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傾木府四處瀰漫著慵懶的氣息, 午後,君蘭隱坐靠於花樹下,靜靜地翻閱著一本古書,身側(cè),一杯香茗,散發(fā)著嫋嫋香氣,和著溫煦的夏風(fēng)氤氳著幽淡的清香。
“蘭少最近有什麼動靜?”君蘭隱的眸光依舊落於手中的書上,淡淡的詢問著滿面風(fēng)塵而來的墨風(fēng)。
墨風(fēng)恭敬的行了一個禮,稟道:“十日前,蘭少曾請旨辭官,少帝不允,然而就在大臣們衆(zhòng)說紛紜之時,三日前,蘭少出人意料的請求撤回了奏摺,絕口再也不提辭官之事。”
“辭官?”君蘭隱正翻書的手指一頓,微微蹙了蹙眉:“她爲(wèi)何要辭官?”
墨風(fēng)擡眼,望了一眼君蘭隱,猶豫片刻,如實道:“爲(wèi)了一個男人,蘭少與他曾有過一年之約,約定一年後兩人攜手天涯,歸隱世外!”
啪,一聲悶響,墨風(fēng)聽到了樹枝折斷的聲響,周遭的空氣一下子變得凝重壓抑起來。
“哦?那之後她爲(wèi)何又不辭官了呢?”君蘭隱長眉上挑,脣邊噙著邪邪的笑,隨手一丟,將書扔到不遠處的石桌上,淡漠起身。
墨風(fēng)頓了頓,倏地垂下眼瞼,不敢再望身前那道瀕臨暴怒的頎長身影:“言子玉毀約了,在他身側(cè)有了別的女人。”
君蘭隱足下一窒,靜立在樹下,直挺的脊背,沉靜的面容,一身素淨(jìng)的寬袍與這繽紛豔麗的世俗顯得格格不入,他兀自沉默著,耳畔有風(fēng)聲暗自涌動,百轉(zhuǎn)千回,拂落了片片落花墜於心頭,一時清香盈滿胸腔,似化作縷縷不變的牽掛,割捨不得。
“蘭……”君蘭隱輕聲呢喃,一道濃濃的擔(dān)憂落於蹙起的眉尖。少頃,側(cè)眸令道:“墨風(fēng),收拾東西,即刻回櫻都!”
“少主請三思!”不知何時到來的千葉凌,匆匆放下手中果盤,小跑上前,神色緊張道:“這大半年裡,少帝不知派了多少批殺手來此欲取您的性命,他們雖屢屢失敗,但少帝執(zhí)意殺您之心由此可見一斑。此番少主若貿(mào)然前往王城,定會被‘狴犴’盯上,那裡是他們的巢穴……”
啪,一聲脆響,千葉凌驚駭?shù)牡纱笱?,隨之臉頰上一陣火辣辣的痛,重重的跪趴於地上。
君蘭隱冷著眸子,薄薄的脣抿成冷硬的線條,迅速收回?fù)P起的右手,睥睨了一眼地上的少女後,大步往院外走去。
素雅的白袍劃過
眸底,望著他鞋底踩過地面騰起細(xì)小的塵土,在耀眼的陽光中似化作無數(shù)的金色飛翔,千葉凌抓緊手下的泥土,跪著轉(zhuǎn)過身,將額頭重重磕到地上,大聲懇求道:“少主,請允許屬下與您一同前往!”既然無法阻止,那就讓她隨在他身後吧,至少這樣她能夠瞧著他,讓她時時得以確認(rèn)他是否無恙,這,便是她愛他的方式,簡單而卑微著。
雕花木窗輕輕拍打著窗櫺,蕭瑟的蝶兒倦怠著飛舞,靜幽的院落裡纖細(xì)的身影倔強而堅決的跪伏著。
墨風(fēng)移步上前,踏過她飄落在她身側(cè)的斷枝,低道:“紅櫻在少主的臥房。”
“呃……嗯。”千葉凌呆愣片刻,急急起身,一朵俏麗的笑容剎那間綻放於脣角,滿足而欣喜。
三日後, 將軍府的後院內(nèi),一片青蔥,小橋流水,白蓮正盛,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雅純淨(jìng)的氣息。
“我一直很相信子玉口中所謂的“約定”,然而,因爲(wèi)我的關(guān)係,它卻變成了“謊言”,如今我已親眼目睹了這種改變……強求不過是對彼此的折磨,離歌兒,以後勿要再提了!”蘭少伸手接過府兵遞來的一根黑翎箭,凝神搭弓,閉上一隻眼,仔細(xì)瞄了瞄百步之外的靶心,一臉平靜道。
離歌兒見她有所釋然,擔(dān)憂的心稍稍平復(fù)了些,眨巴著一雙大眼,轉(zhuǎn)而言道:“娃娃臉方纔有來過,他說……”
“哦?他最近跑我這將軍府倒是挺勤的?!碧m少指下一鬆,黑翎箭破風(fēng)而出,嗖的一聲硬生生的穿靶而去,深深沒入靶後的楊樹樹幹上。引來一旁的離歌兒與府兵一陣拍掌喝彩。
“可身爲(wèi)主人家的我,怎麼一回也沒碰上?”蘭少將弓遞給府兵,走到一旁擦了擦手,皺了皺眉,疑惑道:“近日,我一直在府內(nèi),他來了卻不見我……難不成這府裡有什麼吸引他的人或東西?”
