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上飄著細雨,整個王城都籠罩在一片朦朧的水霧之中,風中陣陣捲來的涼氣使得人心中愈加的煩躁抑鬱。
“啓稟少帝,現左右近衛大將相繼告老還鄉,兵權無主,恕臣斗膽,不知這兵權該作如何處置?”一名年過四十的彪悍大臣上前一步,微彎身子,雖擺出一副行禮的姿態,卻無半分敬意。
少帝手中一緊,極力壓制住心中翻騰的怒氣:“哦?不知百暮少將可有何好的提議。”稚氣未脫的嗓音裡微微透著不甘與惱怒,使得本是好聽的嗓音有些發顫。
“子夏王年輕有爲,文韜武略更是樣樣精通,依臣下看這兵權除子夏王絕無他人能出其右?!北环Q爲百暮的彪悍大臣清了清嗓子揚聲道。
“放肆!”上木終是按捺不住,呵斥道。
“上木!”少帝瞪了一眼上木,隨即收回眸光望向一臉得意的百暮,緩緩言道:“百暮少將所言非虛,論謀略、論才智無人能及子夏王,然,子夏王已身兼數重職,爲國操心,實在是勞心勞累……關於這兵權交於誰人之手,本帝早已思量已久,毫無疑問子夏王乃是第一人選,無奈,本帝念起勞苦,日夜操心國事實在是心有不忍?!?
“啓稟少帝,子夏王正當年華,意氣奮發,國家當爲重,依臣下看,他定不會推辭此事?!币磺迨莸奈墓偕锨耙徊搅㈧栋倌荷韨刃卸Y道。
少帝臉色變得越加難看,冷冷的掃視著龍案前面色各異的臣子,一種無力感鋪天蓋地而來,?心似被人狠狠剜了一刀,臉色變得越加慘白,放於龍案上的手緊握成拳,瘦小的身體亦劇烈地顫抖著,使得指甲不受控制的深深沒入肌膚……
“不行!”少帝擡起雙眸,竭力壓制住不受控制的身體,一字一頓的厲聲拒絕道。
殿內一時靜默下來,連得意的笑聲亦瞬間消失,那些還未從趾高氣昂的神情中反應過來的大臣一時驚訝的張大了嘴,因爲仍誰也不曾想到平日裡那個唯唯諾諾的小毛孩子竟敢當面否決了他們的提議,更何況那位大人此刻還坐在殿內。
鬆月夏微闔著眸眼,露出懶散的笑容,半晌,才淡漠的言道:“少帝如此擔心本王的身體,真是令本王惶恐不及啊。聽少帝所言,似乎已有更
加滿意的人選了?”鬆月夏擡手接過侍女遞過來的琉璃杯,擡眸望著少帝。據他觀來,這王城中少帝能用之人已少之又少,更何況誰人敢接下這燙手的山芋,與一個勢力已遍佈朝野的人爲敵呢?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少帝沉默不語,臉色似閃過一絲猶豫,他該不該賭這一把?萬一那人也是他子夏王手下的一枚棋子……萬一那人終是臨陣倒戈背叛了他……萬一他與那人輸了這場權力鬥爭他豈不是害了他……萬一……
“少帝!”上木不是不瞭解他的顧慮與不安,但這也是眼下唯一可行的辦法了,只有相信那人,放手一搏了!
少帝收回紛亂的思緒,終是將心一橫,伏案提筆,手中奮筆疾書,末了將狼毫筆揮手一扔,拿起玉印重重的蓋於詔書之上……少頃,少帝深呼一口氣,將詔書高高舉過頭頂,上木上前彎腰,雙手接過詔書。
“宣蘭世蘭”
是從未聽說過的人名,殿中之人除了子夏王、少帝及上木之外,其餘人皆是面露疑惑,個個翹首以盼,目不斜視的望向殿門。
吱呀,厚重的包銅紅木大門自外向內推開了,殿外陰雨綿綿,打溼了一地的落葉,殿門中央一人持蕭佇立,墨發飛揚,陰暗的天地間一身銀色鎧甲閃耀著不輸日月的鋒芒,陰影下,薄削的脣瓣高高揚起,說不盡的灑脫與不羈。
“噗?!绷㈧肚皞鹊陌倌荷賹⑷滩蛔〈舐曅Φ溃骸拔业挂誀懯呛畏缴衤}了,原來是個比娘們還要孃的白嫩小子啊,瞧這副風吹就倒的模樣做我媳婦還差不多,這兵權哪是他能啃得了的東西?真是不知量力!”
