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涇已經在山上生活了整整兩年,這兩年他沒日沒夜地苦練絕技,身子骨更加結實,有沒有武功暫且不說,光是他那身飽滿的肌肉,估計就已經能讓人心生怯意。只不過,他整個人都曬得黑黑的,看起來十分滄桑。而逍遙子呢?依然是一副少年公子的模樣,熊涇跟在他後面,活生生是一個公子爺身邊的一個醜陋不堪的奴僕。
“師傅,飛飛怎麼沒有來?”
“傻小子,爲師這次是接下了一樁生意,只要取下目標人物的首級便可收錢了,不用飛飛跟來發死人財。何況……”逍遙子又是嘿嘿一笑,對他說:“這次要殺的人可不太簡單,帶著一個絲毫不會武功的人只能是一個累贅,你明白麼?”
“是,我明白了,師傅。”
“你真的明白了?”
“真的明白了。”
“好,那就交給你來動手。萬一你失手了,我才替你收拾殘局。”
熊涇微微皺眉:“可是師傅,我從來沒有跟別人交手過,更不要說殺人了,我不知道要怎麼做。”
逍遙子哈哈一笑,說:“很簡單。只要你把他們當成是太陽一樣來刺就好了。”
逍遙子似乎心情大好,看著一身黑衣的熊涇,又看看自己的一身白衣,突然笑著說我們師徒二人下山的裝扮可真像黑白無常啊,嘿嘿。就讓我們黑白雙煞來大鬧一場吧,嘿嘿。
熊涇覺得師傅下山之後就有點反常,在山上的時候他幾乎看不見師傅像現在這般孩子氣的笑,還有嘮嘮叨叨的那些話。逍遙子今天跟他說過的話,比在山上兩年跟他說過的話都要多。熊涇有點不太適應,覺得師傅有點煩。但逍遙子還是自顧自的談天論地。
他們在傍晚時分進了一座小鎮,逍遙子好像來過這個鎮一般,不一會就找到了一個客棧休息。
店小二一看逍遙子的穿戴裝扮,見他臉色白淨,氣度不凡,一身白衣更是非常華麗,腰間還別了個精緻的玉佩,馬上堆起笑臉迎了上來:“這位爺,裡面請裡面請,您是要打尖還是住店啊?本店有乾淨的上房和上好的酒菜,包您滿意。”
逍遙子呵呵一笑,拿出一錠白銀拋給店小二:“給我兩間乾淨的上房,我們在這裡住上兩三天,你們這裡有什麼招牌菜的,都給我拿上來,再來一罈女兒紅。多餘的是打賞你的,快去辦。”
店小二接過銀子,掂量著這錠銀子少說也能讓五個人在店裡吃喝半個月,連忙收好了銀子,滿臉堆笑的說:“沒問題,大爺。您先坐好,稍等一下,酒菜馬上來!”
逍遙子看著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熊涇,心下不禁有點惱怒,但是他沒有表現出來,而是淡淡地說了一句:“難道要師傅請你坐下麼?”熊涇大驚,急忙坐了下來。
“師傅,我們不是要去……怎麼在這裡住三天啊?”
逍遙子踢了他一腳,說:“你懂什麼,我說怎樣就怎樣。等會你就乖乖地給我吃飯,敢多問一句的話我馬上殺了你。”
逍遙子眼中的兇光一閃而過,但還是被熊涇捕捉到了。熊涇感覺到師傅是跟他來真的,就不敢再說話。待酒菜完全上好了之後,他真的只顧著埋頭苦吃,因爲這頓飯是熊涇有生以來吃過最好吃的一頓飯。而逍遙子則是自斟自酌,悠然自得地看著進出的人羣。吃過飯之後,逍遙子就叫熊涇回去睡覺,自己則走出了客棧。熊涇應了一聲,有點好奇師傅大晚上的去外面幹嘛,但又不敢違背師傅的命令,只得回房睡覺。熊涇在店小二的帶領下來到他的房間,把劍放在茶幾上之後,就呆呆地坐著不動。曾幾何時,他還只能住在豬圈,吃著豬食。今晚他竟然也能像九道山莊的那些人一樣,大魚大肉的吃了一頓飽飯。這一切,秦嵐知道麼?秦嵐如果也能享受到這些的話,該多好?熊涇深深嘆了一口氣,不願多想的他決定上牀睡覺。
第二天他起來的時候,逍遙子已經在樓下吃早點了。熊涇下去給師傅請了安,也吃了起來。逍遙子還是叫他這一天都呆在客棧休息吃飯,不許出去外面。熊涇照做了。
第三天,天還沒亮,逍遙子就來到熊涇的房間,叫醒了他。
“我們的目標人物今天會在客棧裡落腳,你好好準備一下,等他一到你就動手。得手之後,把首級取下,然後就向西逃,在城西一個破廟裡匯合。這是你第一次出手刺殺,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到時候我會給你指示,明白了嗎?”
