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夏徹底被李軒昊漫不經心的語氣和淡淡的疏離傷的心如刀絞。
面對他和別的女人糾纏不清,她沒有不分青紅皁白的衝上去橫加指責,只是一派淡然的站在他面前,他就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態度冷硬,就好像做錯事情的是她。
淺夏咬咬脣,歉意的看著彩霞還在流血的傷口,鼓起勇氣對李軒昊道:“這件事是夜芊芊不對,但我還是想求王爺放過夜芊芊一命。”
“她想殺我!”
李軒昊突然面籠寒霜,低沉的嗓音一字一頓。
淺夏迴避過如同鋒芒一樣射過來的目光,低下頭:“把他們送出王府,永世不得進京,求王爺饒她一命!”
“你真的是這麼想的?”李軒昊狹長鳳眸微微瞇起,冷冷斜睇著淺夏,手心驀然抓緊。
淺夏默默點頭。
“好,那本王就如你所願!”
李軒昊起身,墨色錦袍一甩,大步走出臨淵閣。
淺夏被冷冽的氣勢震得倒退半步,踉蹌一下,被小竹子攙扶住。
回頭,李軒昊之時略頓了半步,頭也不回的離開。
心裡,是徹頭徹尾的寒涼。
她盼了一天,盼李軒昊回來,哪怕只是一句“讓你受委屈了!”
可惜,她等來的不過是一個淡漠的眼神,和一句沒出口的指責罷了。
他是在責怪自己有夜芊芊那樣一個妹妹,還是責怪自己來的不是時候?
自嘲一笑,淺夏反身走出臨淵閣,在清冷月色裡,披了一地寒涼。
不久,夜闋一家被送出遙京的消息便傳到了采薇軒,只是打那以後,李軒昊再也沒有來過采薇軒。
後來,淺夏聽說,有朝臣上奏,說郭彩霞是亡將之女,又以身爲王爺擋刀,勸李軒昊納下爲妃。
彩霞的房間也搬出了采薇軒,采薇軒裡一半的下人也都被指派了過去。
如今的采薇軒,無異於另一個冷宮。
小竹子手裡揪著一根草葉子,憤憤的瞪著眼睛,“都是一羣見風使舵的小人,以前看王妃得寵,便都湊上來,如今那個郭彩霞還沒怎麼樣呢,就眼巴巴過去給人家提鞋!”
這話被淺夏聽見,被淺夏說了一頓不懂事,小竹子窩了一肚子火跑開了。
淺夏嘆了口氣,小竹子隨自己來到王府,氣受過,威風也耍過,怎麼這麼快就忘了,這裡是王府,比不得尋常的地方,怎可這麼快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是王爺,可以不顧一切,可以狂傲不羈,可一旦登上那個位置,就要權衡利弊,就要中庸而爲。
是她一手幫他走上那個位置的,這樣的結果早就該有準備了不是嗎。
園子裡的牡丹開得正好,花開並蒂,競相爭豔,外面有人唱了一句“郭姑娘來了!”
就見盈盈弱質二八年華的一個少女,聘聘婷婷的走進來。
見到淺夏,彩霞微微一笑:“王妃姐姐,好久不見。”
一如初見時柔弱眉眼,只是如今的眉目中似乎多了許多自信。
這自信不是淺夏給予的,讓她驀的覺得陌生。
淺夏偏開身體,讓出一條路來,將郭彩霞讓進正廳。
憑她鬥過靖王府無數侍妾的經驗:有朋自遠方來,非奸即盜也。
今日站在自己面前的彩霞,早已不是跟在自己身後那個唯唯諾諾的彩霞了。
果然,小竹子奉了茶上來,冷冷的瞥了一眼郭彩霞,郭彩霞淡然一笑,杯蓋輕輕拂過浮在水面上的茶葉:“茶葉,果然還是姐姐這裡的好。”
“姑娘若是有話不妨直說,我們娘娘累了,該歇下了。”
“話,自然是有的,不過還請竹姐姐迴避。”
“你……”
小竹子瞪著眼睛,剛想罵回去,就被淺夏揮手,給打發出去了。
房間裡再無旁人,郭彩霞也不繞彎子,直言不諱起來。
“我今日來,其實只是想提醒姐姐看清楚一件事。”她水眸微擡,看著坐在上位不動聲色的淺夏:“你和王爺之間,並非無堅不摧到插不進任何人!”
郭彩霞眸色微斂,看著自己手中攪著的手帕。
這是她以前的小動作,每當緊張的時候,便會不停的攪。
淺夏也盯著她的手,這動作讓她不由得想起以前那個天真的小姑娘,只可惜,如今物是人非罷了。
“我知道,那天早晨……我說的話,姐姐聽見了。”
說這話的時候,郭彩霞聲音微頓,似是在說一件不堪回首的往事:“那日開始姐姐便日漸冷落我了,你雖沒有明說,但言談間無一不是暗示我對你不可有旁的心思。”
她冷笑,看著淺夏的眸光也冷了下來:“你對靖王一片真心,就真的以爲他也能如你待他一般的待你嗎?難道到現在還不足以讓你清醒嗎?這世間男人是靠不住的,對你始終如一的只有我,也只能是我!”
