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武二年,五月四日?。
午時將近,傾木府將於未時三刻在落仙臺招婿之事的消息便以大火燎原之勢迅速蔓延開來,當下城內之人不顧當頭烈日,急匆匆的直奔城外的落仙臺而去了,因此,當蘭少懶散的揉著發酸的肩膀,賊兮兮的轉著水眸一路調侃君蘭隱時,街道上已難覓半分人影了。
“啊哈,已經開始了麼?”蘭少揉揉髮絲,擡眸望向四處人影孱動的山峰,一陣昏眩。
“二位公子在下在此恭候多時了。”一副傾木府家臣模樣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時已立於二人身旁,恭敬而言:“老爺早已爲二位公子預留了上座,請隨在下一同前往。”
“有勞了。”君蘭隱收扇作揖,優雅言道。
中年男子淺笑頷首,當下對眼前這位風度翩翩、溫文爾雅的公子青眼相加。一旁的蘭少則輕笑一聲,雪玉蕭輕敲手心,移步不語。
蘭少與君蘭隱一路隨著中年男子沿山路而上。由於中年男子熟知地形,又是傾木府家臣這一路行來倒是暢通無阻,此外再加上上三人均是身懷武藝之人,因此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三人便已到了半山腰的看臺之上。
“這就是落仙臺?!”蘭少眸露驚訝之色,望著眼前氣勢恢宏,懸於半山腰的天然石臺不禁驚歎出聲。
“落仙臺,此石臺有此美名當之無愧?!”君蘭隱移步上前,深邃的眸子落於石臺上正打得難捨難分的兩道身影上:“只是,這片難得的清淨之處卻也難逃這世俗的紛爭!真是可惜了。”
“啊!”一陣淒厲的慘叫聲至落仙臺傳來,那本是打得難捨難分的二人此時已分出勝負,只見一人單膝跪於地上,右手緊緊捂住胸口,虎目怒睜,狠狠盯著被鮮血染紅的地面。
“羅剎門大弟子——武田雄勝!”隨著傾木府管家高聲宣告中,落敗的人悻悻的一把抹乾未乾的血跡,雙手抱了抱拳,縱身飛下落仙臺。
“在下墨劫門少主——花影見,懇請武兄賜教。”只見一黃衣錦袍、髮束金冠的青年男子手執摺扇,風度翩翩的縱身躍上石臺。
不遠處,看臺上的蘭少瞄了瞄花隱見那挺拔修長的背影,心裡暗自將其與他身旁的那位做了下比較,怎奈結果還未出來,便見轉過身來的花影見,頓是一陣無奈感慨:“本少倒是以爲會是位瀟灑風流、樣貌出衆的美人了,唉!花影見,花影見,果然只有那背影堪比花見!”
“墨劫門的少主怎會生得如此?”不遠處嘰嘰喳喳傳來幾聲輕輕的議論聲。
“原以爲會是個英俊的少主呢!”
“咳咳……”傾木雄輕咳一聲,嚇得幾個正在議論的小侍女忙閉了口。
“沒想到,邑國墨劫門的少主竟也會千里迢迢的來到了武國。”華夏子摸了摸鬍鬚,望向自信滿滿的花影見,沉聲低吟。
“墨劫門擅長用毒,不可小視!”雪寒次冷冷言道:“華兄,那日落仙樓出現的霧毒會不會與墨劫門有所關聯?”
