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道山莊的所在位置其實離逍遙子隱居的山林並不遠,相隔不過一百多裡地。熊涇下山以後,探明方向就徑直往西南奔去。他心裡早有計較,幾乎沒有帶隨身物品輕裝上路,按照他那匹快馬的速度,用不了三天便可以到達九道山莊。
熊涇一路策馬直到日落西山,夜裡在沿途的一個小鎮上湊合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向鎮裡的人家要了一身打過布丁的衣服後又匆匆趕路。在距離九道山莊還有十多裡地的時候,他遠遠地看到了一座佈滿彎曲山道的山峰。他看到的那座山的山頂,就是九道山莊所在。
遠方那些熟悉的彎曲山道一直從山腳向山頂蜿蜒,其中較大的轉折彎道共有九處,過路車馬稍有不慎便會摔落山崖,有折車馬彎的別稱。九道山莊的名字也是由此而來。
熊涇哼了一聲,翻身下馬。緊接著他從馬頸上拿過水袋乾糧,然後用力拍了一下馬屁股,把馬放走了。他現在已經換上了那身打布丁的衣服,遠遠看去就跟普通的挑夫一個樣。這時候正是烈日當空,火辣辣的太陽曬得人很是難受,但熊涇就這樣緩緩地向九道山莊一步一步地走去。
他走到山腳下的時候已經是汗流浹背了,但他沒有停下腳步。
他走到刻有“九道山莊”的山門大石後面,一把抽出炎陽劍往大石頭後面的地上猛刺進去。只聽見“噗”的一聲輕響,炎陽劍整個劍身沒入地裡,只露出劍柄在地上。熊涇又找來幾塊碎石和枯枝掩蓋住劍柄,看了好一會才往山上走去。
熊涇往地上這一刺如果被逍遙子看到,估計逍遙子也會露出驚訝的神色。能把整個劍身刺進硬地,這本身已經是高手才能做到的事情了。而熊涇,輕而易舉地就做到了,而且看他的神情,彷彿他自己覺得這個只是小菜一碟而已。熊涇領悟到劍氣之後的武功修爲,已經可以用精進來形容。
熊涇走到山腰的時候,已經碰到了身穿九道山莊服飾的巡山弟子,那些趾高氣揚的巡山弟子一見熊涇那副窮酸樣,便壞笑著拔出劍向他逼近。
熊涇心下微微煩悶,心想如果他們要動手的話,自己絕對可以把他們殺死,但是估計自己的潛入計劃要泡湯。他心裡是這般想著,臉上還是裝出一副驚恐的神情。
“大......大俠......你們這是要幹什麼?”
“嘿,鄉巴佬。你擅闖我九道山莊莊門,你說我要幹什麼?”
“這......冤枉,冤枉啊!我不知道不可以隨便進來,我......”
“說,你上山來幹什麼?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一名弟子把劍尖對準了熊涇的喉頭,熊涇馬上後退三步連連擺手。
“不,不........我是想到大俠的莊上去混口飯吃吃,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哦,原來是要來賣身做奴隸的???”
“這......”熊涇下意識的眉頭一皺就要爆發,隨即又抓抓頭:“這個,倒沒人跟我說過,我就是聽鄉親們說到九道山莊去幹活挺好的,說那裡的各位大俠對人都還不錯呢?!?
“這話我愛聽?!币粋€看起來像是巡山弟子當中的領頭人說:“上去吧,記住到了莊門口把你的破鞋給我脫了,省得那些泥巴弄髒我們的地方!”
“是,是。謝謝各位大俠,謝謝,謝謝。”熊涇唯唯諾諾的向前跑去,那些弟子看到他這麼害怕,更是得意得狂笑起來。
從半山腰開始,熊涇一路上都不時看到有三五個九道山莊的巡山弟子,免不了又是一頓盤問羞辱,他都一一應付了過去。當他看到那個熟悉的莊門時,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涌上心頭。
九道山莊!
