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霧嵐瀰漫,遠山近水花木,淡淡的似水墨在宣紙上渲染開來,濡溼的薔薇開的羞澀,噙著晶瑩剔透的水珠。
谷底,一泓活水潺潺流動著,蘭少蹲於河畔,解下一頭青絲,浸於水中,用手指慢慢梳理著。
指尖劃過水面,撩起一串漣漪,驚得一條小魚啾地掉頭逃遠了。蘭少輕輕一笑,望了望清涼透徹的河水,隨即俯下身去掬起一捧清水,起身往冰棱草深處走去。
“吶,子玉,生命真是個不可思議的東西,本是一條死亡之河,但自浮屠花紛紛死去後,河水裡漸漸孕育出了新的生命?!碧m少倚著石臺,緩緩蹲下身子,將雙手捧著的清水小心翼翼的往前遞去,柔聲笑道:“看,清澈而充滿生命力!”
透白冰涼的細葉互相簇擁著,言子玉平躺於石臺上,冰棱草上凝著的水珠散發出的微光將他修長的手指變成了半透明的白玉。
望著仿若睡著的溫潤男子,蘭少心口一酸,別過臉去,默默拭去眼角滾燙的淚水。長久的沉默,蘭少吸吸鼻子,靠著石臺坐下,壓抑著哭腔仰首道:“子玉,你在那邊一切都好嗎?”
啪,一聲樹枝被踩斷的聲響在這鳥獸絕跡的地方聽上去顯得格外突兀。蘭少身子一凜,警覺的循聲望去。但見霧靄涌動處,一人腰胯長刀,撥開層層交橫錯結的樹枝,待他闢開了一條不算寬裕但卻暢通無阻的小道之後,恭敬的退至一旁。
“上木???”蘭少驚訝萬分的直起身子,緊緊望向小道處,不稍一會兒,一全身罩著黑色斗篷的俊挺身影緩步走出。
隔著不遠的距離,蘭少可以感覺到他們焦躁而不安的情緒,他們四處張望著,似在急切的找尋著什麼。
“蘭少!?”河對岸上木柔喜形於色的轉身衝著黑色斗篷之人大叫道:“找到他了!”
著黑色
斗篷之人聞言,手下一滯,急忙放開手中撥開的長草,轉身往河岸走去。
“蘭少,如今天下大亂,生靈塗炭,你怎忍心棄置不顧,躲於此處逍遙世外?”直性子的上木柔扯開嗓子,大聲質問道:“在下所認識的蘭少雖說喜歡調戲人、追弄人,言辭不雅,隨性而爲,有時甚至有些惡劣,然,卻是個重情重義,爲他人著想的善良之人,而絕不是冷血無情,見無辜人受苦而躲於一角自享安逸之人?!?
“蘭世蘭在跳下山崖的那一刻就死了……”蘭少無力的背過身去,將頭伏在言子玉冰冷的手背上:“而你此刻所見到的不過是個連重要的人都救不了的廢人罷了,所以……二位請回吧!”
“騙子!”著黑色斗篷的人垂於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一把拉開上木柔,激動的怒吼道:“是誰說要盡力輔佐我的?是誰教會了本帝學會說‘我’字?是誰在一點一點的替我收回流失的權利?是誰拔了南嶽山那顆毒瘤?是誰讓百姓過上了安居樂業的日子?是誰將一盤散沙的軍隊鍛造成了一把利刃?是誰勇於改革人才選拔制度?又是誰治水患,平亂匪?是你,都是你,蘭世蘭,你瞧你做了那麼多了不起的事。如今你獨自在這自怨自艾個什麼勁,我才該找個地方藏起來,身爲帝王,卻什麼也做不了。你曉得那種想有所爲,卻不得爲的痛苦嗎?還有,你別忘了,爲你死去的離歌姐姐……”
“離歌兒!”蘭少心口猛地一顫,整個人似被大山壓著快要窒息了,她雙脣抖顫,垂下眸眼,握了握手心,疲憊不堪道:“可我已經……”
“你可以的!不管你心裡是如何想的,可我,堅定不移的相信你?!鄙俚垌鈭远ǘ谱?,厲聲吼道。一陣穀風吹過,草木紛紛往前伏去,吹散了霧嵐,少帝眸光一柔,單臂往前舒展,伸開五指,真摯而溫柔道:“所以……請再一次借
於我力量!”
昭武三年,十月十五日,失蹤了十二日的武國大將蘭世蘭重現王城。
此刻,再次被大雪所覆蓋的邑國,安定而祥和。鄰國的內亂,似乎一點也未曾影響到邑國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靜。
邑國王殿深處,一處暖室內,軒轅探倚在石臺上,蜜色的眸眼裡流動著璀璨的流光,他上身前傾,指尖隨意的撥弄著嫣紅的花瓣,自語道:“素冠荷鼎,你終於又恢復生機了,你隨著她的失蹤緩緩枯萎,卻又隨著她的出現蓬勃生長,仿若……你就是她般!你、本王,還有她之間究竟有什麼前世糾纏呢?本王何時才能弄清這一切?”
啾---小雪狐張開小嘴咬住他的衣襬,輕輕蹭了蹭。
軒轅探直起身子,垂眸望向地上的一團肉球,擰了擰眉,輕嘆一聲:“一心,爲何你一直不肯告訴本王?”
小雪狐鬆開嘴,擡起前爪,直起身子,似格外激動的啾啾直叫。
“是麼!”軒轅探淡淡的收回眸光,往門外走去,嘆道:“又是那句爲本王……好嗎?可,或許本王更期望著知道真相,即便知道過後是傷是痛是恨是悲,也好過如今的一片空白?!?
“嗚!”小雪狐頹然的聳拉下小腦袋,悽悽的望向那道雍容華貴卻落寞孤寂的身影。
吱呀一聲,厚重的門被推開了,一道身影裹著沁涼的雪花匆忙而至。
“殿下,巫醫那裡傳來消息了?!被ㄓ疤焦Ь吹男辛藗€禮,收身稟道。
“講!”軒轅探神色一變,方纔的落拓之色已全然不見。
“武國出現的‘死靈’是傳說中的一族慣用的拓展領地的重要手段,是種極神秘的巫蠱之術,據巫醫之間的流傳,要想死靈現世,必俱兩味藥引,其中之一便是夕朝花!而另一味是什麼,流傳就很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