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真是好東西啊！”即使小陳已經在展館呆了足足五年，也沒有見過如此規模的大型展出。H市的國際會展中心裡面人潮洶涌，已經有些難以移動了，每一個展位前面都簇擁著數十個以上的觀衆，導遊的小姐們則被擠得東倒西歪，連話筒都有些拿不穩了。

“這樣不行啊！會出事的！”保安中心的主任坐在監控室裡面，緊盯著面前的幾個大屏幕，用手指敲打著大理石桌面，心裡面感到有些緊張。

雖然舉辦方爲了能在有限的展出時間內多收門票，將所有購票的觀衆都一股腦地放了進來，可是他這個保安主任卻不能不考慮到觀衆們和展館的安全啊，要知道，如果發生了惡性的踩踏事件，上面首先要追究的就是他這個保安中心的主任！想到這裡，他連忙喊道，“小陳！去告訴門衛，不要再往進放人了！同時通知導遊部的劉主任，叫她們的人加快解說的進度，爭取把觀衆們的密度降低一些。”

“是——”小陳立刻將通訊器的頻段轉接到導遊部。

“看來我們展館的設計容量還是小了一些啊！一遇到大型的展出就有些捉襟見肘了！”望著逐漸變得輕鬆一些了的展館，保安主任有些感慨地說道。

“我們這個展館已經是附近五個省市中最大的一個了！”通知完導遊部的小陳接上話頭兒，“如果再要大一些，那可就是國家級的展館了！不過，我倒是很好奇，爲什麼觀看這次展出的觀衆會有這麼多呢？”

“這真的是很奇怪！”主任也用手託著下巴思索道，“以往我們也舉辦過不少的大型展出，可是從來沒有這麼多的人關注，難道，現在的人一夜之間都變成了藝術家麼？”

“藝術家麼？”小陳搖了搖頭有些異議地指著幾個觀衆說道，“我怎麼看他們都是更像農民爆發戶多一些！就差沒有把美金帖在胸前當標籤了！”

“也難怪了！”主任若有所思地答道，“太平藏古董，亂世買黃金嘛！現在倒賣文物的利潤可是很高的，你別看這些人一個個形容猥瑣，俗不可耐，可是沒準人家的鑑賞能力比專業的更專業！那不是有一句話怎麼說來著？對了，時間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嘛，這些人那個不是靠著倒騰文物起家的，手上經過的文物可能比你見過的都要多，在這一行上，都是些老油條了，你倒不必嫌他們俗，恐怕你幹上十輩子，也未必會比他們有錢。”

“哇——”小陳突然兩眼發亮叫了起來，“美女！極品美女呀！”

主任順著小陳的目光看了過去，一名身著淡紫色吊帶裙的女人在幾名手下的陪同下，款款地走進展館，往上一看，烏黑的秀髮如瀑布一樣隨意地披灑下來，居然沒有一根是彎曲開叉的，皮膚的顏色白得非常舒適，胸前的飽滿程度恰到好處，手中一把象牙骨的涼扇捏在手中，在滑潤的胸口遮遮掩掩，腳下穿一雙幾乎垂直的高跟涼拖，露出來的腳指頭上，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均勻塗抹上去的淡紫色指甲油。可惜的是，偏偏戴了一副寬框的大墨鏡，雖然一看就知道是國外名牌兒，但是就恰好遮住了廬山真面目，令所有長了眼睛的正常男人都有些扼腕嘆息了！

美女的威力果然是無窮的，所到之處自然有人給讓道。不讓不行啊！你沒見到旁邊跟著四五個兇神惡剎般的保鏢嗎？人家左肩一晃，擠走兩個，右肩一搖，三個出局，再將粗腰一扭，看看四周就沒有站著的人了！

美女輕搖骨扇，悠閒地站在場中，絲毫沒有把那些指指點點的遊客們放在眼裡，也不去觀看那些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只是將視線在人羣之中來回轉移了一遍，終於發現了目標，於是將纖纖素手擡起打了一個響指，手下的人就立刻會意地跟著她向一個展臺走了過去。

“唉——還是有一些瑕疵啊！這隻碗如果能夠再保存得稍微好一些，就可以趕得上去年在倫敦拍賣的那隻極品官窯了，真是可惜了！”我舉著一隻放大鏡站在一個玻璃展臺前連連嘆息道，一面用心地觀察著櫃子裡面的那隻從南宋沉船上打撈出來的瓷碗。

這一次的展出是由國家文化部和故宮博物院聯合組織的，其中的一些文物是以前從來沒有面世過的，就像是這隻瓷碗和一些故宮典藏的珍貴文物。不過，我更爲關注的是一些來自商周時期的青銅器和一些唐時的古玩器物，畢竟，我在這一方面的經驗相對來說要多一些，對於那些瓷器，我平時接觸的要少得多，有時候難免也會有走眼的時候。

