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涇他們一行人足足走了十七天,纔在這天的中午遠遠看見了王府所在的那座城鎮的城牆。烈日曬得他們汗流浹背,讓背上、手上和腳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痛。領路的人看見奴隸們都奄奄一息,尋思著眼看就要到了,不能讓他們在這時候出事,不然王老爺怪罪下來,他可有苦頭吃了。當下,他命令大家找個陰涼的地方休息,待午時過後,全部人好好整理一下才進城。
熊涇一行人如獲大赦,就近在一棵樹下坐了下來,不住的喘氣。熊涇右手的傷更嚴重了,要不是他每天勞作,身子還算壯實,他早就暈過去了。熊涇看了看右手,傷口處還扎著秦嵐爲他包紮的衣服破布。他很想活動一下右手的手指,卻發現無論他怎麼用力,手指頭就是不動。
“右手,廢了嗎……”熊涇閉上眼睛,摸著右手上的破布,又流下了眼淚。
午時過後,他們進了城,很快就來到了王府。這是一座小城,王府是這城裡最大的大宅。熊涇一行人走到王府大宅門外,看到那紅色大門足足有三四個人高,目瞪口呆。熊涇更是第一次看見有這麼高大的門,他不由得想到了九道山莊的莊門,跟王府這個大門比起來,九道山莊的莊門就是個狗洞。
熊涇一進門口就到處張望,他還沒有看到過這麼漂亮的房子。一進大門就是一個偌大的庭院。庭院裡有個長迴廊蜿蜒盤旋,一直延伸到他看不到的地方。長迴廊裡面每隔幾步就掛著兩個大紅燈籠,煞是好看。順著笑聲,他還看到在庭院的中央,還有一個假山池,有一些小孩子正在那裡嬉笑玩耍。
熊涇他們被一個家丁帶到一間大房子外,跪著等候他們的新主人——王員外。他們剛跪下來,就聽見一個威嚴的聲音對他們說:“都別跪了,起來。”
熊涇聞言馬上就站了起來,卻被帶路的那個家丁一腳踢向他的膝蓋。
“放肆!跪下!”
熊涇吃痛,撲通的一聲倒了下來,王員外哈哈大笑。
“哈哈,這個奴隸真是聽話啊!果然不錯,妙極,妙極。他是幾號?”
“回老爺,他是八號。”
“噢,八號!我看你的右手,好像受了傷啊,怎麼受傷的?”
熊涇正痛得不行,本不想說話,但害怕不說話又會招打,只得斷斷續續地說:“被…..被老鼠夾夾到的。”
“呵呵,原來你就是九道山莊想逃跑的那個奴隸啊?看你年紀也不大,敢逃幾次也算你有膽識。其實我決定買下你,就是想看看是個什麼樣的奴隸膽敢逃跑這麼多次。想不到是個小毛孩,嘿嘿。”
王員外蹲了下來,仔細端詳著熊涇。他看了看熊涇的右手,神色和善地說:“你來到我王府,可不要想在九道山莊的時候一樣,老想著逃跑。因爲一旦發現的話,都是會馬上被殺掉的。知道了嗎?”
熊涇看著眼前這個神情和藹、語氣溫和的老人,不知道爲什麼後背一陣發涼,覺得他比冷眉惡目的九道山莊莊主還要可怕。
“是……是,我不會再逃了。我怕了,我怕了。”
王員外站了起來,拍了拍身子,轉身對那個家丁說:“那就好。來,帶他們去換身衣服,然後安排他們幹活。”
“對了。”王員外停住身子,說:“八號的手受傷了,這兩天就不要安排什麼活兒給他了。他的手什麼時候好了,可以幹活了,就什麼時候讓他幹活。”
此言一出,熊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家丁聽見這話,身子也動了一下,但還是恭順地說:“是,老爺。”目送王員外離開之後,家丁帶領著他們十三人去掉鐐銬,在豬欄旁邊換了一身乾淨衣服,就開始安排勞動。當然,按照王員外的指示,熊涇沒有安排,這讓熊涇又覺得王員外還是個好人。
“好了,就是這樣了。你們都記好了,在王府幹活,要處處小心,不然後果嚴重。現在馬上去幹活,劉二叔會帶你們去幹活的地方。”那家丁吩咐完之後,轉身欲走,熊涇叫住了他。
“大……大哥!”
“八號,什麼事?”
“那我……我現在去哪裡?”
家丁督了他一眼,邊走邊說:“老爺說了,等你手上的傷好了,才安排你幹活。這兩天,你就在這裡呆著吧!”