熊涇這才明白師傅的用意,點了點頭:“是,師傅。”
“好了,現在就下去吃早點吧。今天我們分開桌子來坐,我會用筷子指出你要殺的人,當你看到我把杯子摔在地上時,你就動手。”
熊涇來到樓下,跟昨天一樣點了些早點慢慢吃著,注意著坐在他對面桌的逍遙子。如果第一次執行任務就失敗了的話,估計逍遙子會把他逐出師們並且殺人滅口。他只能成功,不能失敗。他不敢大意,全神留意逍遙子隨時可能給出的指示。
熊涇從早上坐到下午,午飯都吃過了還是不見逍遙子有什麼指示。店小二也覺得他們兩人有點奇怪,怎麼一直從早點坐到吃午飯,吃過午飯了還是一樣在桌子上坐。這也就算了,偏偏他們還一人各自霸佔了一桌。不過人家可是給足了錢的,也不好意思趕。
熊涇端著茶杯,百無聊賴地玩弄著,他甚至覺得所謂的目標人物不會出現。突然,一直泰然自若的逍遙子眼睛微微瞪大了一下,熊涇知道他快要有指示了,他放下茶杯,左手慢慢向佩劍伸去,準備出手。
逍遙子用筷子對準了一個手持大刀正在走進客棧的精壯男子。那男子一頭長髮束了起來,依稀看到他額頭上有一處刀疤,顯然他就是目標人物。待他把大刀放在了桌子上,坐下之後,逍遙子摔下了手中的酒杯。
嘭的一聲,酒杯摔破的聲音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包括那個剛坐下的精壯男子。逍遙子一邊賠笑,一邊注意熊涇出手。
熊涇已經握著劍衝向那個大漢了,人們一陣驚呼。那大漢一下子反應過來,一把抄起桌上的大刀,離開了座位。熊涇的劍剛剛來到,刺破了那張凳子。
那大漢吃了一驚,想不到這個貌不驚人的小子劍法竟然這麼好,一劍就刺破了一張木凳。
“他奶奶的。”大漢大叫一聲,揮刀相向。他不斷的向熊涇揮刀,砍、刺、掛、挑、劈幾個刀法一氣呵成,看陣勢是要把熊涇砍成稀巴爛。熊涇從來沒有跟別人交過手,大漢一連串的刀法一下子把他嚇到了,他一刺不成,便想再刺第二劍,不料那大漢一下子就行雲流水的使出了一連串刀法,讓他難以招架。不一會,熊涇的手臂、肩膀、小腿都受了傷。他一劍又一劍地向大漢刺去,但都被大漢的刀擋了下來,然後反被對方的刀砍傷。
他明顯落於下風,但逍遙子並沒有要上前幫忙的意思。逍遙子只是退到一旁,細細的觀看。
“很簡單,只要把目標人物當成是太陽一樣刺就好了。”
逍遙子的一句話,涌上熊涇的腦海。
那大漢的刀又來了,熊涇用劍撥開砍來的刀之後,不可思議地直接蹲了下來,對準大漢的小腹就是一劍。
“呀!!”大漢應聲倒地,熊涇的動作沒有停下。他快速地抽出劍刃,往大漢的頸部又是一刺,然後他割下了大漢的首級,用大漢的衣服包好之後,撒腿就往西邊跑。
客棧裡的人驚魂未定,誰也不敢上前追趕。逍遙子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消失不見了。
熊涇提著大漢的首級一路狂奔,好不容易看到師傅說的那間破廟,徑直奔了過去。
破廟裡,熊涇大口喘氣,吞了吞口水,把首級扔到一邊。
“做得還不錯,沒有讓我失望。”
逍遙子。
“師傅。”熊涇看著從佛像後面走出來的逍遙子,對他的敬畏又增加了幾分。
“師傅你是什麼時候到這裡的?”
逍遙子把大漢的首級裝在一個匣子裡,說:“我嘛,在這裡等你很久了。”
熊涇不知道師傅是什麼時候到破廟的,這麼遠的距離,逍遙子就算是在他剛出手的時候就趕來這裡,也應該是跟他一樣上氣不接下氣纔對。
“你用的時間比我想象的要少,很好。”逍遙子第一次讚許了熊涇,“想當初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也不過如此。”
“幸好有師傅指點而已。”
“好了,我要去把這個首級拿去換錢了,一日之後我就會回來這裡找你,你呆在這裡等我,不要亂跑。”
翌日清晨,沒睡好的熊涇一個人呆在破廟裡,心情還是不能平復。他看著自己手上的血污,一種難以言表的情緒讓他感覺很不好。
“我殺人了。從現在起,我就是個真正的殺手了。”
“這樣到底好不好?我拜師只是爲了報仇,我只是想殺九道山莊的人而已。”
這時,一縷陽光照了進來,射在他的臉上。熊涇推開門,提劍走了出去。瞇眼看著無比熟悉的太陽,熊涇的心神一下子安寧了下來。
“不管了,我別無選擇,這是我的命,是我的江湖。”
他一劍刺向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