,那些人不也是個個都帶槍?
“放心,那只是極個別!”
林思成笑了笑,“何況咱們現(xiàn)在是買家,他搜什麼身?”
兩個便衣還是沒吱聲:乾的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營生,誰能說的準(zhǔn)?
“放輕鬆點!”林思成嘆了口氣,“別露餡了!”
肯定不會。
陳朋既然敢讓他們來,自然是精挑萬選,演什麼像什麼,一秒鐘就能進(jìn)入狀態(tài)。
只不過陳局長說話太嚇人:林思成要有個三長兩短,你們連脫這身皮的機(jī)會都沒有……
就感覺壓力挺大。
一路往前,直抵二郎山下(終南山前山)。最後,三輛車開進(jìn)了一家農(nóng)家園。
四周沒有圍牆,幾幢仿古式的瓦房圍成一圈,中間是一座庭院,幾株桂花樹用布包的嚴(yán)嚴(yán)實實。
牆後是一方漁塘,旁邊蓋著一座大棚,像是菜園。
大棚的夯土牆上掛著一個編織袋,裝著一捆像是鋼管一樣的東西。
林思成瞅了一眼,頓然一怔:蜈蚣掛山梯? 這東西卸開的時候長這樣:
如果接起來,長這樣: 但用的時候,就成了這樣: 眼熟吧? 這玩意專用來盜峭壁上的懸棺,以及下極深、且垂直的墓坑。
就網(wǎng)絡(luò)還沒普及的年代,給一般的警察都不認(rèn)識,只當(dāng)是電工用的。
但旁邊這兩位便衣肯定認(rèn)識……
三人對視一眼:這是把他們帶到盜墓賊的老巢來了?
大致一掃,林思成:“好地方!”
範(fàn)強(qiáng)(老太的小叔子)頓了頓:“哪裡好?”
林思成沒說話,只是笑了笑。
西臨滈水,東臨潏河,從市裡往這來,必須得過那幾座橋。
派人往橋邊上一守,有什麼風(fēng)吹草動只需要一個電話。
關(guān)鍵的是,往南就是終南山,往山裡一鑽,派部隊都找不到。
但老太太這小叔子,直直的就把自己帶了過來? 心裡一動,林思成抱了抱拳:“範(fàn)杵頭,失敬!”
男人的臉色變了一下,硬生生的扯了扯嘴角:“老闆說的是什麼?”
林思成笑了笑,再沒說話。
不詐不知道,之前看走眼了:這笑起來都像死人臉的,竟然還是個頭目? 按以前的傳統(tǒng),一般的盜墓團(tuán)伙中,組織和提供資金的大老闆叫“支鍋”,負(fù)責(zé)找墓和鑑器的二老闆叫“掌眼”。
領(lǐng)人挖墓的叫“腿子”,最底層,挖洞開棺的叫“下苦”。專門打問江湖消息和放哨的叫望風(fēng),運貨銷贓的叫跑街。
再複雜點,就會有專處理尾貨的“杵頭”,以及經(jīng)營黑白兩道關(guān)係,兼掌刑法的“放卡”。
就屬最後這個最毒:盜墓的沒有活刑的說法,只有活種,又叫成地仙。
說直白點:把犯錯的成員活活的埋到墓裡……
老太的老漢,就範(fàn)強(qiáng)的大哥,就是跑街。
範(fàn)強(qiáng)則是專處理尾貨的杵頭,屬於座次排最末的頭目。估計能耐也就一般,大多的時候都是一個人單幹。
不然不會守在家裡,等著客人上門。
而能耐再不行,座次再次也是頭目,想想當(dāng)初,自己竟然帶他去找墓?
就挺搞笑。
但所謂陰差陽錯,歪打正著。正因爲(wèi)那次找他帶路,範(fàn)杵頭才以爲(wèi)自己也是同行,今天才會把自個帶到這裡來。
思忖間,範(fàn)強(qiáng)把他們帶進(jìn)了向東的那座磚房。剛進(jìn)屋,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迎了上來。
“老闆來了,請坐,上茶!”
隨著喊聲,一個相貌普通的女人端著茶壺出了裡屋。
林思成點頭,坐下後瞅了瞅。
矮矮胖胖,滿面紅光,脖子裡有幾塊淡淡的鏽,說明經(jīng)常下坑。
又往下看,林思成心中一動:胖子手上的鏽更多,比每天都摸銅器的王齊志的手上還多。紅的黃的,黑的綠的全有。
關(guān)鍵的是,指甲極厚且極禿,指肚上的繭既厚且僵,還往外翻。看起來,像是指甲長進(jìn)了肉裡?
