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下了一場大雨,整個遙京城似乎都被沖刷了一遍,千枝垂髮的楊柳披上碧綠一身春裝,迎春花嬌豔收場,接下來是奼紫嫣紅開遍。
一夜鏖戰,整個水月軒差點都沒被李軒昊給拆了,等丁毅前來請皇帝陛下上朝的時候,望著水月軒中一地狼藉,十分疑惑皇上昨天是春宵一刻了呢,還是把這當戰場,橫掃六合來著。
就在大家以爲自己提心吊膽好幾年的日子終於可以落下帷幕,興沖沖到來的時候,卻不知另一場沒有硝煙的戰役纔剛剛拉開帷幕。
也不知昨夜皇帝陛下都對皇后做了什麼,總之皇后娘娘,今天是臥牀不起,皇上親自帶著玉輦來接皇后回宮,皇后卻推說身體有恙,說什麼也不肯起駕。
小小年紀的阿鬧被推到風口浪尖上,也不知被皇帝陛下許了什麼好處,總之此刻正在孃親房間裡胳膊肘往外拐的規勸。
“小瑜哥哥說,整個皇宮裡都金碧輝煌的,連寢殿的牀都是純金打造的。”
“那麼喜歡錢,你自己去啊!”
淺夏翻了個白眼,狠狠瞪了一眼自己親手拉扯大的白眼狼。
遺傳什麼不好,偏偏就遺傳了自己愛財如命的性格,自己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她倒好,這麼快就臨陣倒戈幫著狗皇帝了。
阿鬧似乎對自己的不講義氣也深表內疚,於是親自倒了一杯茶給母上大人:“孃親,您都原諒父皇了,就隨他進宮吧,反正早晚都是要去的,早進宮一天,咱們也省一筆開銷不是。”
淺夏瞅著端到自己面前的茶水,眼中有光波流動,似乎深以爲然。
嗯,這的確是她的親閨女,連想問題的側重點都一毛一樣。
阿鬧見自己的勸說有門,眼看父皇答應她的事情就要到手,不由得喜上眉梢,衝著淺夏笑的一臉心神盪漾。
淺夏剛要鬆口,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一挑眉梢:“別跟我整那些虛的,老孃我說不進宮就是不進宮,就是天王老子來也不好使。”
阿鬧心裡腹誹一句:天王老子是來不了了,皇帝老子倒是能來一發。
但是皇帝老子來了不打緊,她勸說不利,許給她的好東西可就到不了手了。
於是更加賣力的勸說起來。
這時就門外聽侍衛尊稱一聲王爺,有腳步聲越來越近,阿鬧小臉上的笑容越加憨態可掬起來,噔噔噔快跑幾步,到了門口親自開了門:“師父,您來了。”
李軒曄的臉色還略顯病態的蒼白,但是看到阿鬧卻不由喜形於色:“阿鬧現在身份可是不一般了,再不能向從前一般任性了。”
儘管師父張口就是教導,但阿鬧還是不鬆開抓著師父袖子的手,一直等李軒曄進來落座,親手奉上茶去,阿鬧才揚起小下巴看著李軒曄:“就算是長公主,阿鬧也是師父的徒弟,徒弟跟師父撒嬌怎麼了。”
別說是旁人,就是定力非同一般的李軒曄,在調皮古怪的阿鬧面前,都忍不住被哄得團團轉。
聽阿鬧自稱長公主,李軒曄不由顰了顰眉
,於是也不等寒暄,直接開門見山的問淺夏:“這件事你還打算瞞他多久。”
淺夏喝茶的手就是一頓,臉色也不由得凝滯起來:“九王說的是哪件事?”
“就是阿鬧的事。”
李軒曄意有所指的看著阿鬧,明眸雙睞早已洞穿一切。
淺夏的心就漏跳了半拍。
“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當今聖上得了一位長公主,日後真想揭穿,你打算如何向皇上交代。”
淺夏喝茶的動作繼續,卻是爲了掩飾自己的心虛:“我又不是有意瞞他的,誰叫他連這點小事都看不明白。”
李軒曄嘴角抽了抽,這種事你讓別人怎麼看,若不是那天他到過阿鬧的房間,細心留意了一下,也不可能知道這種機密啊。
被自己這麼一說,淺夏忽然覺得自己有理起來,於是更加理直氣壯:“我可什麼都沒說,一切都是你們以爲的,也不算我欺騙你們。再說他當初就算是爲了我才做下那些事的,到底還是騙了我,我就這麼一件事沒叫他知道真相,至於就把我怎麼樣嗎。”
她嘴上雖然這麼說,其實心裡也打鼓的很。
李軒昊自從登基做了皇帝,滿口的仁義道德,倒是比以前更虛僞了。而且明明之前都是他的錯,他自己都承認了,那麼昨晚到最後,怎麼就都懲罰自己了。
越想這個淺夏就越來氣,越覺得自己要是不給李軒昊點顏色看看,根本就對不起自己昨天所受的奇恥大辱。
如此一想,更加打定主意,阿鬧的事堅決不能向李軒昊吐露半句,他就等著後悔去吧!
