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軒昊說到做到,果真在水月軒處理起朝政來,一本奏摺旁若無人的打開,硃紅御筆提在掌中,凝目審閱下去。
淺夏待的彆扭,掙扎一下,就要從椅子上下去。
李軒昊長臂一舒,將淺夏圈在懷中。
黃梨木的圈椅空間有限,李軒昊索性把淺夏困在自己腿上,就那樣抱著。
阿鬧被小竹子哄到樓上去了,除了守在門口的“門神”再沒有旁人,但淺夏就是彆扭。
這樣曖昧的姿勢,讓她俏臉一紅,擡腳狠狠踩下去。
李軒昊握筆的手微微一顫,一滴墨落在奏章之上,脣角淡然一勾,視線劃過淺夏熟透了的蘋果一樣的臉頰,手臂卻沒有半點放鬆。
淺夏擰眉,咬著牙腳跟用力踩下去又狠狠抹了一圈,李軒昊渾然無絕一般。繼續批閱奏章。
千般功夫用盡,李軒昊除了箍住她的手臂越來越用力以外,沒有半點動作。
淺夏簡直要懷疑抱著自己的到底是一個人還是一座雕像了。
桌子上的奏章天書一般,每個字都認得她,可她就是懶得看上一眼,後背貼著的寬厚溫熱的胸膛讓淺夏安然的越來越困,打了幾個哈欠之後,漸漸的就靠著李軒昊睡著了。
李軒昊低頭瞅一眼懷裡的人,會心一笑。
換了個姿勢,緩一緩麻掉的腿,仍舊抱著淺夏,御閱奏摺。
日近午時,丁毅傳膳進來,見皇上還抱著皇后,忙低下頭去:“皇上,這就傳膳嗎?”
李軒昊淡淡的“嗯”了一聲,丁毅走下去,他便搖搖淺夏:“該用膳了,實在困的話,吃過了再睡!”
他的鼻端抵著淺夏的腮邊,輕嗅著他留戀的屬於她的氣息,心裡是從沒有的淡然。
終於他再次觸碰到她,她就在自己身邊。
他等這一刻,彷彿等了一輩子那麼久。
淺夏被搔得癢癢的,嚶嚀一聲,繼續睡。
李軒昊無語搖搖頭,無力威脅:“再不醒,我可要懲罰你了哦!”
然而這句威脅實在是從音量到情緒上都無法撼動一個沉睡的人,淺夏無動於衷,李軒昊索性說到做到。
提起硃紅御筆,在她眉間輕輕點綴,一朵梅花赫然屹於額間。
放下筆,端詳半天,還覺不夠似的,復又提筆,在她腮邊畫了幾根貓鬍鬚,又在鼻尖上點了一個點。
一個溫婉的小貓咪形象躍然於眼前,李軒昊輕咳一聲,裝作若無其事的繼續叫淺夏。
朦朦朧朧的睜開眼睛,半夢半醒的揮了一下手:“阿鬧,別鬧!”
“是我!”李軒昊略低沉的聲音響起:“該用膳了!”
淺夏忽的一個激靈坐直了身體,還雲裡霧裡的眨眨眼睛。
就見李軒昊一臉淺笑的看著自己,彷彿自己臉上有什麼東西似的。
她伸手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沒發現異樣啊,那他幹嘛用那種眼神看自己?
“既然皇上要用膳,那我就不打擾了,草民告退!”
淺夏悠悠從黃梨木的蟠龍椅上起身,理了理頭髮,狐疑的就要上樓去。
李軒昊伸手一攔:“就在這吧,阿鬧在樓上不
方便!”
淺夏回瞪回去:“你也知道不方便!”
丁毅就在此時好巧不巧的推門進來,有外人在,淺夏不好發作,抽回子自己的手,隨著李軒昊坐下。
丁毅擺好碗筷,正要請皇帝用膳,一擡頭,正瞧見淺夏一臉精緻的“妝容”。
木頭臉先是錯愕了一下,在皇帝陛下咄咄的目光逼視下,連忙低頭退下。
出了門,丁毅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從前皇后不在,皇上脾氣暴躁,伺候起來小心翼翼。
原以爲皇后回來了,一切都會變好,沒想到還是要小心謹慎。
皇后是什麼性子,皇上也敢逆毛摩挲,萬一真的乍起毛來,陛下真的吃得消嗎?
丁毅搖搖頭,不大敢腦補下去。
白羽搖著把掉了毛的破羽扇子,一搖三晃的走過來:“大統領這是要幹嘛去,瞧您這臉色可是不大好啊,不是受了什麼驚嚇吧?!?
丁毅乾咳一聲清了清喉嚨正色道:“白羽可是要覲見陛下。”
白羽點頭:“啊!”
貼著丁毅的肩膀就要進去。
丁毅伸手攔了一下:“陛下和皇后娘娘正在用膳,白羽還是稍後再去吧。”
白羽前行的腳步微微一頓,狐疑的看著丁毅,丁大統領何時這麼善解人意起來了?
“至少……也要等皇后卸了妝再去吧?!?
十分不知死活的白羽原本要收回來的腳步,被丁毅這麼一說,忽然勾起了興致,看來屋裡是有一出好戲啊,自己怎麼能錯過。
繞過丁毅的手,白羽清風颳過一般,掀起丁毅一袂衣角,直奔房門而去。
裝模作樣的喊了一聲:“臣白羽求見陛下!”