熊涇不敢再多問什麼,只得乖乖的留在豬欄內。他懶洋洋地靠在欄桿上看著其餘的十二個人跟著那個身材矮小的劉二叔走開,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有這麼舒服過,也從來沒有這麼孤獨過。他看著周圍的一切,他感覺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他覺得不久前的那場變故,甚至是在九道山莊那段時間的生活,都只是在做夢。可是,右手不時傳來的疼痛感和手上握住的那塊破布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真的。他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當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他依稀看見旁邊睡著幾個人,應該就是那十二個奴隸。他本想轉個身繼續睡,不料肚子傳來一陣轟鳴,飢餓感讓他想起他這天根本沒有吃過任何東西。
“餓了吧?”一個微弱的聲音說。
熊涇聽得出來聲音是從身邊發出來的,就不好意思地說:“是啊。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小子,還有得你餓的呢!今天那個領路的人說,在王府,只有幹活的人才有飯吃。”
熊涇呆了一下,想明白之後苦笑了一下:“原來是這樣啊。”
“睡吧,睡著了就不會覺得餓了。過完明天,你要求去幹活就有飯吃了。”
熊涇說了聲謝謝,倒頭就睡。
第二天,天還沒亮透,熊涇就醒來了。因爲他實在是餓,他要想辦法找吃的。他昨晚睡下時就已經決定了他的食物來源,那就是豬食。吃豬食在旁人眼中可能是件非常噁心的事,但熊涇已經習慣了。他小心翼翼地走進豬圈,在不驚動豬的前提下挑著可吃的豬食。這個技能是他三年前在九道山莊學到的,每次當他被罰沒飯吃或者嚴重吃不飽的時候,他就會去豬圈找吃的。“看來王府是比九道山莊要有錢。”熊涇在豬食裡翻到了一些麪條,胡亂地吞了下去。他東翻西找地吃了一些之後,躡手躡腳地回去原位裝睡。
這一天中,王府的奴隸餵豬餵了三四次,熊涇趁沒人注意時就會溜進去跟豬一起分享豬食,一天下來他倒也吃了三次,肚子也不餓了。他活動了一下右手,還是會痛,而且手指動不了。但是爲了吃飯,他決定跟劉二叔說他要幹活,他可以幹活。當夜幕降臨,劉二叔帶著那些奴隸回到豬圈的時候,熊涇湊上前去,給劉二叔鞠了一躬,說:“劉二叔,我的傷已經好啦,可以幹活了,可以幹活了。明天請你帶上我一起去幹活吧!”
劉二叔斜著眼打量了他一下,緩緩地說:“八號,你餓了兩天,說話還挺有力氣啊。果然是年輕力壯啊,嘿嘿。很好,很好。那你明天就幹活吧!”
熊涇連連稱謝,不停的鞠躬。那些奴隸對這一切視而不見,自顧自找地方睡下了。只有一個人,在他身旁經過時,嘴角上揚了一下。
熊涇第一次在王府裡乾的活,是劈柴。不知道這是劉二叔有意要刁難他,還是真的相信熊涇的傷已經好了。熊涇用笨拙地用左手拿著斧頭,一根一根地劈,速度很慢。他從早一直劈到午時,已經整整劈了兩個時辰了,可還是有一堆比他還高的柴要劈。他擦了擦汗,繼續埋頭苦幹。
“八號,你在劈完這堆柴之前,不許吃飯。要是過了時間,也沒有飯吃,懂了?”
“知道了。”熊涇使出吃奶的力氣把一根柴劈開,向劉二叔點了點頭。
熊涇一整天都在劈柴,很少停下,偶爾他會坐下來喘喘氣,舀點水喝,然後繼續劈。那些路過的家丁都在笑話他,有幾個小孩子甚至用小石頭砸他,他都沒有理會。作爲一個奴隸,他沒有權利理會。他爲了吃飯,不斷地劈。終於,他趕在收工前一刻,劈完了今天要劈的柴。當他劈完最後一根柴的時候,他笑了一下,癱坐在地。
“吃飯了吃飯了!你們都給我趕緊的!”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子端著一個大鍋,對著熊涇他們叫喊。熊涇領了一個破碗,排隊領飯。說是飯,其實只是一晚稀飯而已,還有每人一個小窩窩頭。但是,這些對熊涇來說,已經是很好的糧食了。他狼吞虎嚥的吃了下去,然後走回豬圈。這天在劈柴的時候,他想通了一些事情。那就是他要活下去,他要爲秦嵐活下去。無論怎樣活都好,他要爲秦嵐活下去,替秦嵐而活。
從那以後,熊涇就把原來秦嵐給她包紮傷口的那塊破布貼身藏著。抱著爲秦嵐而活的這個信念,他在王府無論遇到什麼樣的欺凌,也不會像之前那麼衝動了。不知不覺,半年時間就過去了。他要做的事情越來越多,比在九道山莊那時候還多,每天都累得他半死不活。最近因爲王員外的六十大壽就快到了,整個王府上下都爲壽宴的事情忙活,他的活就更多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