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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弄不清楚外面的天地間在發生著什麼事情,暴風雨會把一切埋葬。顧玉蓮在暴風雨落下來之後,上樓來了一次,她上樓的聲音我沒有聽見,在這個夜裡,許多聲音都將被埋沒。顧玉蓮見我又把房間的反鎖了。她就敲著門在外面大聲對我說:“孩子,窗門關好了沒有。”我大聲回答:“關好了!”她在門外大聲地說:“孩子,千萬不要把窗門打開。”我又大聲回答她:“我知道了——”她就沒有作聲了,她有沒有下樓我不知道。我聽不見她下樓的聲音。
我本來想去開門讓她進來的,但我在牀上一動不動。
我睜著眼睛,不敢閤眼。
我怕我一閤眼,我就會做惡夢。在這樣的夜晚,我不希望聽到任何讓我恐懼的聲音,比如女人的哭聲和老鼠四處逃竄的尖叫聲。
不知過了多久,我突然從牀上爬了起來。我像是被一種什麼無形的東西控制著。我從隱秘處拿出了我配的那把鑰匙。我打開了自己的房門,我看到桔紅色的光中有個影子晃動了一下,我走出門,什麼也沒有看見。我往樓下看了看,樓下還是桔紅色的光。電視的聲音沒有了。我估計顧玉蓮也該沉睡了。她是一個老人,她沒有那麼多精力和我耗。
我走到了我父母親的房間門口。我根本就不想在這個暴風雨之夜進入這個房間,但我的手完全不聽我大腦的控制,它把鑰匙**了鎖孔,稍微一旋轉就開了門。我進入了這個房間,一如既往的濃郁的灰塵的味道絲毫沒變。讓我驚訝的是,我進入這個房間後就進入了桔紅色的光中,不像往常這屋裡在我沒有開燈或者拉開窗簾時一片漆黑。是誰進入過這個房間,把夜燈打開了?除了顧玉蓮,沒有人會進入這個房間。難道她知道我在這個暴風雨之夜要進入這個房間,而提前把桔紅色的夜燈打開了?這都是我的猜測。我輕輕地關上了門,其實,我就是重重地關上門,顧玉蓮在樓下她的臥室裡也不一定能聽得見,因爲暴風雨的聲音壓倒了一切。
是有一種無形的力量驅使我進入了這個房間。
這次我沒有聽到那飄渺的歌聲,我沒有被那歌聲誘引。
我進入房間之後,我看見那掛鐘的指針指向十二點整,一動不動。我想把它取下來到給它上發條,讓這掛鐘重新走起來。但我動不了。
一縷香氣撲進我的鼻孔。
那是枕頭底下的那支玫瑰花散發出來的香氣。
我感覺到牀搖晃了兩下。我聽見牀下的箱子咯吱咯吱響了起來。
我控制不了自己,其實此時我真想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好好地躺著。等待這場暴風雨過去,等待天明。然後,再去尋找瘌痢頭,找到他之後和他一起離開赤板。
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我的身上被汗水溼透了。
像有一雙手用力地把我推到了窗前。
有一隻手捉住我的手拉開了窗簾。
我吃驚地看到了那張血鈔票。那張血鈔票又一次緊緊地貼在了窗玻璃上,在暴風雨中平靜地貼在那裡。一道閃電突然閃過,我看見了血鈔票上鮮豔的血跡,它依然還在流動,無休無止地流動。
我頓時瘋狂地打開了窗,風雨襲進來,雨鞭抽在我的臉上我感覺不到疼痛。
我要抓住那張血鈔票。
我要撕碎它,讓它隨風而逝。我害怕再見到大火和灰燼。
我爬上了窗臺。
這時,我被一雙無形的手猛力一推,我大叫一聲,掉進了一個深淵,黑暗的深淵。
沒有人聽見我的大叫。
包括顧玉蓮,顧玉蓮此時是否在沉睡?