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這孩子從小就過的苦,我心疼他,平日也對他多加照顧,他年紀也不小了,本打算給他議親,好叫他安穩的過日子,誰曾想…唉…”城主說到此處,眼角微微閃著淚光。
“我是個不中用的,靠著城中百姓的信任才當上這個城主,夫人也早在十多年前便過世了,也沒能有什麼孩子,我早就將業兒看做是我的親生兒子,他如今受這樣的苦楚,我恨不得替他受過啊?!?
提及傷心處,城主忍不住擡起手臂,用衣裳擦了擦淚,他的頭髮已有些花白,此時此刻他不像是一城之主,反而更像是個擔憂孩子的老父親,真切質樸,任憑是誰來看都會爲之動容。
雪瑩從懷裡拿出帕子,遞給城主道:“總會有法子的,您放心,我定竭盡全力救他?!?
“嗯?!蹦绑显谝慌詰涎┈摚菂s沒有人知道他此刻內心是如何的苦澀難熬。
這位城主尚且能對這樣一個不是自己親生兒子的人如此上心,而他的父親呢?他的所作所爲讓他心寒,永遠只會壓榨他,永遠只會叫他做這事做那事。
從小到大,莫要說抱了,連一句好話他都沒有聽過,真是好父親,好父親啊……
“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還是要快些解毒纔好,城主,他何時會醒?”雪瑩道。
城主將雪瑩的帕子拿在手中,略一思索道:“他白日總是睡著,只在三更半夜會醒一會,原本我是不知道他會三更半夜的時候會醒的,這還是上一回他鬧出的動靜太大才知道的?!?
三更半夜醒?這也是和之前不同之處啊。
雪瑩呼出一口氣,想不通爲何。
之前碰見過的人要不就是一直睡著,要不就是白日醒著,三更半夜醒還鬧出動靜的可是從未見過。
陌笙眉心直跳,揉了揉頭,爲何三更半夜會醒他是最清楚不過了。
“什麼動靜?”雪瑩問道。
“像是野獸的嘶吼聲,屋裡的東西都被他摔了個粉碎,但是並沒有出房門?!背侵鞯?。
那日他生怕李業會發瘋衝出屋門,但是等了許久也不見他出來,只是屋內動靜甚大,跟著他來查看情況的幾人腿都嚇得發軟,好在沒出事。
“那這樣的動靜是每日都會有嗎,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雪瑩繼續問道,完全沒注意身側陌笙怪異的神情。
“大概是一個月前開始的,隔三日便會有一次,次次都是這樣的動靜?!背侵饕活D,掰了掰手指道:“今日距離上回恰好三日?!?
雪瑩點頭,這是個機會,說不準就能破了這毒。
“那今日我便留下來瞧瞧?!毖┈摰?。
“有勞姑娘?!背侵鲬溃聪蚰绑希娺@位謫仙般的公子緊皺著眉,一直看著地,頓時有些擔心,怕是他聽了他方纔說的那番話,覺著已經沒救了。
“公子可要留下來否?”城主道。
陌笙回神,動了一下嘴角,點了點頭,眼神卻看向雪瑩,他有話想同她說,也想同她坦白,但是他擔心一旦他說了,雪瑩便會從此以後再也不理他,想了許久,還是沒有開口。
“那二位可要在這裡用晚膳?”城主道。
雪瑩搖頭,她心裡還惦念著白一的傷勢呢,得回去瞧瞧:“我擔憂師兄的傷勢,便不用晚膳了,等過段時間再來,多謝城主的美意。”
“無妨,傷勢要緊,姑娘晚些來也無妨。”城主笑道。
不過城主是不要緊,但是陌笙心裡更不是滋味了,想著要不要自己也弄點傷,好讓雪瑩對自己關懷備至。
雪瑩急匆匆的趕回客棧去看白一的傷勢,完完全全的忽視了陌笙這個人。
待看著白一喝下了藥,又換了紗布睡下後才又折回城主府,一刻也沒有停歇。
不過不管雪瑩做什麼事,陌笙都在她身後跟著,就連她喂白一喝藥時候陌笙還是要看著,更叫人驚悚的是,陌笙竟笑嘻嘻的說他來喂白一,驚的白一和雪瑩二人險些沒將碗吃下去。
他如此沒臉沒皮的當這麼個跟屁蟲,雪瑩再怎樣的氣都被磨沒了,剩下的只有無奈。
子時,二人入了李業的院子,同行的還有城主,三人靜靜的坐在院子裡等待李業鬧出動靜。
雪瑩困的連連打了幾個哈欠,雙手縮進衣袖,若不是這涼風吹的她無法入睡,只怕她現在早已睡著了。
陌笙解下身上的披風蓋在雪瑩身上,這披風又長又大,垂在了地上,雪瑩將披風往上提了提,道了句謝。
不知過了多久,雪瑩扛不住睡意睡去,再次醒來卻是被屋裡動靜給吵醒的。
雪瑩渾身一激靈,連忙起身,見城主和陌笙擋在她前頭,依稀只能看見裡頭的人在不斷的敲門,並且不停的嘶吼。
雪瑩心裡發憷,躲在陌笙身後,抓住陌笙的衣袖,探出一個頭看著那門。
這哪能叫做野獸的嘶吼,這怕不是惡獸的嘶吼,聲音極大,難聽至極,膽子小的怕是要被嚇的尿褲子。
陌笙側頭見雪瑩慫慫的縮著不敢出來,笑了笑,任她平日如何硬氣,如何的天不怕地不怕,深更半夜的聽到這種聲音還不是害怕的只敢躲在他身後?
