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破曉,紅日漸出山頭,空氣中飄浮著一股淡淡的墨香。
卯時四刻,蘭少一行人如約到達山口。
早已在山口等候的墨風一見蘭少,迎步上去,將一根細長的紅繩遞到她手上,漠道:“請將軍吩咐下去,所有人棄馬棄車,徒步而行,待會入谷後皆務必牽住這根繩子,一直到出谷。期間儘量不要發出任何聲響?!?
“可……”蘭少有點爲難的望著那輛裝滿賊髒的馬車:“這車上的東西丟不得!”
“蘭將軍請放心,待你們安全通過後,墨風自會駕著這輛馬車與你們會合,此外,你們當中可有識人之馬?”墨風瞥了一眼衆人的坐騎,最後落在了一匹神態高傲的棗紅馬身上。
言子玉撫了撫馬兒長長的鬃毛,望著它炯炯有神的大眼,淺聲道:“將其餘馬兒領出山谷的任務就安心交給戰烈好了!”
一旁,風揚躍上一輛馬車,將五花大綁的山主自裡面拎了出來,二話不說,一記手刀粗暴的劈在他後頸處,山主眼前一黑,頭一沉,昏厥了過去。風揚很是滿意的拍了拍手,一把將山主扛到肩上,走到另一輛馬車前,將肩上的山主扔到珠寶箱堆裡,扭頭拍了拍墨風的肩膀道:“悶葫蘆,這位也一併交給你了!”
“墨風,狐……”蘭少全身繃緊,想著離自己極近的青丘族人,渾身還是抑制不住的顫抖,她臉色極難看的顫聲問道:“你家少主究竟想的是什麼法子!”
望著面露恐懼的蘭少,墨風震驚不已,果然少主猜測的沒錯,蘭少在害怕著那個部落,而這種害怕近乎已滲入她身體的每一寸,墨風漠然的神情緩了些,回她:“向老天借霧!”
“借霧!?”蘭少脣角抽了抽,忍不住道,那隻狐貍真以爲他是九天仙人不成,這種瘋話也說的出口,再回頭看看四周,一片清明,哪有半點會起霧的影子。
“少主說他是狐貍精
,這種事別人不行,但他可以!”墨風有意似無意的瞥了一眼面罩寒霜的言子玉,微微有些得意的指了指蘭少身後的入口處:“將軍,請準備出發吧!”
“真的……真的起霧了!”離歌兒兩眼瞪大,眼珠子都快跳出來了,指尖指著入口處,難以置信的叫道。果然,本是澄澈的山谷後,霎時霧氣粘稠,濃郁的藏去了谷後的一切。
他真的做到了……蘭少脣角微揚,低聲呢喃:“狐貍精……麼!?”
衆人紛紛瞠目結舌,言子玉抿了抿脣,眸光黯了黯,伸手牽住紅繩,將蘭少護於身後,向谷口移步,淡聲提醒道:“該出發了!”
“是!”衆人又驚又奇,士氣高揚,齊聲響應道,而後,兩兩相距一臂之遙,輕手輕腳的往谷口走去。
直到衆人進入霧中,他們這才幡然醒悟,抓緊那根紅繩子是多麼重要。眸底霧氣翻騰,溼潤的氣息撲打在臉上、手背上凝成一道道水痕,前方朦朦的白,氤氳的白,瞧不見其他任何事物,即便是隻有一臂之遙的身影。
紅繩的那一頭是誰?會是他嗎?蘭少眨了眨眸眼,長長的睫毛上水珠輕顫,更襯得她那雙眸子如兩泊湖水,清澈而賦予靈性。
疑問間,蘭少擡起手指,伸進衣領,指尖拂過鎖骨處那些未褪的印記,如烈火般灼熱,繁亂了思緒。正心煩間,牽著紅繩的手一暖,已被人緊緊握在手心,他指尖的力道強而有力,手心寬而溫暖,他用力握著,好似握住了她的手,他便握住了整個天下……
蘭少自是明白子玉心中的結,隨即伸出另一隻手,撫慰式的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
汪汪汪,幾聲狗吠聲突兀的響起,緊接著幾個粗獷的男聲高聲叫嚷著,說著他們聽不懂的話語。
蘭少心口處猛烈跳動起來,腳下一踉蹌,所幸一個修長的手臂及時環住她的腰身,纔不至於跌倒於地。
那是青丘一族的語言!蘭少全身血脈繃張,她幾乎可以聽到自己血液急速奔流的突突聲,不行,她絕不能輸給自己的恐懼,那二十幾條鮮活而年輕的生命不能因她而失去,思及處,蘭少不停的咬著自己的舌尖,一次比一次的狠,以求那鑽心的疼痛能稍稍控制住她快要失控的身體。
不知這是她第幾次咬下去了,舌尖疼得早已麻木了,還好那幾聲狗吠之後就沒有在繼續吼叫,四周亦靜謐的無一絲異常。
此時,勉強奪回身體控制權的蘭少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舒了舒緊張的神經,這才驚覺縈繞於鼻尖的淡淡墨香。
濃郁的霧靄裡,纏在腰上的修長手指冰冷而霸道,然,緊緊握於她牽著紅繩的手上的手指溫暖而心安,它們完全是分別屬於兩個人的,君蘭隱與言子玉。
不同的人,一處情思。
蘭少心口頓時像被什麼堵住一樣憋得難受,說不出的雜亂繁冗,最終眼眶一熱,眼淚噼裡啪啦的使勁往下掉,她伸出手指去抹,卻不想越抹越多,模糊了視線,浸溼了面龐。
蘭少不禁苦笑,辛得是身處霧中,不然以自己如今這副狼狽的模樣,以後還如何在將士們面前樹立威信?
腰上的手指倏然收緊,溫熱的氣息曖昧的貼於耳際,霎時軟魅蠱惑的話語輕輕落下:“不要哭,否則連我自己也不知曉我會做出什麼事來!”
他怎麼會知道?蘭少心慌的偏了偏首。
“狐貍成了精,這天下還有什麼事能瞞得了他呢?”君蘭隱濡溼的脣瓣若有若無的滑過她的耳廓,停駐於她精緻的耳垂,輕輕咬了咬,極輕道:“出口就快到了!”話音輕落,蘭少腰際一鬆,君蘭隱已是人去無蹤。
蘭少理了理情緒,剛將臉上殘留的淚水用衣袖拭乾,忽覺眼前一亮,清晨的陽光刺得她微微瞇起了眼,而她已走出了濃霧,緩步於落滿了紅楓的山路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