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瑟瑟,流淌過密集的銀樹葉,泛著若明若暗的寒光,忽而,一道黑影一閃,敏捷的自高牆上躍向院內的參天古樹,他提氣縱身,行動怪異如一隻野貓般雙臂急攀,雙足勁蹬,不稍片刻,已輕飄飄的落於地上。
“年輕的族長,那些個奴才爲您備下的女童不符您胃口嗎?”鬆月夏斜倚於紅牆,雙手環抱於胸前,一雙紫眸冷冷的盯著樹下的男子慢條斯理道:“若是這樣還請繼續忍耐,如今還不是吾等大鬧天下的最佳時機。您再這麼擅自行動,本王可就不得不考慮採取些手段,讓您好好安分下來!”
樹下的男子微哼一聲,一雙桃花眼冷銳的緊盯著滿身邪氣的鬆月夏,雙足緩緩分開,身子稍稍前傾,整個人如一隻隨時準備攻擊的野獸般,用著彆扭的語言毫不客氣道:“吾等青丘一族奉汝神顏族爲飼主早已三百多年前的舊事了,當年青丘屠城,神顏族的當家即你的母親背信棄義拋棄了其作爲下僕的青丘族人,致使吾等九族,八族滅!自那時起,神顏族與青丘族就再也不存在主僕關係,如今受利益驅使,兩族再聚亦不過是各取所需的合作關係,所以還請王爺您注意您的措辭。要記得,我隨時可終止你我之間的交易?!?
啪啪啪,響亮的擊掌聲一下接著一下的響起,鬆月夏垂首低笑,腳下一動,邊往古樹下走去邊道:“想不到一蠻族的族長竟有此等好氣勢,本王真是愈發等不及了,想看看血染江山之時,爾等青丘食人是如何震懾世人!”
黑影收住攻擊的姿勢,望著漸漸走近的鬆月夏,低道:“天伐者,曾是歷任伺主的武器,吸食了無數亡魂的血,被其砍過的生物皆會化作塵土,是個麻煩而棘手的傢伙,在此提醒你一句,它是‘亡靈’的天敵!”
鬆月夏走至他面前,似笑非笑的望了他一眼,旋即轉身,細長的髮絲擦過他沾有血跡的脣角,邪笑道:“那可未必!”
自那一夜後已過去了半月,離歌兒的屍體是在第二日,被突然到來的‘狴犴’給秘密帶走了,少帝並沒有將大公主的死訊昭告於天下,只是將她匆匆的安葬於皇陵一角,那之後他便再也不曾提過此人,好似離歌兒從不曾在他生命裡出現過般,然,儘管如此,這世上還是會有那麼一兩個人,始終
會頻頻拾起過往的記憶,任由思念成災。
“主子!”鏤空石窗後,風揚循著雪寒次的眸光遠遠望向愁眉不展的蘭少,忍不住道:“你既然這麼關心她,爲何不進去面對面的看著她,把你想說的話,想做的事統統光明正大的說給她聽,做給她看,成天躲在一角這麼默默的望著她憂思悽悽的模樣,算哪門子的喜歡,頂多是個自我滿足的偷窺狂罷了!”
雪寒次伸出手指,在石窗上緩緩移動著,隔著綿長的距離細細的勾勒著她日漸消瘦的面龐,良久,不甘苦澀的笑道:“相見不如不見,見了,只不過是給她徒增煩擾罷了!風揚,或許你無法理解,然,這便是我選擇愛她的方式,越是愛她,卻越是無法與她相見!”
身側的他,以極低的聲音緩緩笑語著,笑聲中有著說不盡的哀傷,悲苦著,不甘著,卻又無可奈何著。風揚長長一嘆,轉過身去,背靠在牆上,不再言語。
“走吧!”雪寒次突然轉身移步離去。
“哎?這就要走了嗎?”風揚擡首望了望太陽,嘀咕道:“今日這麼早!”