不過他也享受極了雪瑩這樣的害怕。
陌笙收回視線,目不轉睛的看著那扇搖搖欲墜的木門,神色逐漸凝重,眉眼間染上了一層陰霾。
這比他想象中的更爲嚴重,想來是那人又做了些手腳,否則怎會有這樣的動靜。
陌笙擡手,一個屏障籠罩住整個院子,一絲光也透不進,又在雪瑩和城主的眼前施了個法,使他們能暫時看清眼前的景象。
不過在這樣一大片黑暗後,屋裡的人反而安靜了。
一片寂靜中,雪瑩嚥了咽口水,不知爲何,她總覺著有些害怕。
城主往前走了走,他許久都沒有見到李業了,他想去看看,但沒走出幾步,耳邊就傳來陌笙的制止聲。
“別過去?!?
城主頓住,又默默的退回原位。
又過了會,木門從裡頭被轟然打開,一個人影漸漸出現在三人眼前。
雪瑩渾身發毛,若不是髮簪固定著頭髮,現在定是每一根頭髮都立了上了天。
只見此人骨瘦如柴,白的發灰的皮膚貼著骨頭,衣裳寬大,不知哪裡來的一陣風,吹起了他垂在臉前的亂糟糟的頭髮,露出一雙空洞無神的眼。
那眼眶大的嚇人,嘴脣乾裂的有了一道一道的血痕,這根本就不像是一個活人。
雪瑩下意識的去看城主,見到這樣的李業,城主一定很不好受吧。
果然,城主被李業的模樣給震驚,這毒竟然讓原先一個精壯的小夥子便成如今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他想過李業會瘦一些,但是從沒想過李業會變成這樣,而且李業現在,好似不認人?
“業兒?”城主試探的叫了一聲,但那人沒有絲毫反應,只是一步一步的走向三人。
雪瑩盯著那人,白貓不知何時跟著她來了,此刻已化身成一隻巨獸,時刻準備保護雪瑩。
城主瞧著心中著急,雖說李業瘦的不像樣,但是還是能看出是他的,他怕那隻雪白的巨獸會傷到李業,忙道:“還望姑娘手下留情,不要傷著他。”
“城主放心,我心中有數?!毖┈摰?。
待李業走至三人面前,陌笙抓住時機,點了李業的穴位,使李業動彈不得,雪瑩這才放心下來,鬆了鬆肩膀,湊近去看李業的樣子。
李業的臉上佈滿血絲,渾身散發著一股臭味,這臭味也不是什麼別的,就是李業許久不洗澡所以才臭。
“李業方纔那眼神很奇怪,不認得我們,所以不理睬也是情有可原,但是怎麼會連城主也不認得,毫無感情可言,不像是人倒像是一具傀儡?!毖┈撾p手抱胸,繞著李業走了一圈。
“你說的沒錯?!蹦绑弦睬瞥隽死顦I的奇怪。
“姑娘說的是,業兒對我向來是恭敬的,不會我叫他而不理睬,定是這毒害的。”城主上前將李業的髮絲放在李業的身後,簡單的爲李業整理了一下儀容。
“不是毒?!蹦绑系?。
雪瑩詫異的看向陌笙,不是毒?那是什麼?
她還在想是什麼東西能讓人失了神智,結果陌笙卻說這不是毒,那就不是那種草啊花啊能弄出來的東西,幾乎是立刻,雪瑩就道:“難不成是蠱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