“啊,有嗎?”離歌兒乾乾的笑了笑,眸光閃閃爍爍,小臉上迅即染上兩抹可疑的紅色。
蘭少還是頭一次見大大咧咧的離歌兒露出羞澀的模樣,暗暗笑了笑,故作漫不經(jīng)心道:“瞧他這麼閒,我這倒是有份好差事給他歷練歷練。”
“什麼差事?”離歌兒有點緊張的尋問。
“武邑通商以來,雖極大的促進了經(jīng)濟發(fā)展,然,或多或少的依舊存在著難以調(diào)和的矛盾,最近北部邊疆不穩(wěn),兩
國子民中只要任何一方挑起事端,必將影響兩國的安定?!碧m少揹著手踱進大廳。
“將軍是想派谷副將去鎮(zhèn)守邊疆嗎?”離歌兒拽緊手中的帕子,急道。
蘭少認(rèn)真的端詳她片刻,然後認(rèn)真的點了點頭:“論品性,論才智,論謀略,谷無彥不失爲(wèi)一個上佳人選……”
離歌兒猛得背過身去。
“離歌兒,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
“谷無彥雖是個好人選,但是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他更適合留在這兒!”蘭少掀袍坐於椅上,隨手拿起一旁的摺扇,打開扇了扇。
“將軍你真是的……”離歌兒扭過頭來,嘴裡一下一下咬著帕子,眼淚鼻涕齊刷刷的流了下來,像極了惹人憐愛的小狗:“話爲(wèi)什麼不一下子說完……害得離歌兒真以爲(wèi)你要將娃娃臉派去駐守邊疆了!”
蘭少望著她一臉狼狽又可愛的模樣,忍住想上前抱抱她的衝動,收起扇子,暖暖笑道:“離歌兒的幸福,無論如何我都想替你守住!”
“將軍!”離歌兒哇的一聲撲到蘭少懷裡,哭得稀里嘩啦,蘭少手足無措的扶著她顫顫的雙肩,心想這下可好了弄哭了離歌兒不說,連帶著這件新袍子也算毀了。
良久,離歌兒總算停止了哭泣,自蘭少懷裡起身,望了望她衣襟處潮溼的一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好了,現(xiàn)在跟我說說,方纔在院子裡,你想說什麼來著?”蘭少掏出手帕遞給離歌兒。
離歌兒拿起帕子擦了擦眼淚,抽噎一聲,總算是平復(fù)了起伏不定的心情,眨巴著眼道:“初家少夫人有喜了。”
蘭少一愣,旋即淺淺一笑,指尖輕輕敲擊著扇柄,起身踱步。
“將軍要去府上賀喜嗎?”離歌兒扭過腦袋望向立於窗前的女子:“娃娃臉說你若去了,有人會開心的??墒?,那人是誰呢?”
蘭少緩緩闔上眸眼,風(fēng)軟軟的撩起她前額的散發(fā),金色的光線裡薄塵交織跳躍,映著她飛揚的眉,深邃的眸,綻放著心悸的溫柔:“知道他過得很好,那就足夠了……離歌兒,你替我去走一趟吧。”
“唉?你不去了嗎?”離歌兒撇了撇嘴,不解道。
蘭少垂手把玩著手中摺扇,轉(zhuǎn)身往內(nèi)室走去:“不了,今晚有別的事要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