“接下來有他陪在她身邊……”雪寒次足下稍緩,澀然回道:“或許比什麼都要令她心安吧!”
經過石窗的那一瞬,風揚偏首,透過窗花,但見月桂深處,君蘭隱將袖袍高高挽起,露出白玉似的小臂,他凝眸含笑,蹲坐於她身前,素白漂亮的手指拉過她的手,幫她細細修剪著指甲。
一望成畫,婉轉著千帆過盡後的柔情,風揚一訝,繼而脣角揚起,加快腳步追上雪寒次,嘟囔道:“真想不到如他那類人也會有如此細膩的溫柔。”
夕陽西落,暮色漸濃,街市上人羣來來往往,卻也不見冷清,細瞧身側,不難發現沐浴在橙色餘暉中的行人,形形色色,神色各異,他們身份遭遇各有不同,然,毫無疑問的是他們都在爲某些人,某些東西,奮鬥著,矛盾著,堅持著,放棄著……如此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直至白骨歸土。
那他呢?他來這一世,究竟是爲何奮鬥、堅守、矛盾、放棄……雪寒次漫無目的的穿梭於人羣間,冷眼掃過擦肩而過的或猥瑣,或清純,或美麗,或陰鬱的陌生面孔,心裡的迷茫愈加擴大空洞,沉默的舉起手掌,
高高舉過頭頂,張開五指,讓夕陽的餘光一點一點的漏進眸裡,明明是很溫暖的光芒,可他卻什麼也無法看到,包括他的未來……
咚的一聲悶響,雪寒次腳下一個趔趄,險些被身後的人一腳踹倒。
“黑美人,你擋了本少的路不說,還撞疼了本少的腳!你說你該怎麼賠本少?”身後的嗓音清雅如風,一字不落的落進了雪寒次的耳裡。
心跳陡然加速,雪寒次轉身,不敢相信的望著一步之外昂首揚眉的年輕公子,半晌,吞吐道:“蘭……”
“蘭什麼蘭?”年輕公子橫眉冷對,蠻橫道:“你還沒回答你該怎麼賠本少?”望著又喜又驚又訝的雪寒次,年輕公子擡指挑起他的下巴,傾身向前,不顧身旁各色的眼光,輕佻笑語:“不如,你來軍中幫我吧,每日有你這位黑美人可賞,總覺得日子就會變得有趣多了??墒恰蹦贻p公子眸光一柔,鬆開手指,轉身移步,輕聲嘆語:“會很艱難吧……”
雪寒次腳步一轉,隨步上去,無聲低喃:對不起……
一路無話,他已不知自己是懷揣著怎樣的心情隨她一路走來,很多話想對她說,卻又不知該說什麼,該從何說起!雖說如此,但那顆迷茫的心早已被滿滿的情緒所填滿,此時此刻,他……已知道前面的路該如何繼續走下去了……
咚,咚,一聲重過一聲的磕頭聲與這喧鬧繁華的街市很是格格不入,蘭少腳下一頓,移眸望向堆滿垃圾的一角,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蓬頭垢面,已分辨不清是男孩還是女孩,形體消瘦的如風中落葉的她正一下一下的磕著頭,以祈求路人施捨的半點溫飽。
剛欲移步上前的蘭少,腦海裡突然閃過離歌兒慘死的面容,心裡猛打一個激靈,狼狽的急收回腳步,逃也似的邁步離去。
“你叫什麼?”身後傳來雪寒次的嗓音,蘭少不禁止了步。
小乞丐茫然的搖了搖血流滿面的小臉。
雪寒次溫柔一笑,伸過手去:“雲白,如雲一樣簡單純淨,然,那又是一種變幻莫測的顏色,層次分明且具有溫度。不如,自現在起我就叫你雲白吧!”
ps:我不知道這一節有多人能看懂, 看不懂的話還望繼續看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