瓷器這東西，就如同玉器一樣，不太容易把握住。記得以前有一爆發戶，自稱戴了一塊兒有四十六億年曆史的祖母綠寶石，當時就把一羣人給逗樂了。還真有這麼天真的孩子啊！擺弄擺弄青花也就算了，誰叫人家有錢呢？不過這四十六億年前的祖母綠？呵呵，說起來還真是有些令人捧腹，四十六億年啊！地球才幾歲啊？也不知道是誰做的寶石鑑定，真是叫人佩服！難道現在已經有了可以鑑定四十六億年前的文物的技術了麼？真是一可憐孩子，被人耍了還在那裡顯擺呢！

不過，那幾尊唐代的泥塑就很有些味道，幾個泥人造型簡單，線條流暢，更爲難得的是表情生動誇張，眉飛色舞地拋著媚眼兒，彷彿把人一下子就帶回到了千年之前的開元盛世，果然是令人懷念的極品啊！這要是拿到拍賣會上去？我不由得嘆了一聲，有些不捨地離開了這個展臺。

“請問，是六先生當面嗎？”忽然一個身著黑衣的壯碩男子將我攔了下來。

“正是在下，有什麼指教嗎？”我皺起了眉頭，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黑衣男子，一副孔武有力的樣子，從雙手上的老繭和粗大的指節來看，絕對是一個私人保鏢！

“還請閣下移步，我們老闆有些事情想要麻煩六先生。”那男子伸手一引，將我的視線領到一旁，不卑不亢地說道。

“這個麼——”我有些不悅地沉吟道，我平生最反感的就是別人在我的面前擺出什麼臭架子來，難道自己沒有長腿麼？當我順著那男子的手往遠處一看，準備回絕的時候，卻看到了那名紫衣女子正將嘴角微微翹起，在向我擺手示意。於是我改口說道，“那好吧！”

展館外面的一角，我同那紫衣女子面對面地坐在了一起。

“小女子衡若楓，還請六先生指教。”那紫衣女子笑吟吟地將一張紫色的名片遞了過來。

“恩。”我抿了一口桌上的咖啡，伸出兩指將名片夾了過來，瞄了一眼。

“唐宋風情藝術品鑑定中心，衡若楓經理？”我有些疑惑地念道。

擡頭看了看面前的紫衣女子，雖然穿著並不算誇張，但是眉宇間卻散發出一股柔媚的春情，我心中暗道這恐怕也是哪個實力人物的情婦吧，否則以她這麼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女子，怎麼可能駕馭唐宋風情這麼一個大公司？據我所知，唐宋風情不但替客戶做一些文物鑑定，也在暗地裡從事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你們找我，所爲何事？唐宋風情可是大公司，怎麼會來光顧我這個參野狐禪的小人物呢？”我有些狐疑地問道。

“六先生也太過謙虛了！”紫衣女子將戴著的墨鏡輕輕地摘了下來，露出了勾魂攝魄的一雙眼睛，盯著我說道，“我們這一行裡面的人，有誰不知道六先生在文物界裡的地位？就是故宮博物院的專家團加起來，也未必及得上先生的一雙厲眼！當年的九天射日鼎——”

“打住！”我連忙將紫衣女子衡若楓的話頭兒打斷，“衡小姐的誇獎似乎太離譜兒了，在下不過是獨來獨往一個人而已，無論如何是比不了有組織的正規機構的，小姐有什麼指教，還請講在當面，我們兩個似乎都不是閒人啊！”

九天射日鼎是我以前處理過的一件文物，雖然其中包含了一些從不爲外人所知的辛酸往事，但是憑藉著對它的準確認定樹立了我在文物界如日中天的名聲，只不過我爲人平時比較低調一些，能夠識得我的真面目的人並不是太多。此次衡若楓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顯然是有爲而來，我不由得多了幾分戒心。

“好！”衡若楓一擊雙掌，贊同道，“六先生果然是快人快語，大家風範。如此小女子也就不兜圈子了。”說著對後面站在一旁的大漢擺了擺手，立刻有人遞上來一臺筆記本電腦。

衡若楓熟練地打開電腦，白皙修長的手指快速地敲擊著鍵盤，輸入了一堆密碼後，打開了一個又一個的文件夾，終於將所要的內容調了出來，然後將屏幕轉到了我這邊，很鄭重地對我說道，“先生不妨先看一下這件東西。”

“這個一般不太好說，畢竟電腦圖片同實物之間還是有很大的分別的——”我一邊推脫著一邊將電腦拉到了自己的面前，當看到那屏幕上的圖案時，卻不由得爲之一愣，到口的話竟說不出來了。

整個圖片是按照三維全景拍攝的，即使放在電腦上面，也可以使觀看者從各個角度對它做細緻的瞭解，圖片的分辨率也很高，看得出來不但是用得最先進的專業數碼相機進行拍攝，而且拍攝者也對文物有相當的瞭解，他知道應該著重留意那些部位，每一個細節位置都攝得清清楚楚，我一邊拖拽鼠標控制著屏幕上面圖片顯示的角度，一邊細細地觀察著。

