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後,世蘭再次回到了谷裡,谷裡一切如常,開滿山裡每處角落的迎春照舊迎著陽光蓬勃綻放;流遍山澗每寸土地的山泉依舊沿著軌跡歡快吟唱,一切看似風平浪靜,可有些人的心卻不再平如明鏡。
算來已是五月了吧,世蘭靜靜坐在窗前,眼光隨著流鶯飛過的痕跡移動著,有時就這麼呆坐一天,一句話也不想說話,谷裡的人對她分外的小心翼翼,與其說是尊敬,實則不過是怕引火燒身能避則避。錦兒倒時常會來找她,見她靜靜坐在窗前,也會默默的陪她坐上一會,偶爾世蘭會望著飄遠的雲朵愧疚的問上一句“你不恨我嗎?”往往提及此處,錦兒總會回她一句“恨有用嗎?既來之則安之,豈不更好?”
又是一日晌午,世蘭小憩片刻,從榻上起身,走到窗前吹風,望著遠處蔥蔥郁郁的古柏,心裡不禁升起莫名的悲哀,他,如今在何方?
眼前一陣虛晃,接著腰間一緊,她已被人攔腰抱起,步出門外。他抱著她,眼光卻一直未落到她身上,就這樣沉默著一直走到一匹白馬前。
少年透將她送到馬背上,而後翻身坐到她背後,一甩繮繩,重喝一聲,駿馬長嘶一聲如閃電般馳騁於風中。
這是自那日後的第十八天,他第一次出現在了她面前。他比之前似乎又清瘦了些,完美無暇的五官上,眉心的結又深了,這分明還未消她的氣。
世蘭聽著耳旁呼呼的風聲,身子微微前傾,儘量離他遠些,怎知他固執的橫起手臂,將她逼迫依進自己的懷裡,他的懷抱很暖很暖,可惜卻不是她所想要的溫度。
白馬躍過山澗,沿著山路一路而下,馬蹄所至之處山花奼紫嫣紅,湖水藍綠清澄,美不勝收。心中的感傷一掃而光,世蘭貪婪的注視周圍的景色,空氣中瀰漫地全是自由的味道,許是覺察到她眉眼舒展的弧度,少年透緊拉繮繩,讓馬兒的速度緩了下來。
“這是?
山外!”世蘭望著身前寬敞平坦的官道,不禁脫口而出,她本以爲他只是帶她在山裡散散心,卻沒想到他竟然帶她出了山。
“嗯!”少年透目視前方,輕嗯一聲,一夾馬肚,白馬再次揚起四蹄,御風急馳。
十八天了,他沒出現在她的面前,不是不念,而是情深種。他害怕那種令他手足無措的情感,他更不知該如何面對她那雙憂抑的雙眸。他氣,她的狠心離去;他恨,她的絕情冷漠;可他更心疼,她滿身傷痕卻依舊倔強的信念。她,若無法完成那件事,他便無法留下她,既然如此,他變隨她一起去改變這一切吧!
原來,他也可以這樣深愛的,愛得那樣無奈,愛得那樣絕望。
日夜兼程,在離開神顏山的第七日,世蘭坐於馬背上,舉目遠望著周遭似曾相識的景色,半晌道:“這裡是……三百年前的白蘭山!”
“嗯!”少年透悶咳一聲,翻身下馬後衝世蘭伸出雙臂,彎了彎脣角道:“你想改變他的命運,那便從他的源頭開始吧!”
這幾日他雖沒提過此行的目的,但她也猜到了大概,此時此刻再自他嘴中得到證實,還是令世蘭心絃猛地一顫,一種名爲感動的溫暖瞬間填滿了她整個心窩。
雖時隔了三百多年,然白蘭山主體格局也未曾有多大變化,故用不了多久,世蘭二人已成功潛入山中。
想要進入主屋只有兩條路,一條路是有設下多重機關的竹修道,還有一處是她有一次和子玉探險無意間發現的一處秘密通道,只是不知那條長滿墨蘭貫穿主屋地底下的甬道,是不是此刻就已存在了。
世蘭足下頓住,偏首望著身側一直沉默不語的少年透,牽住他的手,他的手很涼,不似以往的溫暖,世蘭微愕,並未多加在意,另一隻手指向湖心的一處長滿奇花異草的獨山,眨眨眼道:“這二十丈的距離難不住我們傳說中一族,神顏族的少主吧!”
少年透聞言,鄙夷了她一眼,甩開她的手,二話不說,身形一動,將她抗至肩上,足下輕點,整個人一躍而起,如一陣清風,掠過湖面,動作瀟灑如行雲流水般,落於湖心山前。
被放下來的世蘭搖了搖掛暈的腦袋,揚起佈滿意見的小臉,剛要發作,忽見他額頭上滲出的密密汗珠在陽光下透著刺眼的光澤,火氣頓消,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道:“透,近幾日來你給我的感覺很奇怪,可又說不出來究竟是哪裡怪,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爲何如此問?”少年透轉身走向背陰處,後背倚靠於石頭上,雙手環抱於身前,扭頭望向拔地而起的石山,轉言其他道:“這座山有古怪,不過不妨事,雕蟲小技罷了!”說著振臂一揮,翻手接過四片綠葉,薄脣輕啓,四片綠葉以他掌心爲中心,呈放射狀化作四道光線攀住山體蜿蜒而上,待四道光匯聚于山頂的瞬間,少年透紫眸冷肅,擊掌冷道:“散!”
空氣有細微的震動,緊接著有裂開的響動自山頂極速而下,世蘭擡首仰望,隱約似看到一層薄膜般的屏障裂開兩半,分別向兩側倒下。
平靜的湖水激起一圈圈波紋,明明有什麼掉了進去,卻什麼也無法看到。
“這是隱術,是將實質化的物體隱藏掉的術式,我也只是在神顏古祠裡見過它的解法,這種古老的術式早已失傳,留在這兒術式估計已有千年之久!也就是說……”少年透眸光露於除去屏障後山體上出現的洞口道:“這個入口誰也不知道!而這世上除了我誰也無法解!蘭兒……”
“就是這裡!從這兒可以通向主屋!”世蘭興奮的望著洞口,喜不自禁道。
少年透若有所思的望著她,心裡暗道:蘭兒,難道你就沒好好想爲何三百年後的你會發現這個入口,那說明在你發現之前就有人解開了隱術,而會此解的唯有我,換言之你只是在順應歷史的發展,而非改變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