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軒曄本就病態的臉,此時根本看不出人氣來,盯著淺夏許久,一口氣沒憋住,猛地咳嗽起來。
淺夏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她沒想嚇唬李軒曄,只是賭氣,一時嘴快罷了。
“李軒曄,你可別嚇唬我啊,你要是有個好歹的,樓東瑜那禍害還不得生吞了我啊,他沒死,我騙你的,騙你的!”
可這時候李軒曄什麼也聽不進,只是咳得更厲害了,伴隨著劇烈的咳嗽聲,是一大口的血。
淺夏腦子轟的一聲就懵了。
白羽本來就相府王府兩頭跑,這會應該還在相府,淺夏忙吩咐人去請白羽回來。
找了留在府中待命的白御,找些尋常備用的藥來,給李軒曄服下。
李軒曄的血就跟開了一道閘一樣,一發不可收拾。淺夏看的心驚,兩位白御也手忙腳亂。
白羽趕過來的時候,李軒曄支撐不住的剛昏過去。
“怎麼會這樣?”
白羽醫術玄妙,加上樓東瑜親自指點,這些日子九皇子的病一直控制的很好,怎麼才半日功夫不見,病就重成這個樣子。
“別說那些了,快來瞧瞧,剛剛就一直在咳血,這會怕是昏過去了。”
白羽連忙過來切脈,一通脈下來,質問府中伺候的小廝:“九皇子可是受了什麼刺激,你們都是怎麼伺候的,不知道小心嗎!”
“沒呀”小廝急的都快哭了,“之前還好好的,只跟王妃說了幾句話的功夫,九皇子就這樣了。”
“你到底和他說了什麼?”
這一句質問綿軟無力,正是倚著門的樓東瑜。
“我……”淺夏一時語噎:“我就是一時氣急,說,說要帶他去祭奠小瑜,然後他就這樣了。”
樓東瑜臉色一白,恨恨的瞪著淺夏,恨不能從她身上剜下幾塊肉來。
“小瑜,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見你的樣子,真的太生氣了,一生氣,說話就沒過腦子,我也沒想到九皇子會這樣……”
樓東瑜擡了擡手,淺夏以爲他會打到自己身上,閉著眼睛咬著牙,等了半晌,什麼都沒等到,於是偷眼去瞄樓東瑜。
樓東瑜只長長嘆了一口氣,無視淺夏緊張神色,走到李軒曄牀前:“你們都出去吧,我爲九皇子施針。”
那天樓東瑜在李軒曄牀頭守了一夜,早上露水還沒消的時候,便回了丞相府,李軒曄的病情緩和了好多,只是打那以後,樓東瑜再也沒來過。
匆匆料理了手頭上的生意,將一應事務全都交給桑月,正準備回兵谷,見樓東瑜穿戴整齊的等在門口。
“你不是不來王府了嗎?”看見他淺夏就語氣不善。
見過彆扭的,沒見過這麼彆扭的,是不是自恃有才的人都這麼一根筋啊。
樓東瑜也不理她,只是手抄在袖子裡:“你要是不用我去,我可就回去睡覺了啊!”
那慵懶的語氣,那輕蔑的眼神,活脫脫就是樓小禍害重生啊,淺夏立時來了興致,拍拍樓東瑜肩膀:“咋的,想開了,浴火重生了?”
“沒!”樓東瑜拍開淺夏不規矩的手,鄙視的瞪了一眼,“我這不是上趕著來做王妃的左膀右臂來了嗎,你要是不稀罕,我還回家養病去。”
說著,竟然真的作勢要走。
“哎,別介呀,我這求還求不來呢,樓小公子賞臉,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讓人回府牽了馬出來,淺夏懟樓東瑜身邊問:“你說樓相要是知道咱們在籌謀什麼,會不會直接把你掃地出門啊?”
“掃地出門不至於”樓東瑜回答的一本正經:“頂多也就打斷腿吧,我上面還有兩個哥哥,就算打死我,樓家也斷不了後。”
“就你那倆廢柴哥哥?有比沒有也沒強多少!”
“喂,你說話能不能不這麼直接,當著弟弟的面,這麼說哥哥真的好嗎?”
淺夏嘿嘿一笑:“口誤,口誤!”
樓東瑜白她一眼:“你應該說,聊勝於無!沒文化真可怕!”
靖王妃被如此直白的批評噎得說不出話來,只得乾瞪眼。
府裡的馬沒牽出來,宮裡的旨意倒是到了。
淺夏眼巴巴看看過來傳旨的太監,再看看樓東瑜:“我是不是應該回府接旨啊?”
樓東瑜點點頭。
“我要是裝沒看著,現在撒丫子就跑,還來得及嗎?”
樓東瑜搖搖頭。
淺夏嘆息一聲拍拍腦門,硬著頭皮進去。
公公笑嘻嘻的湊上來:“王妃娘娘,奴婢奉皇后娘娘懿旨,特來請王妃娘娘進宮敘話的。”
“敘話?皇后娘娘什麼時候這麼有閒情逸致了?”淺夏嘴裡嘀咕。
“娘娘這是怎麼話兒說的,皇后娘娘也是體諒王妃娘娘悶在王府無聊,這才請進宮中撈撈家常,也是體貼娘娘不是。”
淺夏乾瞪眼睛:合著就是你耽誤了我的大事,還要我感恩戴德才行了!
