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慢慢來
“老廠長,當年永濟邀請你和談總工,是在哪裡發(fā)現(xiàn)的白瓷?”
“黃河岸邊的大鐵牛知道吧?就在那一塊,當年修大堤挖出來的。”
“多不多?”
“多,好幾座,應該是金代的家族墓。但等我們去的時候,已經(jīng)搶的搶,偷的偷,毀的毀,就剩了幾座坑和幾堆廢瓷……”
老人一陣唏噓,指了指林思成面前的兩塊瓷片,“基本都是這一種,淡青瓷和細白瓷……”
照這麼說,永濟民間,會不會有收藏完整器的人? 即便沒整器,殘瓷總有幾件吧? 林思成暗暗思忖,站了起來:“老廠長,今天要謝謝您!”
說著,他點點頭,趙二手疾眼快的提出幾隻禮盒。
兩盒人蔘,燕窩夏草各一盒,臨出酒店的時候買的,好不好不知道,價錢絕對不便宜。
老人擺擺手:“問幾句話而已,帶什麼東西?”
“麻煩您老這麼久,應該的!”
推辭了一番,放下禮盒,其它都沒拿,林思成只拿了那兩塊瓷片。
一行人告辭,老人讓兒子把他們送出了門。
過了一會,中年人去而復返,老人透過窗戶,看著遠去的車燈。
“縣裡打電話的時候,怎麼說的?”
“說是從西京來的,拿的是西北大學的函,好像在找什麼古瓷窯遺址!”
西北大學,搞瓷器研究的? 但說實話,古代山西就沒出過什麼名瓷,這夥人爲什麼不去河北,不去景德鎮(zhèn)? 老人沒搞懂,只是搖了一下頭:“難!”
……
確實難。
沒來找老廠長之前,王齊志和趙修能就覺得已經(jīng)很難了。找過之後,更是難上加難。
但感覺林思成,信心好像挺足? 莊子敬還在,不太好問,兩人暗暗猜忖,時不時的對個眼神。
沒喝酒,就吃了頓便飯,送走了莊子敬,三人又回到餐廳。
看兩人慾言又止,林思成笑了笑:“老師,我準備明天去一下永濟,估計能找到點樣本,說不定還能碰到完整器。”
兩人愣了愣。
不是不能找,別說永濟,陪林思成去非洲,他倆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的。
但感覺有些急。
昨天到了河津,今天到的鄉(xiāng)寧,明天又要去永濟……等於除了吃飯睡覺,不是在趕路,就是在趕路的路上。
他倆無所謂,反正也幫不上什麼忙,車裡能睡,回酒店更是倒頭就能睡。
但林思成不行。
要梳理思路,要做計劃,等樣本找到的再多一些,估計還要連軸轉:白天化驗,晚上驗證數(shù)據(jù)。
就像昨天說的,大不了就等三個月,沒必要這麼辛苦……
兩人對視了一眼,王齊志剛要說什麼,林思成從褲兜裡一掏。
四塊瓷片,各裝在一支標本袋裡。放到桌子上,林思成指了指刻花的那兩塊:“新工藝!”
“啥?”
“嗯,大致就是沒有在任何歷史文獻中有過記載,沒有出土過任何同類型的器物,各文保、研究機構在之前沒有過任何相關的發(fā)現(xiàn)……”
林思成稍頓了一下:“現(xiàn)在基本可以肯定,這東西就是在運城燒的,這兩片雖然是明瓷,但即便在明代,也完全能達到貢瓷的程度。
說明運城本地,應該有過全體系的陶瓷窯口,且技術處於全國領先水平。所以,沒必要一定要把窯扯找出來。只要樣本足夠,能把工藝特點研究明白,能證明出自運城就可以!”
王齊志和趙修能徹底怔住,盯著那兩塊刻花瓷片。
這種類型的瓷器他倆確實沒見過。之前的老廠長家裡,兩人還琢磨了一下:地方小窯口,連地方史志都沒有記載,他倆不認識很正常。
兩人壓根就沒想過什麼新發(fā)現(xiàn),新工藝。
包括全國人民都知道,山西沒出過名瓷,甚至山西人自己也認。但突然間,冒出了什麼“處於全國領先水平?”
這意味著什麼? 修正地方學術歷史,填補區(qū)域科學技術演進鏈條,強化地方文明話語權。
很拗口是不是?
解釋起來很麻煩,說簡單點,只說一點:填補歷史空白!
所以,如果真是林思成所說的新工藝,地方政府的重視程度,絕對遠遠超過申遺。
前者是瀕危技術保護,後者是文化斷層與科學技術新發(fā)現(xiàn)當然是前者更重要。
“而且這次難度也不大:這種器形的燒造工藝,應該來源於就近的定窯和磁州窯。”
林思成指著刻花中的黑線:“但做了很大的創(chuàng)新,特別是這種填黑彩後呈現(xiàn)的釉色,應該是應用了其它窯口沒有涉及到的化學元素和工藝。
所以,不需要推測過火溫度、溫度、區(qū)間值,以及驗證反應氛圍,更不需要推導工藝……”
“只要樣本足夠,分析出具體成份,再證明這是新發(fā)現(xiàn)的工藝,且產(chǎn)自運城,就能彌補地方空白!”
林思成稍一頓:“我覺得,到時候換個澄泥硯的技術,綽綽有餘!”
當然。
把和澄泥硯一塊申遺的硫璃技術一塊換回來也沒問題。
怪不得回來的時候,感覺林思成有點興奮,而且信心十足。
當時王齊志和趙修能還奇怪:即便找到窯口,也不可能讓礦和廠停了工讓你挖,有什麼可高興的? 兩人對視了一眼,用力一點頭:“那就找……明天幾點走?”
“正常就行!”林思成笑了笑,“不行你倆再喝點?”
兩人點點頭:確實得喝點,不然今晚別想睡了……
又聊了一小會,林思成先上了樓,然後躺在牀上仰著頭。
其實他只說了一半:那兩塊刻花瓷片,遠不止他所說的填補地方文化空白,還可能涉及到:山西有沒有出過貢窯。
林思成很肯定,這兩片就是瓷枕的枕面。這種器型相對冷門,民間收藏的很少,自己如果見過,只可能是在故宮裡。
而故中的瓷枕有多少? 大大小小一千來樽,聽起來不多。但問題是,這是舉故宮“三十六萬餘件”瓷器中的一千多。林思成再厲害,也不可能全部研究個遍。
關鍵的是這東西技術含量不高,不管是哪個窯口燒的,所應用的工藝和技術基本都囊括在日用器和陳設器當中。再者除了故宮,外面收藏的不多,林思成大致搞懂原理和工藝特點之後,並沒有過多的研究。
他之所以對“白底剔花填黑彩”有點印象,應該只是順帶聽了一耳朵。不然以他恐怖的記憶力,只要上過手,就肯定能記得起來。
所以,回憶了好久,也沒理出什麼頭緒。
那怎麼辦,要不要找人幫忙看看? 下意識的,林思成想起王老太太,但只是冒了個念頭,就斷然搖頭。
既然文獻中沒記載,那故宮就不可能單獨記錄,要知道在哪,是哪一件,就只能一間宮殿挨一間宮殿的去找。
先不說王老太太現(xiàn)在連他是誰都不知道,就說故宮近萬間宮殿,等老太太找到,估計也累到頭了。
不過不著急。
俗話說得好,好席不怕晚,慢慢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