這個讓他受盡苦難的地方,這個讓秦嵐慘死的地方,時隔多年之後他重回這裡,發現這裡並沒有多大的改變。他咬咬牙,走了進去。
進去山莊之後,按照九道山莊的慣例要向莊主夫人決定要不要收留前來投靠的窮苦人家,以及把他安排到什麼地方做什麼事情。
“你,從哪裡來的?”一個威嚴的聲音在廳堂中響起,熊涇認得說話那人的衣服,那是九道山莊專門負責內務的管家。
“我從南邊來的,我老家叫廣信?!?
“廣信?什麼破地方。你會做什麼?”
“我之前在老家是打漁的,但是我什麼活都能幹?!?
“那好,你等等,我去跟夫人商量一下?!?
“好嘞好嘞。”熊涇咧嘴一笑,真心實意的笑了出來。因爲他知道,管家一般這樣說都是決定要收留他的意思。
熊涇等了一會之後,看到一個穿著華貴的美豔少婦款款而來。他心裡一震:這不是九道山莊莊主羅風鳴的夫人。難道九道山莊內部發生了什麼變故?
那管家見熊涇目不轉睛地看著夫人,連連叫罵:“你好大膽啊你,竟然這樣對夫人無禮?”
熊涇這才醒轉過來,連連擺手:“不.....不是,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夫人,我.......”
“算了算了,這有什麼?!蹦巧賸D看了看熊涇壯實的肩頭,微微一笑:“你叫什麼啊?”
“我......”
“怎麼了?”
“我姓顏,但是我沒有名字?!?
“噢,原來是這樣啊,那你的出身看來的確很艱難。我看你身子挺壯的,之前一直都是打漁爲生嗎?”
“是的?!?
“我們這可沒有魚可打,你要在我們九道山莊上生活,就要幹你之前沒幹過的活,知道嗎?”
“這個自然,這個自然。只要有飯吃就行?!?
“話不能這樣說。”那少婦嫣然一笑:“我們九道山莊還是會因人而異來用人的,你自然不是跟那些做奴隸的廢人一樣賣身在這裡。”
“那我......”
“我給你取個名吧,你在這裡就叫大黑。以後你在這裡是低等下人的身份,一開始是沒有給你工錢的,但是如果你幹得好了,我們自然會給你計算工錢?!?
“薛管家?!?
“是?!?
“你把大黑帶到東苑那邊去,讓他幫忙幹廚房的活?!?
“謝謝夫人,謝謝夫人。”熊涇連連鞠躬,那樣子要多憨厚就有多憨厚。那美豔少婦吃吃笑了一下,就走開了。
“走吧,我帶你到東苑那邊去,現在還有時間給你放好東西,換身衣服去幹活。”
“好嘞好嘞,謝謝薛總管,謝謝?!?
“大黑,你小子嘴皮子還挺好的,怪不得夫人那麼賞識你,走吧。”那薛管家嘿嘿笑了一聲,領著熊涇往山莊的東苑去了。
熊涇潛入計劃的第一步,已經成功了。
就連他自己也不曾想到會這麼輕易。
晚上,熊涇躺在用稻草鋪成的坑上閉目調息,同住的那兩個人已經鼾聲大作,讓他好不習慣,睡不著只能運功調息,想想今天有沒有露出什麼破綻。
就在他即將悠悠睡著之際,一聲脆響傳入他的耳朵,讓他瞬間又清醒過來。
“啪?!?
“啪?!?
像是火燒的聲音。
熊涇輕手輕腳的起身,靠近窗口看了出去。就這麼一看,讓他心情難以平復下來。
他看到那些飢餓的奴隸正在偷偷地生火烤蟲子吃。
曾幾何時,他跟秦嵐也在無數個肚子空空的夜裡烤過不同的蟲子來充飢。
熊涇突然想起了什麼,躡手躡腳的摸向換洗出來的衣服,摸出一袋乾糧。然後他輕輕打開窗戶,把乾糧精準無比地拋到一個奴隸的手中。那人輕呼一聲,然後周圍的奴隸都不自覺地笑出聲音來,連聲祝禱:“多謝觀音菩薩,多謝觀音菩薩?!?
熊涇輕聲低嘆,回到坑上繼續閉目養神。
他徹底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