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籠罩了周圍的一切,在黑暗深處似乎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他,有無數個聲音在呼喚他,有無數雙手要把他往黑暗深處拉去。他沒命的在黑暗中奔跑,試圖衝破眼前的黑暗。終於,黑暗漸漸褪去,一個柔美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她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頭,眼中滿是慈祥的愛意,還有滿滿的淚水。
“涇兒,好好活下去。”眼看那身影緩緩遠去,他奮力追趕,但無論他怎麼追趕也追不上。
他淚流滿面的追趕,卻撞在一個搖著羽扇的風流公子身上。只見他劍眉入鬢,目若流星,白淨的臉龐有淡淡的笑意,不是逍遙子又是何人?
“孩子......你要記住我的話。”
“師父!!”熊涇大吼一聲從牀上坐了起來,冷汗直冒。他大口大口地喘氣,想要看清楚自己在哪裡,眼前卻被一團水霧迷糊了雙眼。他揉了揉眼睛,才發現自己淚流滿面。他定了定神,映入他眼簾的是又驚又喜的夏蕓和翠綠兩人。
“熊大哥,你終於醒啦!”夏蕓用手帕替熊涇擦去臉上的淚水和汗水,一臉關切地說:“熊大哥,你不要亂動,你肩上的傷口才剛癒合呢。”
熊涇看了一下肩頭,哪個巨大的傷口已經被層層的紗布包紮好了,雖然感覺還是有點刺痛,但已經沒有了前段時間那般撕心裂肺的痛。他左手習慣性地握了一下,一陣冰涼的感覺從手心上傳來,他心中一陣悲苦,怔怔不語。良久,他纔開口問話。
“這裡是哪裡?”
“這是一個獵戶的屋裡。”
熊涇舉目望去,果然看見房間四周都堆放著箭矢和彎弓長矛等打獵用具,還有好幾張野獸毛皮鋪在地上,就連他現在披在身上的那張被子,也是用虎皮製成。他摸了一下肩上的紗布,下意識地嗅了一下。
不是山草藥的味道。
“你們怎麼會找到我的?”
夏蕓一邊替他倒茶一邊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只是中間遇到那幾個大漢的事情隱蓋不提。熊涇默默地聽著,不時點一下頭以作迴應。當他得知現在他們是在一個小樹林裡時,他神色一黯,差點又哭出聲來。他重重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夏蕓以爲他是大傷未好,便不再多說,剛想叫他好生歇息養傷的時候,一直站在一旁的翠綠怯生生的開口了。
“熊公子......”翠綠貝齒輕咬,輕聲問道:“怎麼不見逍遙子前輩的?你跟他走散了嗎?”
熊涇依然緊閉著眼睛沒有回答,只是眉頭抽搐了一下。良久,一行淚水劃過他的臉龐。夏蕓見他如此反應,心中已然猜到了幾分,禁不住也是眼眶一紅。
“師父他......過世了。”
雖然夏蕓心中已經有了個猜測,但親耳聽到熊涇說出逍遙子的死訊時還是不由得心中大慟,一時間眼淚嘩嘩直流。翠綠驚呼一聲,癱軟在地。翠綠在“嚶嚶嚶嚶”的啜泣幾聲之後,便昏了過去。
那獵戶剛好拿著兩隻野兔回到屋裡,看見熊涇已經醒過來了,夏蕓卻臉帶淚容手忙腳亂地扶起昏倒的翠綠,好不奇怪。他連忙把野兔塞進圈子裡,過來幫忙。
“姑娘,這是怎麼了?這個小娘子怎麼會......難道她也......?”
“大哥,不礙事的。她只是傷心過度昏過去了而已,讓你見笑了。”夏蕓止住眼淚,在那獵戶的幫助下把翠綠扶到一個草垛上休息。那獵戶見翠綠氣息虛弱,嘴裡嘀咕了一下便跟夏蕓打了聲招呼後又跑出去了。當他經過熊涇身邊時,憨厚地笑了一下示意,熊涇也抱拳回禮。
夏蕓安置好翠綠後,又反身去照顧熊涇,熊涇便問她那獵戶的事來。熊涇從夏蕓口中得知,那獵戶是個極好心腸的人,就是他拿出打獵備用的金創藥來救了自己一命,這下看見翠綠氣息虛弱,便去採靈芝了。
當晚,翠綠迷迷糊糊地昏過去好幾次,多虧了那獵戶把採回的靈芝燉了肉湯讓她不時服下,纔沒有大礙。熊涇待她情況好些後,才道出了逍遙子遇害的經過和埋葬逍遙子的位置。如果熊涇沒有猜錯的話,現在他們身處的這片樹林,就是他埋葬逍遙子的樹林。
“你們在揹我到這裡的時候,沒有看到過一個新墳嗎?”熊涇聲音低沉地說。
夏蕓搖了搖頭,翠綠眼神空虛,也是搖了搖頭。熊涇又問那獵戶,獵戶摸了摸下巴,說:“如果你是說一個小土堆的話,我剛纔倒是有見過一個,就在東頭那邊。”
“那土堆之前,是不是立了一塊木板?”
“是啊!但是那木板上什麼也沒寫。”
“就是那裡了。”熊涇輕嘆一聲,想不到自己當初發瘋般跑出那麼遠,到頭來還是回到自己親手埋葬師父的這片樹林中。難道冥冥中真的自有安排?