說道激動處,郭彩霞嚯地站了起來,用手捂著自己的心口:“我喜歡你,小心翼翼的喜歡,但從不敢說出口。我眼睜睜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和別人在一起,銳器一般刺著我的心臟,我都可以不在乎。可是,在你知道真相以後,怎麼可以如此待我!”
淺夏愣愣的看著郭彩霞,她沒想到如今的一切,竟然只是她費盡心思的一番謀算,就是爲了讓自己看清楚李軒昊對自己的感情。
她一個女孩,怎麼可以心機深沉至此!
一雙委屈的眼眸望著淺夏,郭彩霞撲過去,聲淚俱下:“姐姐,沒有人比我更喜歡你,靖王已經不愛你了,你和我走好不好,我們離開遙京,離開這個讓你傷心的地方,讓我來給你幸福好不好!”
緊緊抓著淺夏的手,被淺夏輕輕扶開,淺夏搖著頭看著彩霞,她怎能有這麼瘋狂的心思。
她喜歡自己那是她的事,她可以不干預,可是郭彩霞竟然是打的帶她離開的心思。
淺夏的倒退看在郭彩霞眼裡,就像是一種諷刺,她費力安排這一切,鼓動夜芊芊去刺殺李軒昊,又在第一時間用自己的身體擋了上去,美人計、苦肉計、挑撥離間使了一大堆
,就是爲了能讓王妃認清事實,認清自己的處境。
可是在她眼裡,自己就像一個跳樑小醜一樣好笑,這讓她怎麼接受得了。
越是膽怯的人,一旦打定了主意,就越是受不得半點失敗,這樣的郭彩霞,被淺夏的無言應對刺激的惱羞成怒,開始嘶吼起來:“你是不是瞧不起我,瞧不起我喜歡的是一個女人?呵……我也不想,我是一個女人,只是碰巧,自己喜歡的也是一個女人罷了,我還沒有你想象的那麼不堪!”
淺夏猛地搖頭,她不是那個意思,她沒有瞧不起任何人的意思,只是單純的不能接受彩霞的表白。
她有自己喜歡的人,縱然李軒昊對自己心不如初,她也沒有做好接受別人的準備。
郭彩霞緩緩從地上起身,水色的帕子抹過眼角的淚,倨傲的揚著頭,狠狠道:“還不死心是嗎?好,我就讓你好好看看,男人的心是如何的堅如鐵石!”
郭彩霞快步離去,昔日那個亦步亦趨的小姑娘的身影再也不復存在,淺夏渾身顫抖的看著那抹弱小的身影離去,感覺自己心被割出一條又長又深的口子。
所謂養虎爲患,也不過如此了吧。
聽說郭彩霞今日大鬧采薇軒,李軒昊倒是難得的回來一趟。
淺夏坐在妝奩前,正卸著妝,小竹子手中一把犀角梳一下一下的爲淺夏梳著長髮。
墨色如瀑的長髮直垂腰間,在小竹子手裡,儼然掐著半把掉落的頭髮。
王妃開始落髮了,頭髮越梳越薄,鬢邊已經有了銀絲,不知會不會有一天一覺醒來,突然就銀白了一頭墨發,垂垂老矣。
感覺有滾燙的淚珠落在自己身上,淺夏拍拍小竹子的手。
這樣的情況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看來自己在王府的日子也實在是到了頭了。
其實彩霞在這個時候出現也好,有那麼一個人不管是善的還是惡的,至少讓大家都看清楚一些事,至少讓兩個人心裡都不會留下遺憾。
簾籠挑動的聲音響在身後,小竹子抹了一把眼淚,回頭看了一眼。
“王妃要歇下了,這裡不用伺候了……王爺?”
小竹子一句話驚得淺夏渾身肌肉緊繃,僵硬的挺在哪裡,半晌沒有動作。
她從不曾在意自己的容貌,不管是美是醜,她都沒有介意過,可是她還是不想自己這副容顏去面對李軒昊。
與其在自己心愛的人面前過早的衰老,還不如讓她在沒好的年華死去。
微微攥緊的手心裡全是冷汗,泛白的指節透露她此刻的心虛。
閉緊的雙眸緩緩睜開,她轉身,面對李軒昊露出一個笑顏。
李軒昊垂在墨色袍袖裡的手進了又緊,才控制住自己想要撫上她臉頰的衝動。
心痛如絞,臉上卻沒有半分波瀾。
“王妃這些日子可好些了。”
小竹子剛要答話,被淺夏一把拽住,微一頷首,點了點頭。
李軒昊嘴角勾了勾,“那就好,本王近日來,是有一事,高告知王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