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武二年,十一月十六,晴。
繼那道灼烈的紅光之後,本是已安靜下來的南嶽山再次傳來地動山搖的巨大聲響,四周圍繞的紅杉林枝葉張狂搖擺,似要拔地而起,緊接著,紅杉林上方的天空暗了又暗,成千上萬只鳥兒遮雲避日,尖銳地鳴叫著撲騰著翅膀四散逃離。
“這又是怎麼了?”風揚趴在地上,捂住耳朵,扯開嗓子叫嚷道。然,他聲音一出,便被穿雲裂石的轟鳴聲給蓋過,風揚氣惱而無奈的咂了咂嘴,索性不再廢話。
墨風扭過腦袋,神色大變的衝風揚動了動脣。
風揚通過墨風的嘴型變化,細細咀嚼了一番,垂下捂住雙耳的手,訥訥道:“山……被斬斷了!?”
刀氣劃然長嘯,山鳴谷應,忽見一道銀光以潮鳴電掣之勢,自半山腰處劃裂山體,一呼一吸間,將空氣層層撕裂, 猶如一道閃電般斜切著的劃過紅杉林,很快便消失於天地盡頭。
咔咔……樹木斷裂聲齊齊響起,但見被銀光所波及之處,皆似被利刃齊整的斬斷。
風揚與墨風對視一眼後,費力的扭過好似已不屬於自己的腦袋,驚恐地望向半山腰處。
響徹雲霄的響聲很快隱去,整座南嶽山又恢復了寧靜,咚……一顆小石子自半山腰處咕嚕嚕的滾落下來。
“喂,喂,騙人的吧!”風揚目不轉睛的望著山腰處,面容上神情千變萬化。
比起不知是是驚是懼,腦袋已不聽使喚的風揚來,墨風要顯得沉穩平靜的多了,墨風高高揚起面龐,望向半山腰處,淡道:“今日山下你可有派兵駐守?”
“山下?”風揚愣了半晌,混沌的腦袋猛然一抽,自地上一躍而起,將真氣提升到極致,足下急點,往山下飛縱而去。
墨風靜默地望了一眼轉瞬即逝的身影,又將眸光移向半山腰處,忽一聲響聲傳來,南嶽山已一分爲二,轟然落了下去,壓碎了大片的紅杉林。
那一刻,大地亦顫了顫。
紅杉林外,山野狂擡指放於脣畔,吹了聲極響亮的口哨,不一會兒,三匹毛色鋥亮的駿馬“踢踏”“踢踏”的自灌木叢深處跑了出來。
涼涼秋風,習習而過,駿馬的鐵掌在陽光
下閃爍著耀目的光澤,擊起無數黃泥草屑。跑在最前頭的是一匹火紅若一團烈火的駿馬,它高傲的昂起頭顱,四蹄翻滾,長鬃飛揚,猶爲顯眼,單從它健壯俊美的外表來看,便知是匹上等寶馬。
鬆月夏伸手拍了拍停在他身側,親暱的蹭了蹭他衣袍的火烈馬,身形一動,縱身上馬。
轟,一聲悶響,腳下的大地似晃了晃,馬背上,鬆月夏微微側首,眸角驟冷,沉默地望向西南天際,那裡天色明亮,視野一片開闊,本是被巨大的山體所遮擋住的山後風景,此時此刻好無保留的一展眼底。
“南嶽山,被攔腰斬斷了!”柳生介偏著頭,一腳踏在馬鐙上,保持著正欲上馬的姿勢,少頓,他倒吸了一口涼氣,英俊的面上透著不可置信之色,驚詫萬分道:“山木頭,這……這不是真的吧?”
山野狂緊了緊手中靈蛇,一種蠢蠢欲動的難言興奮直往頭上涌,素來寡言少語的木頭,如今亦言辭激動道:“是刀氣,山體是被一股刀氣乾淨利落的給斬斷了!”
