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國昭武二年十一月十六日,百丈雄山折腰而斷,南嶽山匪徒當場斃命上百人,另殘匪千餘人逃竄於南嶽山北側紅杉林。
十一月十六日午時,蘭軍左右副將谷無彥、雲風揚分別率領千人自東北、西北,呈倒三角之勢入林圍剿。日落時分,谷無彥率領的軍隊於紅杉林沼澤地附近首次遇到流散的三百南匪,之後雙方展開激戰,半個時辰後,蘭軍以壓倒性的力量大獲全勝,緝匪二百一十五人,其餘匪徒當場死亡。
與此同時,雲風揚率領的軍隊相繼擒獲南匪五百三十二人,且於紅杉河畔,生擒賊首山主。
月升月落,黎明在即,兩軍於紅杉林北側成功匯合,之後又匆匆返回斷山處。
一個時辰後,晨光普照,日懸九天,將士們於殘山碎石中搜尋繳獲珠寶十箱,金、銀葉各八箱,此外冷兵器上百件。
風揚自碎石斷樹間直了直痠痛的腰板,望了望身前的幾十箱東西,無不驚歎道:“我的個乖乖,這是要幹盡多少壞事,才能聚集起這麼一大筆財富?。。俊?
“喂,討教下!”風揚轉身大步上前,踢了踢被捆綁得嚴嚴實實的山主,沒個正形的嬉笑道。
本是神采熠熠的山主此時一臉狼狽,冷哼一聲後,別過臉去,不予理睬。
風揚收回腳,雙手環抱於胸前,蹲下身子望了望山主,狡黠一笑:“其實,真正的並不止這些吧?”
山主身形微微一震,但轉瞬又恢復如常,沉默不語。
“山上的那些是要給上面的,山下的……”風揚擡手摸了摸下巴,敏銳的眸光緊緊地盯著山主,絲毫不放過他面上一絲兒表情變化。
“別再浪費時間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山主低淬一口,隨即閉上眼睛。
“不急!”風揚一撩衣襬站起身來,睥睨了一眼山主,一臉輕鬆道:“什麼都可以慢慢來!”
不遠處的一塊巨大碎石旁,谷無彥囑咐了一下下屬後,深深的鬆了一口氣,一臉疲憊的轉過娃娃臉,望著走過來的風揚,仍是強打起精神來迎上去,詢問道:“如何?有問出什麼嗎?”
風揚聳了聳肩,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道:“我看還是先撤了吧,大家一夜未睡,精神不濟,再徘徊於此也不見得會有什麼進展!”風揚仰首望了望斷山處,語氣沉緩道:“更何況,我很在意蘭少的傷勢?!?
想起那副慘白虛弱的面容,谷無彥沉默了,在她被困於誅仙陣中的那幾日裡究竟是遭遇了什麼,竟把那一位平日裡無所不能,活靈的像頭小獵豹的蘭少傷成那樣……
“撤!”谷無彥揚聲喝令,高亢響亮的命令很快就傳至衆人耳裡,一柱香後,全軍撤離南嶽山,浩浩蕩蕩地往林外陣地而去。
秋風瑟瑟,陽光正暖,蘭少睜開眸眼,一時之間,愣愣的看著幾尺天窗,竟分不清身在何處。她眨了眨眼,半天沒有動作。
一股淡淡的墨香隱隱浮動,蘭少努力忽略掉空氣中殘留的血腥氣,細細聞了聞,少頓,她扯了扯脣角,她想,她知道她在哪裡了。
蘭少試著動了動手臂,這一動扯
得渾身似散架般的疼,她痛嘶一聲,緩了口氣,努力的撐坐起身子,一道暗紅色的身影落進了眸底。
細芒流動,透過天窗暖暖的流淌在他的靜謐的睡顏上,有著魅惑人心的誘惑。
望著君蘭隱衣袍上乾涸的血跡,蘭少心頭一顫,恍惚間,她緩緩伸出手指輕柔的滑過他被汗水浸溼的額角。
許是感受到了她指尖細膩的觸感,君蘭隱緩緩睜開眸眼,望著眸底的人兒青絲如瀑,眉間柔軟,她就似一汪清水,幾近將他溺斃,這種觸手可及的溫暖不正是他日夜所期盼的嗎?一時之間,他已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醒了還是仍處夢中,“蘭!”他輕喚了一聲。
蘭少醒神,神色慌亂的急欲將手指收回。
察覺到了那即將遠離的柔軟,君蘭隱本能的一把按住額頭。她的手,柔若無骨,溫暖而細膩,君蘭隱的心微微一顫,他的眸眼陡然睜大,眸光清亮的嚇人:“你醒了!怎麼樣?身體感覺如何?”
灼熱的溫度自兩人肌膚相觸的地方傳來,蘭少想忽略都不容易,她眸眼一彎,將手抽出後,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誰知力道使大了,蘭少暗暗痛哼一聲後,這才故作沒事道:“已無大礙了!”