這是早年間生產(chǎn)力不足,開洞只能拿鏟硬挖。有時洞太小工具使不開,就只能用手刨。久而久之,指甲磨禿,指肚上的繭就包了過去。
又長年接觸冥器,被各種鏽質(zhì)腐蝕,繭越來越僵,指甲又長不動,就只能橫著長。
盜墓行稱之爲(wèi)“鬼啃手”! 所以,這人早年只是打洞的“下苦”,估計後來不下洞了,專門在坑外面接貨,手上才這麼多鏽。
現(xiàn)在頂多也就是領(lǐng)人下坑的腿子,反正不可能是支鍋,更不可能是掌眼。
林思成想了想,拱拱手:“腿老大貴姓?”
胖子原本還在笑,聽到“腿老大”,笑容凍在了胖子的臉上。
一雙豆豆眼撲棱撲棱,在林思成的臉上瞅了又瞅。
包括領(lǐng)他們進(jìn)來的範(fàn)強(qiáng),那麼僵的臉,嘴角卻不住的抽:就看了那麼一眼,劉腿子就被點破了身份?
愣了好久,胖子默默的站起身。
然後,剛沏了茶的那女人又坐了下來。
相貌一般,穿的也一般,乍一看,像是端茶洗掃的保潔。
約摸四十出頭,但手上挺乾淨(jìng),比自己的還乾淨(jìng)。
但也不是她。
因爲(wèi)除非像趙老太太和趙修能那樣的家族傳承,傳統(tǒng)的盜墓團(tuán)伙不可能讓女人下坑,也更不可能讓女人主事。
猜一下:這女人團(tuán)伙中的身份,可能連旁邊站著的那兩個都不如……
她先笑了笑,手又一拱,“元良(倒鬥和土夫子的尊稱),何方分過山甲(盜友,在哪裡發(fā)財)?”
兩個便衣心中一振:開始對暗號了? 這明顯是把林思成當(dāng)成了同行……
林思成卻很不耐煩,連手都懶得拱,“一江水有兩岸景(算是同行,離你們很遠(yuǎn))。”
女人也不在意:“上山搬柴,還是下山燒火?(做的是什麼營生,是販貨,還是下坑?)”
“鷓鴣也抓,鷂子也捕(五湖四海,從古到今,但凡和文物有關(guān)的生意都做。)”
女人愣了一下:好大的口氣? 她耐著性子:“分過幾道水火?(有什麼本事)”
“解丘門(會風(fēng)水,會觀星),覓龍樓(懂堪輿,會看龍脈)、登寶殿(皇陵,也指超豪華的大墓!)”
除過林思成五個人,齊齊的一怔愣。
兩個便衣是純粹聽不懂,其餘三個則一頓:這口氣何止是大? 盜皇陵……你才幾歲? 猜到他們在想什麼,林思成抱起拳,兩隻小拇指先往外一伸,而後食指一併,往前一拱: “幾位是涇渭派(關(guān)中一帶專攻周秦漢唐帝陵與大墓的盜墓團(tuán)伙),對吧?但我只是來對件碼(進(jìn)貨),有什麼必要盤這麼清?真要盤道,請支鍋出來,掌眼也行……”
說著,林思成又把面前的幾隻茶盅一擺,看著女人笑了一下:“主事的不露面,你也敢稱元良,敢盤元良道?非要盤,也行……來,過過龍門,論論輩份!”
範(fàn)杵頭,胖腿子,還有一個暫時不知道是什麼身份的女人,六隻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桌上的茶盅。
那兩個手勢,前面的叫元良指,用來表明身份。
後面的叫仙人指路,等於向提到的支鍋和掌眼表達(dá)了一下敬意。
這兩個手勢是古代倒鬥和土夫子專用來盤道的密碼,現(xiàn)在懂的人極少。但這年輕人一眼就能看破範(fàn)強(qiáng)和胖子的身份,會這個不算奇怪。
包括一語道破他們是涇渭幫,也能理解:陝甘兩省會找大墓,會盜大墓,能定準(zhǔn)主墓室,不用炸藥炸墳,而是根據(jù)傳承極爲(wèi)巧妙的挖出盜洞的,都可以說是涇渭派的徒子徒孫。
他們驚的是,這幾隻茶杯。
這個叫過龍門,用武俠小說裡的話說:會這個的,至少得是一派掌門。
更關(guān)鍵的是,這小孩看著也就二十出頭,鬍子都沒幾根。但透出來的那種氣勢,以及架勢……一瞬間,他們好像看到了大老闆?
兩男一女面面相覷,頗有些不知所措。
兩個便衣的眼神更精彩:看歲數(shù),三個老不喀嚓,最顯年輕的女人都有四十出頭。
比之相比,林思成嫩的像個小屁孩。
但就是這小屁孩,把這三個老江湖震的一愣一愣,嘴脣囁動,連話都好像不會說的樣子。
特別是那個女人,四十來歲的人了,臉上青一陣,紅一陣……
看三人一直不吱聲,林思嘆了口氣,端起茶盅一口喝乾,又站起身:“好吧,就當(dāng)交個朋友!”