不管如何不情願,這一趟皇宮還是要去的。
其實皇后這個人挺好的,就是心胸太仁厚了點,偏偏總有人蹬鼻子上臉,拿別人的仁厚當好欺負。
爲李軒昊的事,淺夏沒少觸李軒璟眉頭,淺夏都知道,要是沒有皇后從中調和,皇上恐怕真的會一怒之下辦了自己。
所以,她欠皇后的人情。
不過話又說回來,皇后這麼做也是一心爲了李軒璟,所以這個人情,她也不大領。
不管怎麼招,面子上總是要過得去的,於是淺夏對著公公微微一笑:“本妃回去換身衣裳,勞煩公公等一下。”
她在裡面故意磨蹭再磨蹭,外面催了幾次,才扭捏著走出來。
公公看一眼天色,抹抹頭上水洗似的汗珠,心裡哀嘆一聲,靖王妃換個衣服就能換去個把時辰,回頭皇后若是怪罪起來,還不是責備自己辦事不利。
進了康仁宮,裡面沒有多餘的嬪妃,淺夏才緩緩鬆了一口氣。
她最討厭那些明裡爭奇鬥豔,背地裡勾心鬥角的嬪妃們了,還好今兒一個都沒見著,看來皇后是知道自己不喜,提前都打發了。
“皇后招淺夏前來可是有事?”
她坐到皇后身邊,乖巧的替皇后掖好軟枕,就像在成王府那樣。
皇后微笑著點頭:“從來都是你最細心,我身邊的丫頭們要是有你一半細心,不知我要省多少力。”
“你啊,就是太操勞了。後宮裡那麼多人,誰愛管誰管,咱們只管養好自己的身體就是了。”
淺夏有點恨鐵不成鋼,爲一個並不愛自己的男人勞心勞力,淺夏真爲
皇后不值。
“這話,也就你敢說!”皇后看她一眼:“你不知著天下間的女人有多少削尖了腦袋要進這丈高宮牆,就是爲了管一管你嘴上的閒事。”
“她們啊,都是和你一樣看不開的!”淺夏說完,覺得不對,又補充一句:“不過,你和她們也不一樣,她們是爲了權勢,你不是!”
細彎的柳眉一挑,皇后不無詫異的看著淺夏,最後幽幽道:“想不到,竟是隻有你懂我。”
懂,她怎能不懂。
那種喜歡一個人愛慕一個人的眼神,她每天都樂得其中,又怎會察覺不到。
別人不懂,是因爲他們心中沒有愛。
有人不懂,是因爲身在福中不知福。
“皇后找淺夏來,可是有事情要吩咐?”
“我能有什麼事情,不過是找個人說說話罷了,不會是誤了你的事吧?”皇后有點歉意的看著她。
都道是皇后端莊賢良母儀天下,可她也有想要任性的時候。
皇宮中那麼大,浩浩上千人,可是冰冷的宮牆阻隔了人情冷暖,有時候她也會耐不住清寂。
這時候,往往就會想起靖王妃,想起那個人純真的笑,即便是三九的冬日裡,都能暖了人心一樣。
淺夏沒想到皇后會直接這麼說,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不無擔憂問道:“可是宮裡出了什麼事?”
“也不是什麼事,有感而發罷了”。
“既然是有感而發,總是有事情觸及到皇后的感情了,最近並未聽聞宮中有大事發生,莫不是皇后和皇上生了齟齬?”
她在府中呆的日子不多,該知道的事可是一樣都沒落下,宮裡最近都無大事發生,皇后的有感而發著實奇怪。
皇后沒有直接回答淺夏的問題,只是拐著彎問了一句,“王爺走了也快一月了,王妃沒有想去看看他嗎?”
“王爺是去爲先皇守陵的,淺夏不懂規矩,可也知道這皇陵莊重,豈是容兒女情長鬍鬧的地方!”
她順著手裡的帕子,回答的中規中矩。
誰知皇后的眼神卻是暗了一下,不覺苦澀道:“連你也覺得兒女情長是胡鬧嗎?”
語氣裡明顯的失望讓淺夏爲之一動:“皇后何出此言啊?”
皇后無力笑笑,似是心有所想:“都道攝政王與王妃情深義重,本宮以爲王妃與旁人對夫妻之情的理解是不同的。”
不同,當然不同,可是當著你的面我也不敢說啊!
淺夏心裡腹誹一句,表面上仍維持那份處變不驚。
“困你在這,原本就是本宮不對,也難怪你說話都小心翼翼的。罷了,本宮也乏了,王妃回吧。”
淺夏愣愣的看著皇后,還以爲自己聽錯了。
不是她說要自己進宮說說話的嗎,怎麼才說了這麼幾句就乏了,沒話可說了,皇后這不是鬧著玩的吧。
可不管怎麼說,皇后都趕人了,就算她不想走也得走了,何況她還是樂不得的要走呢。
她本是不願意來,才拖拉了那麼久,進宮說了一會子話,眼看天都要黑下來。
早知道就早來早回了,還能趕上去兵谷。
淺夏心裡正懊惱呢,忽然瞥見草叢中有異動,只一眼,一抹粉紅色身影一閃而逝,是宮女的衣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