“君蘭隱!”柳生介眸眼暗了暗,是那位時時陪在蘭少身側,露著淺淺笑容的優雅男子,他從未知曉他竟是一位這麼可怕的一個人。
“夏,誅仙陣……?”柳生介腳下一用力,躍上馬背,望向身側之人,明媚的陽光下,那人的眉目間似籠上了一層化不開的陰影。
鬆月夏淡漠的收回眸子,意外的平靜道:“山體既斷,陣法佈置亦隨之被破壞,誅仙陣不破自散了!”
平靜的話語淡淡落下,然,柳生介卻清晰的聽到了自己心中那根緊繃的弦鬆了,暗暗舒了口氣,眸光隱隱飄過斷山處,擔憂亦濃,她……應該沒事吧!
“君蘭隱,那位和您有著相似容貌的男子究竟是什麼人?”山野狂翻身上馬,動了動繮繩,馬兒很是聽話的搖了搖尾巴,慢悠悠的走至火烈馬的身側。
鬆月夏雙眉一緊,俊美的容顏沉的似落華山頂的千年寒冰,良久,他的身軀不自禁的挺直,蠱惑的眸子望向一碧如洗的藍天,微微瞇起眼道:“他啊,他是我的孿生弟弟!”
“您的親弟弟?”柳生介眸眼瞪大,訝道。
鬆月夏不再多言,清喝一聲,火烈馬踏出一線
煙塵,長尾捲起一陣旋風,急如閃電般飛奔了出去。
柳生介,山野狂對視一眼後,一夾馬肚,縱馬疾馳。
南嶽山腳,南側,谷無彥張大嘴,全身僵硬的瞪著十丈之外的自天而降的龐然巨石。
“沒事吧?大家!”風揚氣喘吁吁的自一塊巨石上飛身而下,急匆匆的走向一言不發的衆人。
一片死寂……
良久,在場的五百二十三人無一人動過一下,甚至連眼皮都未曾眨過一下。
“娃娃臉?”風揚伸出手臂狠狠地拍了拍谷無彥緊繃的肩膀。
谷無彥一個激靈,渾身一抖,語無倫次的吼道:“怎……怎麼會……沒事!半座大山就這麼突然咂下來了,不被砸個稀吧爛,魂也飛了一半了!風揚,上面究竟發生什麼了?這麼一巨大雄壯的山怎麼說斷就斷了?”
“你們之中可有叫風揚,谷無彥之人?”清冷的聲線幽幽響起,冰冷似能將人冰封般。
谷無彥心神一顫,完全自驚嚇之中喘過氣來,極速轉過身去,鼻尖一凝,但見麗日下君蘭隱長身玉立,血袍觸目驚心,於風中輕輕展舞著,他披散的墨發沿肩而下,軟軟的落在了他懷中之人的白袍之上。
“蘭少……”谷無彥喉頭有些哽,眸光小心翼翼的落在君蘭隱緊緊抱於懷裡的殘弱身影,雙脣抖顫,難發一言。
風揚揚起的衣袍擦過谷無彥的手臂,他大步上前,待離君蘭隱兩步之遙駐足,彎身拱手道:“風揚在此!”
明亮的陽光暖暖的流淌在蘭少白皙的臉上,度出一層毛絨絨的光暈,懷中,她一頭被綰起的青絲隨風輕散。
蘭少微微側首,脣角一揚笑了開來,慘白毫無血色的面龐上,此時卻是燦爛至極。
她眸眼一彎,頗爲吃力道:“狐貍……實在是太亂來了,大家……沒事,真的是……太好了!”
谷無彥鼻尖酸酸的,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後,亦上前行禮道:“谷無彥在此!”停了片刻,又補上一句,正色道:“歡迎回來,蘭將軍!”
蘭少輕輕頷首,艱難的呼了一口氣,斂去笑容,令道:“你二人……即刻率軍搜查,務必將……剩餘匪徒擒獲,不得有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