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窗外下起了細雨,粘溼的風淡淡掠過每處角落,朦朦朧朧的煙雨裡,一樹皎白的花兒沁滿了晶瑩剔透的水滴。
“好,我答應你!”柔韌的墨發垂落於大理石上,蕭帝蹲下身子抱著跪於地上的蘭世蘭,右手不住的摩挲著她垂於後背的青絲,他將頭倚在她的肩上,她無法看清他的表情,但她知道他定是瞇著他那雙妖媚的紫眸,將薄削脣勾勒出漂亮的弧度,洋溢著寵溺的笑容,她討厭他這樣,她討厭他對她的溫柔,她不要欠他的,她不要他對她的好,因爲那樣他會讓她背上一生的包袱,永遠也無法卸下。
蘭世蘭垂於身側的兩隻手微微動了動,微仰的眸眼裡映出的秋雨細細密密,像輕紗一樣籠罩下來。
施展如此強大而神秘的術式,施術者會不會有危險?蘭世蘭動了動脣,然而終是無法說出隻言片語,什麼時候她已習慣了對他的冷漠,就如他習慣了對她的溫柔般。
“不會有事的哦!”彷彿看穿了她的心思般,蕭帝睜開眸眼,將修長的手指穿過她的髮絲,微偏首,微溼的脣瓣如綿綿細雨般親吻著她的發,她的耳,她的面頰。
空氣中瀰漫著縷縷泌人的幽香,剔透的雨珠沿著屋檐落下,發出嘀嗒嘀嗒的跳躍聲。
怎麼可能會沒事?蘭世蘭垂下眼瞼,心中微嘆,她自小便在先生身邊研習術式,自是明白施展一些密術將會給施術者帶來莫大的反蝕,有時甚至是以生命爲代價……那這個術呢?於他而言究竟要付出怎樣的代價,而他……明明知曉這種代價又是如何能若無其事的柔聲應她?
貼於心口的溫暖驀地離開,蘭世蘭自思付中幡然回神,但見暗色的陰影掠過面頰,下一刻
她已躺在他的懷中。
眸眼裡,他低垂著那雙令人怦然心動的眸子,忽而有風拂進屋內,撩起他額前的碎髮,他輕笑出聲,含笑的眼裡有細碎的星芒,有幾分欣喜,有幾分無奈,但更多的是如她一般的憂傷。
“自那天起,我以爲你再也不會給我絲毫隻言片語……”蕭帝俯下身子壓了下來,蘭世蘭脖子上一陣溫熱,她知那是他微溼的脣,他的脣有些顫,壓低的嗓音乾澀而暗啞:“幸好,幸好我還可以幫到你!”
窗前的玫瑰在風雨中瑟瑟發抖,嬌豔的花瓣許是禁不住秋雨的低鳴,悄然澀淚。
翌日,秋風徐徐,雨後的萬物洗淨塵埃變得精神奕奕。
未時將至,脣諾坐在梳妝檯前,望著鏡中映出的自己,拿起桃木梳一下一下梳理著垂落於胸前的青絲。
“還真是和她說了了不得的話了!”邪肆低冷的嗓音突兀的響起,如冰冷的雪粒子般貫穿五臟六腑,徹骨的冷。
桃木梳,咣噹一聲滑落至腳畔,脣諾驚恐的垂下眼瞼,望著一瞬間貫穿自己心口的手臂。
“何時有如此大的膽子了?”蕭帝貼於她後背,妖媚的紫眸裡閃爍著令人畏懼的寒光:“冥冥之中一切皆早已註定,蘭兒將回到過去,而這亦正是命運的安排,只是諷刺的是她回到過去正是造成言子玉悲慘命運的因,或許蘭兒不回到過去一切就真的將改寫!”
“什麼?”脣諾急促呼吸著,努力睜大的雙眼急切想尋找那令她心安的微弱光芒,可滿目皆是黑暗。
“早在三百年前本帝就見過她了,這樣說你明白了嗎?”蕭帝抽回被血染紅的手臂,甩落指尖的血珠,轉身移步。
三
百年前就已見過……也就是說扭轉時空是順應了歷史而非改變!多麼諷刺且令人崩潰的事實啊,原來她所做的一切努力不過是一朵朵斑斕的泡沫,看著美好卻一觸即潰。
脣諾仰面倒下,瞪大的瞳仁里布滿絕望,咚的一聲,重重摔倒在冰冷的地上,很快,鮮紅的血自心口不斷涌出,如玫瑰般紅的豔麗。
脣諾似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飄蕩,她試著掙扎,卻帶來是全身刺痛,漸漸的疼痛慢慢消失,心口處的那最後一絲餘熱亦逐漸冷卻,就在寒冷將她吞沒之際,她彷彿再度見到了公子他溫潤如玉的笑顏,似乎仍聽到了月下七巧玲瓏的笛音,還有,花影弄月的夜那纏綿悱惻的溫柔。
“值得嗎?她回到了過去您還剩下什麼?說不定還未等到她回來,您的生命也耗盡了……”逐漸渙散的眸眼緩緩合上,脣諾氣若游絲道。
“誰知道呢!不過有一點本帝比誰都清楚,本帝渡過了漫長的歲月不過是爲了與她邂逅一場不斷互相傷害的孽緣,倘若她不能回到過去,本帝不敢保證更改過的世界裡,本帝能否再遇見她……”蕭帝足下稍頓,仰首合上眸眼,柔聲嘆道:“那將會多悲傷,單是想象已令本帝萬分害怕,使用禁術,不過是耗盡大半生命而已,三百年前的我在她口中知曉這一切的那一刻便早已有此覺悟!”
“又是一個笨蛋麼!”在漸次飄零的秋葉拂進屋內的剎那,脣諾的最後一聲呢喃被秋風淹沒。
眉上,飄落了一滴冰冷的秋雨,滑過眼睫淌過妖媚的滴淚痣,映著他的眸眼暈出淺淺的笑紋,蕭帝再次移步大步走進雨裡,任由綿綿瀟瀟的秋雨淋溼了發、臉頰、衣衫,還有……他那顆萬般不捨的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