也不等房間裡發出聲音,直接推門就進去。
李軒昊的筷子正夾著一塊蹄髈,還沒放到淺夏碗裡,就見火急火燎闖進來的白羽。
英眉一蹙,暗衛要是都這麼不懂規矩,他不介意把他們全都送回赤字營重造一番。
在皇帝陛下能殺人的眼刀子下,白羽冒著被砍頭的危險,也要進來瞧一瞧熱鬧,在視線瞟到皇后臉上的剎那,瞬時覺得,這一趟沒白來,就算真的掉了腦袋,也值了!
白羽詭異的一瞥,讓淺夏再次有種不好的感覺,爲什麼她總覺得今天看到自己的人表情都很怪異。
“李軒昊,我臉上是不是有東西?”
皇帝陛下鄭重的搖了搖頭。
白羽還跪在地上接茬道:“皇后娘娘貌若春花,不管怎麼樣都是全天下最美的,娘娘怎麼能對自己這麼不自信!”
李軒昊冷冰冰的眼神一遞:“你來,有要是回稟?”
那語氣分明是警告,你今天要是不給我說出個足夠驚天動地的理由來,就小心腦袋了。
白羽垂首叩了一個頭:“啓稟陛下,荼夏的使臣來了?!?
荼夏?李軒昊手指碾過酒杯的杯沿。
想當初,昭國和北狄開戰,荼夏坐收漁翁之利,拓跋玉只打了一仗,卻差一點和自己平分了北狄。
這個人心思太重,時時刻刻都要小心提防。
當初他爲淺夏尋藥,藥沒
尋來,自己卻把淺夏丟了,拓跋玉差點沒揮師東征,跟昭國打起來。
這個人對自己的皇后抱得什麼心思,昭然若揭。
現在淺夏前腳剛踏上遙京的土地,拓跋玉的使臣後腳就到了,真是蒼蠅一樣,轟都轟不走。
李軒昊雲淡風輕道了句:“朕知道了。”揮揮手讓白羽趁他動怒之前快滾。
白羽謝不殺之恩一般在地上重重叩了個頭,強忍住笑意退了出去。
淺夏咬著筷子,越想心裡越不是滋味,一把搶過李軒昊的酒杯照了照。
手心緊了又緊,牙齒咬了又咬,怒火控制再控制……
樓梯口有跑下來的腳步聲,噔噔噔,一步緊似一步。
阿鬧喊著孃親就跑了下來。
“孃親,今天的栗子魚特別好吃,孃親有沒有……吃……”
阿鬧看著淺夏緩緩擡起來的腦袋,一句話說的口吃起來。
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困惑的看著淺夏:“孃親,你的臉怎麼了?”
還不等淺夏開口,阿鬧一臉嫌棄的看著李軒昊,投去一個鄙視的目光。
這麼幼稚的遊戲,她早都不玩了。
終於忍無可忍,淺夏騰地站了起來,“李軒昊你夠了,能待就待,不能待,哪來的麻煩滾回哪去,我這廟小供不起你這尊大佛!”
淺夏長袖一揮,狠狠瞪他一眼,咬牙切齒的離開。
剩下小不點阿鬧冷冷瞥一眼李軒昊,小聲咕噥一句“幼稚!”小跑著跟上淺夏,諂媚奉承道:“孃親,阿鬧幫你洗臉,孃親,阿鬧幫你畫眉……”
李軒昊摸摸下巴,眉梢抖了抖,他似乎又把皇后惹炸毛了。
皇后心情不好,皇上心情就不好,皇上心情不好,有人就要倒黴。
以往這件事總會殃及池魚的牽連到某些顧命大臣,被皇帝支使的腳不沾地,但是今天有別的替罪羊主動送上門,皇帝陛下大手一揮:“來人,宣荼夏使者覲見!”
淺夏氣呼呼的衝到樓上,小竹子乖覺的打了一盆清水送來。
撩了一捧水,解恨似的,淺夏在自己臉上揉磨開來,就好像那不是自己的臉似的。
看的小竹子一陣唏噓:“夫人,那是咱自個的臉,要是心裡不暢快,找給您添堵的人去啊,別跟自己過不去??!”
淺夏一聽,覺得這話甚有道理,也不管臉洗沒洗乾淨,端著一盆手走到憑欄處,瞄準下方的人用力就是一潑。
傾盆而下的水準確無誤的潑到皇帝陛下身上,李軒昊只覺得頭上一道冷風直逼下來,接著渾身就溼了個透徹。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他家那隻炸毛的兔子的手筆。
抹一把臉上成股流下的水,就聽白羽強忍笑意的開口:“陛下,荼夏使者咱還見嗎?”
李軒昊虎目一瞪,白羽自覺閉嘴:“臣知道了,臣這就傳旨下去,北狄使者改日再見?!?
白羽退至門口,忽然停了下來,不怕死的問了一句:“要臣爲陛下傳沐浴嗎?”
耳邊嗖嗖涼風一閃而逝,一塊硯臺貼著自己的耳朵掃過,砸在門框上。
白羽縮縮脖子,暗道一聲好險,乖乖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