那女人激靈的一下,纔回過神來:“這位老闆,你先別走……不是支鍋和掌眼不出來,而是,他們在國外……”
啥? 林思成愣住:誰家好人跑國外?
擺明就是兩個頭目已經(jīng)外逃了。
再算算時間:範(fàn)強(qiáng)的大哥是四年前判的,那頭目外逃,頂多也就是五年前……
又是極爲(wèi)傳統(tǒng),見同行必盤道的涇渭幫,還這麼謹(jǐn)慎? 而且盜墓技術(shù)極高超:方圓至少上千平,一下就能找準(zhǔn)金井(主墓室),更能把盜洞打到七八米以下。
不然,盜不出鳳紋鏡,更盜不出張安世的玉溫明……
霎時間,腦海中閃過一道光:“支鍋姓於?”
女人愣住:“你怎麼知道?”
林思成吐了口氣:因爲(wèi)太有名了。
這一夥盜墓賊恰恰和楊彬相反:自盜,自銷,極傳統(tǒng),也極謹(jǐn)慎。
謹(jǐn)慎到一座墓最少要盜三五年,同時,不盜到老鼠跑地的程度不罷休。
最典型的是唐代宰相韓休墓和武惠妃墓:被這夥人盜到墓徒四壁,只剩石棺和壁畫的地步。
就這樣都不算完,最後又把墓址信息賣給了楊彬。然後,楊彬才盜走了韓休墓裡的壁畫,武惠妃墓的石槨。
而且相當(dāng)賊,嗅覺超靈敏。剛有點風(fēng)聲,兩個主犯、大部分的同案要犯就逃到了國外。直到2018年,才被從泰國引渡回國。
三個死刑。
不出意外,這女人應(yīng)該是支鍋於大海的情婦或至親。不然她一個從不下坑的女人,鎮(zhèn)不住杵頭和腿子。
算是漏網(wǎng)之魚,而且是很大的一條魚。陳局長要是知道,估計高興的能把後槽牙呲出來……
暗暗轉(zhuǎn)念,林思成又坐下:“好,快人快語,範(fàn)杵頭說的那束銀花,賣不賣!”
女人點頭:“賣!”
“還有什麼?”
女人頓了一下:“只有兩件,一樽騎馬的三綵女俑,一方鼻鈕銅印:衛(wèi)將長史。”
林思成心裡一跳:果不然,大唐縣主,張安世家族墓? 前者出土的不少,但常見於唐代公主、郡主、縣主之墓。
後者,也就是這方衛(wèi)將長史印,這是張安世之孫,張延壽幼子張和的官印。史載其早逝,官至衛(wèi)將軍長史,佚八百石……
也肯定不止這兩件,不過這女人比較謹(jǐn)慎,不敢一次性全拿出來。
但無所謂,自己又不是真來買文物的? 林思成做沉吟狀:“蘑菇(冥器)這麼少,想必剛定了盤子(墓心),纔打了金井(盜洞),就招了雷子。然後,灌大頂(高手)、勾腳爬桿子(好手)全扯了風(fēng)(外逃)……所以現(xiàn)在給你們,怕是也倒不動了……不如這樣!”
往前一靠,林思成盯著女人:“你們進(jìn)盤子(合夥),算你們一成。或者是,賣坑(賣墓址)……”
話沒說完,女人的眼睛“噌”的就亮了。
但嘴將張開,林思成卻先點了點桌子:“但話先說好,你要的太高,我就自己找!”
女人怔了一下:“那是個雙金匣(迭在一塊的兩座大墓)。”
“我知道!”林思成左右看看,“一座漢,一座唐……不然只爲(wèi)你一束銀花,我不會專程來這一趟。”
確實:就這個架口,他能派司機(jī)來一趟都不錯了……
女人搖搖頭:“但只靠你,你找不到!”
“放心,我能找到,無非就是費些時間!”
林思成往後一靠:“不在南里王(村),就在北里王,南北超不過三公里。”
女人臉色微變,眼睛微突,好像在說:你怎麼知道?
林思成又笑了笑:“我還知道,那地方正在拆遷,大不了我僱個拆遷隊,一寸一寸的找!”
女人愣了一下,一臉古怪。
林思成當(dāng)然知道她在古怪什麼:現(xiàn)在正在盜的那一夥,不就正在這樣盜? 他趁熱打鐵,敲了敲桌子:“賣不賣!”
女人沉默了幾秒,咬咬牙:“賣!”
霎時間,兩個便衣的眼睛裡冒精光:林思成,你就這麼輕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