“依老夫之見,二者應無關聯。那霧毒本是源自夜郎,當年盛極一時,但自夜郎國被武國吞併後,霧毒也隨之消失,傳聞是被夜郎國公主——夜郎夜偷偷帶入了王城。當年夜郎國大敗,夜郎夜爲報亡國之仇,欲在新婚之夜投毒暗殺王儲,但至死她也未曾下手,而她最終也成爲了武國自開國以來最得民心的一位王后。據此推斷,霧毒應藏於王城內,後被誰有意或無意中得之了。”華夏子那雙銳利的鷹眸望著石臺上身手靈巧如飛燕的花影見悠悠言道:“邑國向來以製毒爲耀,生性極傲,絕不會利用他國的毒物。”
華夏子話音剛落,落仙臺上勝負已揭曉,後又有幾位上臺挑戰,均被花影見輕易打敗。
半個時辰後,獨立於石臺中心的花影見氣定神閒的搖了搖手中摺扇,他雖是孤身一人,卻以壓倒性的身手連續擊敗了六位聲名在外的流派高手,即便如此也不見他大氣喘一聲,額間更是滴汗未出。只見他那雙飄忽不定的眸光裡暗藏殺機與不屑,迅速掃過看臺之上,隨即右臂貼於胸前,微彎腰身,清亮言道:“不知還有誰願上來與本主一較高下,一盞茶後若無人上臺……?”花影見挺直身板,望向高臺之上的傾木雄。
“那花公子便是我傾木雄的乘龍快婿!”傾木雄接過話語,高聲而言。話語鏗鏘有力,落地有聲,落在衆人心頭,自是心生所感。
“小姐?”奈緒擔憂的轉首,望著端坐於傾木雄身側的傾木芮。此時傾木芮手中錦帕已緊緊揪成一團,彷彿是感受到了奈緒的擔憂,傾木芮手中一鬆,兩雙美目裡流露出七分堅定三分無謂,穀風微拂,面紗浮動,奈緒隱約中似看到了她脣間上揚的弧度,那是一種自信的有點可怕的笑意。
“啊,時間所剩不多了,那麼嬌滴滴的美人兒……”蘭少慵懶的拂拂髮絲,水眸半瞇,清雅笑言:“臭狐貍,再不上臺,美人兒可就要跟那位野獐子跑了哦。”
“敢問那位公子,不知誰是你口中的野獐子?”清亮的嗓音裡明顯的透著濃濃的怒意,直衝得蘭少耳膜生生髮疼。
蘭少被那聲怒吼聲一震,驀地睜大雙眸,只覺一股大力襲來,忙運氣相抵,怎料背後不知被誰輕輕一推,蘭少愣是被那股大力吸到了落仙臺上空。
這突如奇來的狀況,速度之快、其勢之猛足矣令在場各位瞠目結舌,那位本是隱於暗影之中的碧眸公子心中一緊,
緊握住玉笛的右手,指節泛白。
此時懸於半空中的蘭少自是明白花影見絕非等閒之輩,只是他此時心中最在意的倒不是那一股環於他周身的勁風,而是那位背地裡推了他一把的陰險狐貍。
“這位公子,戰場上一分神可是會吃敗仗的。”清亮的嗓音自蘭少耳畔傳來,只見花影見凌空而起,手中一握漩渦起,迅速蔓延開來,化作一把風刀直往蘭少劈去,霎時間天地之間一片肅殺之氣,鼓起沙石漫天飛舞,刮在人身上是生生的疼意。
蘭少醒神,反手一震,雪玉蕭如雪蝶般自蘭少袖中飛出,劃破勁風,勢如破竹般牽引著那股勁風直往君蘭隱所在的方向飛去。沒有了勁風束縛的蘭少,倒身飛起,與那迎面而來的風刃一滑而過……
而另一邊,被雪玉蕭牽引住的那股厲風直逼君蘭隱而來,那四周本是擠滿人羣的看臺上此時獨坐一人,端坐如鬆,就在生死關頭之際,君蘭隱薄脣微揚,指尖靈巧一轉,墨蘭扇半張便已輕鬆化去了那股厲風……轉眼間風漸漸平息,雪玉蕭自空而落,眼看著那支價值連城、通體瑩白的玉蕭就要落於萬丈懸崖下,衆人不禁大呼可惜,然而就在那一刻卻見黑影一閃,如蛟龍出海般飛身而出,直往玉簫飛去。
落地後,蘭少拂袖轉身,美麗的容顏上水眸滴溜溜直轉,剛欲上前戲弄花影見一番,卻見萬丈懸崖上空閃過一抹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心口猛得一陣抽痛:“子……玉!”
花影見見蘭少避過,心中氣結,落地後雙手平攤於胸前,穀風迅速在他手心凝結,化作一把長一丈有餘的雙刃風刀,一時間狂風四起,捲起樹枝殘葉,快如閃電般再次向蘭少襲來。
砰,一陣陣山石裂開的響聲自落仙臺傳來,落仙臺四周正在急速崩塌,而那位於落仙臺中心的二人則被厲風層層圍住,令人絲毫瞧不出那裡是何狀況。
“蘭”淒厲的嗓音不再溫潤如玉,言子玉緊緊握住躺於手心中的雪玉蕭,大聲呼喊。
“蘭……少!”雪寒次濃眉微蹙,眉間的結緊得不能再緊。剛欲往那混沌一片的落仙臺飛出,卻被一人壓住了手臂。
“這點程度,他還不至於喪命!雪兄何時這般沉不住氣了?”優雅的嗓音淡淡地自雪寒次耳畔響起,君蘭隱緊緊盯著落仙臺,那雙深如夜空般悠遠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漣漪。
半盞茶後,落仙臺上漸漸清明起來,只見花影見半跪於地,大口的鮮血自脣間溢出,染紅了他腳下的地面。不遠處,蘭少垂首而立,斷開的銀色髮帶在空中打了個旋,靜靜落於山壁之上,縱觀天地,殘葉飄零中蘭少衣袂隨風而揚,墨發散開肆意飛舞,邪如妖魅般,令人觀之動魄驚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