這是一件青銅製成的器物，準確的說，應該是一具酒樽。

酒樽高度八寸有餘，口徑約莫尺五，上面鎏金嵌銀銅，裝飾著各種飛禽走獸的紋飾，從上面俯視，看到的是一個正圓的形狀，附帶著兩隻獸頭樣式的提環，酒樽的下部是三隻鼎立的銅足，每一隻銅足都是一個揹負著酒樽的麒麟形狀，果然造型古樸，很是少見。尤其是在上面俯視酒樽的時候，隱約可以看到同心圓的痕跡，更是值得人推敲。

更爲難得的是，銅製的胎體竟然沒有多少鏽跡，不禁令我有些嘖嘖稱奇。

良久之後，我方纔略有些疲憊地將頭擡了起來，揉了揉眼睛對一旁已經等得有點急切的衡若楓說道，“這東西在哪裡？我可以看一下實物嗎？”

笑意漸漸地浮現在衡若楓的臉上，令我不由得心旌搖動，差點兒有了生理衝動。

“當然，沒有問題！不過，要請先生移駕到我的公司一行了。”衡若楓動作優雅地將筆記本電腦收了起來，輕聲答道，聲音如同天音絕倫一般。

“可以！”我非常肯定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勉強把心神收攝回來，跟隨在衡若楓的後面，向展廳外面行去，幾個保鏢們緊緊地跟在後面。

展館的外面停了幾輛寶馬，幾個身著黑衣的保鏢停在那裡叼著菸捲兒來回晃悠。

“先生的車在哪裡？”衡若楓身後的一個保鏢跟了上來，殷勤地問道。

“六先生出門的時候，從來不自己開車。”還沒有等我答話，衡若楓就搶先說道。

好傢伙，看來已經把我的祖宗三代都查了個一清二楚啊！我心中有些不舒服的感覺，當一個人的私生活都被有心人注意的時候，的確不是什麼好事情。我悶聲跟在衡若楓的身後，上了一輛銀色的法拉利跑車。

起初人們都說銀色法拉利早已經淪落爲某些大款的情婦們的專用座駕了，我還有些不信，今日一看這個架勢，倒使得我原來的意念有些動搖了。我不經意地掃了坐在駕駛位置上的衡若楓，越發覺得她的造型和氣質就是一個標準的情婦類型，而且是刻意培養出來的女強人類型，誰讓有些變態的無聊男人就喜歡這個調調呢？想到這裡時，我不由得神情古怪地輕輕地笑了起來。

“怎麼了？六先生，想起什麼好笑的事情了嗎？”正在開車的衡若楓注意到了我的表情，就有些好奇地問道。

“呵呵——沒有什麼，任誰快要見到自己感興趣的東西，都會發自內心地笑出來的。”我輕描淡寫地笑著回答道。

“可以問您一個很私人的問題麼？”過了片刻之後，衡若楓突然問了一句。

“恩？那要看是什麼問題了，你可以問，但是我不一定會答。”我狡猾地答道。

“您現在有女朋友嗎？”衡若楓好奇地問道。

“真是胸大無腦，頭髮長見識短！”我心裡面很生氣地想道，口中卻說道，“怎麼會問這樣的問題呢？我想以你們唐宋風情的實力，調查我這麼一個小人物還不是很輕鬆的事情嗎？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既然先生不願意說，那我就認爲是沒有了！”衡若楓狡黠地答道，“不過，雖然先生暫時還沒有要成家的打算，可是早就有人打上先生的主意了！”

“你怎麼知道我不想成家？說不我是夜夜笙歌呢！”我盯著衡若楓的高聳胸部，有些挪逾地問道。

衡若楓被我的無禮目光看得有些怒色，將方向盤猛地一轉，車子發出了刺耳的聲音，繞著牆急劇地轉了過去。

“你開車怎麼這麼不小心！”我險些被突如其來的急轉彎給推到車子一側的門上，就很不滿地責怪道。

“前面有狼！”衡若楓面無表情地回答道。

“在哪裡？”我心道你不是明著害我麼，我怎麼沒有看到前面有狼，大白天的，狼會跑到城市裡面嗎？

“呶——”衡若楓一指窗戶前面。

我順著她的手指方向向前望去，正看到玻璃上反射回來的影子，正是一位高大英俊，面容俊朗，戴著一副金屬框眼睛，留著兩撇小鬍子，渾身散發出一種學者氣質的有爲青年，這不正是區區在下鄙人我麼？

“哼——”我將頭扭到一邊，頓時明白了衡若楓意何所指。

扭頭向後一看，那幾輛保鏢的車子仍舊像吊死鬼一樣緊緊地綴在後面。

“若不是爲了你那件寶貝，老子才懶得理會你呢，沒有教養的情婦！”我看了看衡若楓，有些不屑地想道。那死女人仍舊裝出一副神聖不可侵犯的清高模樣，自顧自地開著車子，好象比聖女貞德還要更像聖女。什麼聖女？不就是剩下來沒人敢要，只好給人家當情婦的女子嘛！

不多時，車隊穿過市區的繁華地帶，在一處高達數十層的大廈前面停了下來。

立刻有保安走了過來，替我們將車門打開，並將車子泊好。

“就是這裡麼？”我用手擋住正午有些刺眼的陽光，看了一眼大廈前面的銅製銘牌，上面寫著幾個明晃晃的大字，唐宋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