鬆月夏沉著面容,狠狠地瞪了那彪悍的少將一眼,他這目光著實陰冷駭人的緊,經他這麼一瞪,愣是嚇的百暮一哆嗦,乖乖閉了嘴……
怎麼會是她?以蘭少她那性子,怎也喜好權利金錢這東西?想到此處,鬆月夏不禁攏了攏眉,只礙戴著那人皮面具,使得他的面孔顯得越發的猙獰,愣是讓旁人瞧得心驚肉跳。
蘭少不顧衆人各異的眼光,挺直背脊,跨過高高的門檻,上前幾步,駐足,垂首單膝跪地行禮道:“臣下見過少帝?!?
“免禮?!鄙俚蹟E手,轉而示意上木,上木會意,將詔書翻
開,舉至眼前,高聲念道:“蘭世蘭乃爲前左近衛大將的義子,深得其真傳,兵略謀術無不精通,頗有青出於藍勝於藍之勢,故本帝現將兵權授予他執掌,定能護吾江山,佑吾天下!”洪亮的嗓音漸漸淡去,上木上前一步,彎身將詔書送至蘭少身前,低聲道:“蘭將軍,真是恭喜了?!?
蘭少伸出雙手,接過詔書後緩緩擡起眸眼,但見精緻美麗的面容上一雙眸子,清澈見底,不含任何雜誌,猶如那月華山之巔上的一湖無根水,靈動而璀璨;再瞧那雙長眉彎如山黛,細長如柳透著英氣令人見之望俗,再而挺拔精緻的鼻子下那輕薄如翼的脣瓣如刀削一般,無不妖嬈盡顯,果然是美麗的如淡墨畫出來的人兒,一瞥一笑似早已入了畫……
那位本是口出誑語的彪悍少將,見之,想起方纔自己的口中亂言,不自然的羞紅了臉,暗自咕囔道:“果然是比女人還漂亮!”
此話自是飄進了蘭少耳中,蘭少亦不以爲意,清雅言道:“臣下定不辱帝恩!”
“這兵權之事已有著落,不知各位可還有何異議?”少帝手中一鬆,輕舒一口氣,這才驚覺身上早已被汗水浸溼,不過,這兵權交付之事卻比他想得容易得多,至少鬆月夏自始至終均未出手阻止,是有何圖謀,還是說……?
“少帝聖明,本王別無它意,若無其他要事,請恕本王先行告退?!斌犜孪钠鹕?,冷冷言罷,隨即轉身,與蘭少擦肩而過的剎那,蘭少突覺手中驀地一緊,已被他緊緊抓住,這突如其來的力道使得蘭少身子一傾,幾乎立足不穩,蘭少訝然,垂下眸子,緊覆於自己手上的手指蒼白且極爲修長,瘦削而秀氣,如此好看且顯得有些病態的手指她似乎不是第一次看到了,是在哪裡?
“本王只是想恭喜你,蘭將軍!”鬆月夏側身一笑,蘭少擡眸卻意外的對上一雙宛如冰魄般的紫眸,心中豁然開朗,這雙紫眸猶如萬年冰封般,早已在那日深深印在她的眸子裡,原來,他就是那日洞內之人嗎?本以爲只是她中毒太深以至於出現幻覺,不曾想真的有人去過那兒,不是君蘭隱那隻笑面玉狐貍,而是身側之人……但那張狐貍臉她又怎會認錯?一時間,蘭少心中疑惑頓起,忽爾手上一鬆,鬆月夏已揚袖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