李軒曄的話雖然沒能把淺夏怎麼樣,但還是給淺夏提了個醒。
李軒昊這個人最會過河拆橋了,以前自己沒原諒他,你看他在自己面前唯命是從的跟孫子似的,自己原諒他本來就是一著不慎,輸了先招,要是在輕易隨他進宮,以後宮中的日子也不好受。尤其是阿鬧的事情,那天要是鬧出來,給他知道了,還不剝了自己一層皮。
索性就更不能進宮了,必須讓李軒昊多答應自己幾個條件,把他吃的死死的,以後在深宮冷院什麼的,纔好要挾他。
知道淺夏平時雖然機靈,但若是真較起真來,就是十個李軒昊也未必是她的對手,李軒曄該說的都說了,也就不再強求。
他今日來,還有另外一件事。
“那件事,你還在繼續尋找嗎?”
淺夏才平復下去的心,被李軒曄一句話再次激起千層漣漪。
她知李軒曄說的是什麼,那件事,自己真的能放下嗎?
她下定決心走出靈犀谷,不單單是商隊的事情,她想以此作爲一個開端,打算走遍昭國的名山大川每一寸山水,就是爲了有朝一日能夠找到回到現代的辦法。
可是,如果自己真的決定和李軒昊破鏡重圓重歸於好,那麼回不回現代又有什麼意義呢。
“那你呢,難道你就從來不想嗎?”淺夏不答
反問。
李軒曄略一沉吟,視線微微下移,在他深不見底的目光中,似乎柔情千種。
“以前想過。”
李軒昊對他有恩,他也曾想過,等報了李軒昊的恩,他還是要回到現代的,可是現在……
在淺夏凝視下,李軒曄緩緩開口:“但是現在不想了,離開他,回到現代,即使有長生不老的壽命又能如何,與其與天同壽卻要活在一個沒有他的時間裡,我寧願自己的一生短暫的如同曇花,花開的每一秒都值得!”
李軒曄一字一頓,說的情真意切,著實是給淺夏好好餵了一頓狗糧。
清冷如李軒曄,竟然就這麼被樓東瑜拿下了?
反觀自己,真的能夠做到如同他一般坦然嗎?
阿鬧出去送李軒曄離開,淺夏仍舊渾身虛軟無力的在牀上挺屍。
直到整個水月軒,感覺比之前更加清靜了,淺夏才察覺到不妙。
果不其然,不過剎那功夫,房門再次被人打開。
李軒昊一套尋常服侍,似是還在王府時候的打扮,出現在淺夏面前。
淺夏看著那抹英挺勃發的身影有些愣神,半天才回過神來,嚥了口口水。隨後傲嬌的腦袋往別處一偏,冷哼一聲,不去看李軒昊。
李軒昊緩步踱過來,到了淺夏牀前,手在她的額頭上摸了摸,確定沒有發燒,才輕聲道:“不舒服?”
淺夏斜著眼睛瞪了他一眼:“換你被壓一夜試試!”
李軒昊忍不住輕笑出聲,極認真道:“好!”
淺夏一噎,扭過頭重新瞪了一眼。
她怎麼就招惹上這麼一個僞君子的,看起來道貌岸然的,實際上竟做一些小人的卑劣行徑。
“我知昨夜是我孟浪了,恐怕傷了你的身子……”
淺夏俏臉一紅,一雙眼睛圓瞪:“李軒昊,你到底想說什麼?”
李軒昊頓了一下,面色凝重的看著淺夏:“若是能起來牀,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我不進宮!”淺夏大被一蒙,乾脆做起鴕鳥。
“不是進宮。”似乎早就料到淺夏會是這種反應,李軒昊的臉上劃過一絲苦澀,“是出城。你……方便嗎?”
淺夏一聽不是進宮當時就來了興致,恨不能一蹦三尺高,直接從牀上跳下去,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雖然興致頗高,奈何體力不支,於是就出現了虎頭蛇尾的一幕。
她先是自己掀開了被子,一臉雀躍的看著李軒昊,手拄在牀上,就要跳下來,然而纖弱的手臂顯然不足以承擔起淺夏身體的重量,眼看著手肘處一彎,就要向牀下跌去。
幸好李軒昊反應快,揮手一撈,就把淺夏給抱到了懷裡,輕聲細語的古惑在她的耳畔:“你就這般心急嗎?”
淺夏原本就羞紅的臉,這下更是紅的蘋果一樣,頭重的都擡不起來了。
她是想證明自己纔沒有嬌弱道不過是一場雲雨就把自己搞得精疲力竭,沒想到適得其反,反而更加暴露了自己的不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