“少主,蘭少既已醒,您的傷口還是儘快處理下吧,否則要化膿了!”墨風急切的話語傳來,蘭少這才猛然留意到她這主帳內還站著一個人。
君蘭隱眸光微側,冰冷的睨了一眼墨風。
蘭少不知墨風是何感覺,反倒是她覺得自己渾身一哆嗦,牙關直打顫,蘭少忙將眸光移開,不曾想卻看到了另一副驚心動魄的畫面,只瞧君蘭隱的右肩處血肉模糊,白骨隱現。
“狐貍!”蘭少喉嚨一梗,眸眼痠澀,她猛地一把抓住他的手,嘶吼道:“爲什麼?爲什麼你就不能多愛惜些自己?你是想讓我內疚死嗎?……咳咳……咳咳……”蘭少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得她只覺得五臟六腑都快攪在一起了。
君蘭隱擔憂的側過身,擡起手臂要去幫她拍背順氣,手還沒搭到她背上,便被蘭少一把推開。
“你走,你快走……咳咳……治好了傷……咳咳”蘭少身子一虛晃,直從榻上滾了下來
君蘭隱一驚,起身上前,不由分說霸道而蠻橫的將蘭少奮力掙扎的身子緊緊抱於懷中,而後臉一低深深埋進她的懷裡,柔聲道:“你再亂動的話,又會碰到那些傷口了!”
此話一出,蘭少果然安靜了下來,君蘭隱見她不再亂動,雖然很不捨離開那份溫軟,但他還是將她小心翼翼的抱回榻上。
蘭少扯起錦被,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而後背過身去,悶悶的不發一言。
望著蘭少如孩童般使著性子生著悶氣,君蘭隱滿足而寵溺的笑了笑,繼而移步往帳外走去。
聽著逐漸遠去直至消失的腳步聲,蘭少沉沉嘆了一口氣,不經意間,眉梢凝起,想起君蘭隱爲自己做的一切,一切,蘭少心亂如麻,良久,幽涌嘆息:“我該拿你如何是好?”
“蘭少!蘭少!”外面傳來了風揚的大嗓門,緊接著,風揚似一陣風捲進了帳內:“怎麼樣
?感覺好些了嗎?”
蘭少躺在牀榻上,腦袋裡嗡的一聲,暗自嘀咕道:這風揚的性子當真是隨了他的名了,大大咧咧,不受拘束。可我好歹也是女兒家,他這大男人的怎就這麼隨隨便便進來了……
“蘭少?”風揚伸出手,在蘭少面前搖了搖,嘴裡嘰裡咕嚕道:“怎麼?哪裡不舒服?老軍醫不是說你恢復的很好嗎?瞧你這臉色差的了,那老傢伙的醫術究竟靠不靠得???!不行,果然我還是得通知樓主,讓他知會聲華神醫來給你瞧瞧!”
“咳咳……”谷無彥清咳一聲,隨之進了帳內,眸光有些閃爍,他移步上前,單膝跪地,行禮道:“左副將谷無彥見過蘭將軍?!?
蘭少倏的扭過腦袋,低咳一聲,如獲大釋道:“又沒外人在,這些虛禮就不必行了?!?
谷無彥起身,退於一旁,自他入帳後,臉上神情一直怪怪的,眸光躲躲閃爍至始至終都不曾落在蘭少身上,雖說如此,但他還是自蘭少平穩的語調,知她的身體應是好多了,心裡一鬆。
終於還有人記得把她當女人看,蘭少多少有點欣慰,仔細想了想,谷無彥之所以知曉自己是女人,是因那次辰一的奇怪反應吧,果然是那次暴露了!
“搜索結果如何?”蘭少語氣一轉,正聲詢問道。
待谷無彥,風揚二人一一詳細稟告完,已是半個時辰後的事了。
“山主還私藏了一部分在山下?”蘭少此刻已縛好了青絲,披衣坐於榻上,沉吟了片刻,轉而言道:“軍中糧草如何?”
谷無彥與風揚對視一眼,如實稟道:“自前日起已吃緊了!”
“谷副將,傳本將命令,今日午時,你率領十萬大軍押解賊匪回王城!”
“是,屬下領命!”
“風揚,你留下,繼續探查山主藏匿的另一部分賊贓!”
“你就安心養傷吧!剩下的交給我好了?!憋L揚咧嘴笑了笑,忽然,他似想起什麼道:“風絮呢?不是她在照顧你嗎?”
蘭少搖搖首:“說起風絮姑娘,自本少入山後就不曾瞧見過了!”
另一邊,君蘭隱與墨風二人剛出軍營,便瞧見一名黑衣女子靜靜地立於銀杏樹下,金黃的樹葉落滿青絲,看樣子她似乎在那站了很久了。
墨風將手中的繮繩遞給君蘭隱,君蘭隱翻身上馬。
“等等!”風絮急聲喚道。
馬背上,君蘭隱背對著女子,放眼凝望著滿目秋色,一動不動,冷漠的如同一塊冰石。
風絮有些不安,猶豫著道:“公子會使蘭息王的櫻月流術,能做常人所不能之事,斬斷南嶽山,安然無恙的走出誅仙陣,還有那把刀……”風絮清冷的面容隱隱變化,露出絲絲期盼,小心翼翼的詢問道:“你……公子你就是那位我們等了三百年的大人吧?”
冬意隱現,漫山遍野的野菊似是要拼盡最後一絲韶光,將原野上點綴得如錦緞流霞鋪淌。
君蘭隱薄脣緊抿,墨發拂過他冷肅的俊容,靜默片刻,平靜道:“姑娘你找錯人了!”隨之,一夾馬肚,飛馳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