衆人說定明天一早便去逍遙子的墳前祭拜之後,各自睡去。
第二天一早,熊涇在獵戶的指引下帶著夏蕓和翠綠往東走去,約莫走了一盞茶的功夫,已經來到了逍遙子的墳前。熊涇和獵戶放下準備好的酒肉和香燭,擺放好了之後便焚香祭拜。就在這時,一個冷冷的聲音從樹林中飄蕩開來。
“原來逍遙子師伯已經駕鶴西去,從此武林中又少了一個絕世高手,令人十分嘆息。晚輩既然來了,也想給逍遙子師伯鞠躬送別,聊表心意!”
熊涇認得這是司馬博達的聲音,心中一驚。他大傷未愈,身邊又有夏蕓和翠綠兩個女子,一旦跟司馬博達動起手來,自己絕無半分勝算。他一把握住炎陽劍,朗聲道:“司馬兄這番好意,在下心領了。只是師尊屍骨未寒,熊涇沒能好好安葬師尊,只能在此草草祭拜,已是不孝。來日我把師尊的骨灰運回城中風光大葬之時,司馬兄再來鞠躬送別也不遲。”
熊涇運足中氣來說這番話就是不讓司馬博達知道自己大傷未愈而不敢輕易動手,所以這番話每個字都沉穩有力,擲地有聲。
不料司馬博達簡簡單單的一句回話,讓熊涇大驚失色。
“熊師兄果然非比常人,身受重傷仍能如此中氣十足,讓人好生敬佩!”
司馬博達話音剛落,熊涇已經判斷出了他的方位,仗劍往他藏身的樹梢刺去。司馬博達心中一凜,想不到熊涇受重傷之後仍能有如此氣勢身手,一時間竟然來不及反應,慌亂中身形一滯,袖口被炎陽劍撕開一個偌大的口子。熊涇一劍刺空,心裡也是暗暗叫苦。他大傷未愈,精神本就不佳,加上這下強自催勁發動突襲,更添消耗。司馬博達冷吭一聲,霍然抽出長劍與熊涇鬥在一起。兩人鬥了約莫三十個回合,熊涇漸覺乏力,露出不少破綻,落於下風。司馬博達何等眼光,舞動著長劍盯著熊涇的破綻猛然攻去。只見司馬博達劍刃挑開熊涇的劍刺,熊涇的胸口處馬上山門大開,敗象畢露。司馬博達眼中精光一閃而過,手腕翻動長劍從斜刺裡直揮向熊涇胸口。夏蕓等人瞬間失聲呼喊起來,翠綠更是驚呼一聲之後暈了過去。夏蕓一開始自知不是那個神秘男子的對手,加上熊涇與他一對一相鬥,自己一個女流上前助拳不免讓人笑話,所以並沒有跟熊涇並肩作戰。此刻她看見熊涇危在旦夕,便把什麼江湖規矩都拋在了腦後。隨著她一聲清嘯,一柄透著寒光的匕首急速向司馬博達的劍飛去。
生,或死!就在這一刻!她閉上了眼睛。
“叮!”的一聲,夏蕓擡眼望去,不禁面有喜色。
原來熊涇在千鈞一髮之際,把夏蕓擲來的匕首一把抓住,反手一檔,化解了司馬博達的致命一擊。熊涇一擊挽回頹勢,強打精神欲要再戰,甫一運氣便覺喉頭一甜,一口鮮血涌上嘴來。熊涇心知不能讓司馬博達看出端倪,咕嘟一聲把血吞回去之後大喝一聲,把夏蕓的匕首擲了出去。司馬博達冷吭一聲挺劍來迎,正想說話時突然面色一白,出劍的速度也慢了幾分。
“嗖,嗖!”兩聲,兩支羽箭連成一線從熊涇身邊呼嘯而過,直直射向司馬博達。熊涇和司馬博達見到之後都是一驚,這兩支箭來勢極快,卻可以連成一線向同一個方向射去,可見射箭人的功力。司馬博達一劍撥開匕首之後,左手印了個劍訣,右手打圓把兩支羽箭生生劈下。熊涇見他露了這招,心裡暗暗叫好。司馬博達臉色煞白,憤憤看了一眼熊涇和他身後的獵戶,忽然猛退一步踩上樹幹借力縱身一躍,退了開去。樹林之中,遠遠傳來他慘然的笑聲。
熊涇見他突然遁走,心裡琢磨一下便猜出了緣由,良久之後也是嘆息了一聲。那獵戶和夏蕓快步走到他身旁,發現熊涇右肩的傷口已然再次爆裂,血流不止。那獵戶見狀二話不說,伸手就往懷裡摸出一個瓶子,倒出三顆金創藥壓碎了替熊涇敷上。
熊涇待他敷藥完畢後,感激地抱拳還禮:“多謝恩公救命之恩,你的大恩大德,熊涇永世不忘。”
“哪裡話,哪裡話!”那獵戶憨厚的一笑,抓抓頭說:“我爹跟我說過,能幫人的就一定要幫。何況你們又是好人,我做這點事不算什麼的。”
“恩公,剛纔那兩支箭可是你發出的麼?”
“是啊。怎麼了?”
“恩公的箭法精妙至極,熊涇好生欽佩,不知恩公可否教我射箭和設置陷阱等術法,讓我以後也能做些打獵的營生呢?”
那獵戶聽見熊涇誇讚自己箭術了得,一臉得意地說:“哪裡話!若是兄弟不嫌棄的話,我當然肯教你射箭打獵還有設機關陷阱等打獵技巧了!”
熊涇面帶微笑向獵人點了點頭:“如此就有勞恩公了。”
夏蕓扶著昏迷的翠綠,一雙美目看了看逍遙子的墳墓,又看了看熊涇,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